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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如莲道:“吃咸菜吃腻啦?你这个腐败分子,吃白食吃惯了,忘记了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
祈成富不服:“那些钱放着干吗?何必天天吃咸菜呢?建议明天早上换换口味,上点榨菜、什锦菜,或者炒点香干肉丝什么的。”
叶如莲道:“你说得轻巧,我刚刚批了三箱咸菜,你倒想换口味了。”
祈成富睁着一双大眼,道:“三箱?买这么多干什么?”
叶如莲道:“这蔡小珍咸菜是老王头店里刚进的货,买的人可多了。买一袋要一块钱,买十袋以上是九毛,买一箱是八毛。我一口气进三箱,凭我局长夫人的面孔,终于压到了六毛五。你算算看,每袋赚了三毛五,三箱是一百五十袋,一下子就赚了五十二块……”
祈成富长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以后就天天陪你吃咸菜。就算是减肥吧。”
叶如莲笑道:“减什么肥?你天天在外面吃吃喝喝,还减得下来?对了,今天中午你要陪张厅长吃饭,晚上还要打发走别的饭局去喝你弟弟的喜酒,我看今天早上吃不吃也无所谓,是不是?”
祈成富就着两筷子咸菜稀里糊涂地灌下一碗稀饭,胃里咯出一阵酸气,就懒得与夫人理论。正要叫司机早点来接,一个神秘的电话打了进来。
“祈局长,报告一件事:骆财生已经提起上诉了,听说他想立功赎罪!”
叶如莲耳尖,听到电话里的话后马上将咬了其中两片的半撮咸菜又放回去,并用筷子将碟子里的咸菜三两下理成一个漂亮的小山包。然后站起来道:“阿富,这件事情你要小心,不会影响到你吧?”
祈成富痛心地歪了歪嘴,道:“这小子,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呢。我得赶快想点办法。”
晚上,坐在南州大酒店莲花阁包厢里的祈成富,一边应付着前来给婚礼捧场的几位局长,一边在回想着骆财生的烦心事。他白天去了一趟市纪委,可什么名堂也没探听到。
正想得有点头疼,妻子叶如莲跑了过来,心思重重地把他叫到一边。起先祈成富以为案子上有传来了什么坏消息。不料叶如莲却说起酒席上收红包的事情来。
叶如莲道:“我刚才走到门口的登记处看了账本,都已经收了五、六万啦。”
祈成富道:“五、六万又怎么啦?难道不该收?”
叶如莲道:“收是该收,可这红包怎么处理你想过没有?”
祈成富道:“这是我弟弟结婚的酒席,难道红包还要归我不成?”
叶如莲道:“对,是该归我们啊。你想,市里面这么多干部来喝喜酒,都冲着谁来的?还不是冲着你这个局长?就凭你弟弟那张脸面能收到多少钱?”
祈成富轻轻地骂道:“这太过份了吧?”
叶如莲就回得更响了:“谁过份?这钱要是不交给我,就别想喝什么喜酒!”
祈成富知道她说得到做得到,再吵下去怕有失身份,便苦着脸去和父母亲说了。父母亲和管账的在旁边嘀咕了老半天,都差点要哭了,最后还是把红包交了出来。
回到家里,祈成富忍不住劝道:“阿莲,你还是把钱还一部分给他们吧,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份了点?”
叶如莲收住笑容,数落道:“你就知道为你们家里人着想。你有没有替我们家里人想过。你当上书记、局长后,帮助你弟弟妹妹找工作,谋官职,为你们家里人谋取了多少好处。现在,连送给你的红包也要给他们,是我过份还是他们过份?”
祈成富骂道:“你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你已经有很多钱了,还要这些钱干什么?每天吃咸菜喝稀饭,连买只包子买根油条都舍不得,你这究竟是何苦哟!”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越吵越凶。祈成富怕邻里的干部们听见,便不再与她争吵,但也懒得理她。
过了一会儿,叶如莲从房间里拿出几张大白纸来。这纸头也是专门从交行办公室要来的。她用几滴胶水将纸头贴在了大门的背面,祈成富知道她又犯病了,上前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道:“打倒祈成富!我们要民主,反对独裁统治!”
祈成富看了哭笑不得,直摇头道:“阿莲,你干嘛老贴大字报?在家里面还搞文化大革命?我看你简直是江青!”
叶如莲笑道:“没有江青的手段,怎么治服得了你这个土皇帝?”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祈成富呶呶嘴道:“快撕掉!”
叶如莲昂着头,轻声道:“不撕,就是不撕,看你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将纸头摘了下来,骄横地道:“下次不听话,我就不撕,就要让你献献丑!”
进来的是一位小人物,名叫雷坚。此人长得瘦瘦小小,在祈成富面前更有点萎萎缩缩。几年前,他还是青云某农场招待所的一名兼职服务员。由于那次祈成富住宿时,右手正贴着一支创口贴。于是,雷坚非常殷勤地倒好水,并且一再坚持要帮助洗脚。祈成富也就不忍心再推辞了,他在美滋滋地享受着有人伺候洗脚的幸福的同时,在考虑着要好好栽培他一番。经他力荐,雷坚从农场招待所调进了城里,并且进了庄严神圣的市纪委工作。去年,祈成富又让朋友大力举荐,他又当上了市纪委信访室的副主任。
祈成富笑道:“哟,是小雷啊。我今天去纪委时都没想起你。我正有事情要问你呢!”
雷坚极奉承地道:“我有今天,全靠祈局长关心。有什么事情,您就尽管吩咐吧。”
祈成富道:“最近听说市纪委找骆财生谈了话。骆财生这小子,他有没有说起我的事啊,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雷坚道:“我今天就是来向您汇报这个情况的。青云市纪委半个月前就已经找骆财生谈话了,他交待的问题越来越多,主要是想立功赎罪,保住那条小命。我们信访室的干部只在旁边做些服务工作,具体情况是不让涉及的。昨天,我在办案点无意中听一位办案人员说:骆财生为了立功,交待出向祈局长送过五万块钱的事。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于是,我就以回来拿衣服为借口,专门向你报告这件事。请您一定做好准备。市纪委很可能会找您谈话的。您可千万不能出事情啊!”
祈成富听了很吃惊,他仔细地想了想,强笑道:“小雷啊,你汇报得很及时,很好。我当初把你调到市纪委,也就是为了今天能有个人通通气哩。”
雷坚小心问道:“祈局长,他们说的五万块钱的事,是真的吗?”
祈成富道:“具体多少我忘了,但是小意思呢,是收到过一点的。人情往来嘛,这是谁都免不了的。”
在一旁的叶如莲早已忍不住了,她焦急地问道:“小雷,你说说看,要是碰到这种事情,我们该怎么办呢?”
雷坚看了看祈成富,祈成富使了个眼色,道:“你说吧,你是纪检干部,这方面的业务你懂,你就帮助出出点子吧。”
雷坚道:“现在要想退回去已经迟了,案发以后要做点什么手脚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弄不好会坏事。现在唯一的办法是……”
叶如莲催道:“快说,什么办法?”
雷坚道:“唯一的办法是,万一来调查,就坚决不承认。”
祈成富道:“你们办案不是说坦白从宽的么?”
雷坚道:“这只是政策宣传而已。人家不是总结了么——‘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祈成富笑道:“真是这回事么?”
雷坚跟着笑道:“我自己也是办案的。这种一对一的事情,只要你不承认,谁都没法结案的。”
祈成富笑道:“好的,我没看错人啊。你现在是个副主任,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关键是要把工作做好来。下步要对纪委干部进行交流,到时候我会推荐你再上个台阶的,最好是到案件检查室去干个主任,你看怎么样?”
纪委干部的职级比其他单位高半档,雷坚知道,纪委各室的主任就是副局级,有了这只位置,当过农场招待所服务员的他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位于南州郊区的假日酒店一直显得有点孤单寂寞,甚至还有点平淡无奇。但今天的假日酒店却忽然增添了一种神秘感。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南州市党政机关的要员们住在这里开会或陪客时,仍在细细地体会着什么,但始终一无所获。
“我到南州的时间不长,主要在青云干得长些。这些年来,我始终问心无愧,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祈成富面对着办案人员,早已成竹在胸:“青云这几年来发展很快,这虽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但为了青云,我确实是付出心血的。”
在南州市纪委案件检查二副主任吴东南看来,祈成富仿佛不是在向组织上交待问题,倒像是一位多年不得志的干部在向组织部们努力推销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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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关门太早”,吴东南严肃地道:“我们知道你在青云也是做出一定贡献的。正因为这样,没有一定的证据,我们是不会轻易把你找来的。而且,我们找你谈话的事,南州市的领导是支持我们的。”
“是啊”,祈成富眨了眨眼道:“我并不怪你们,有的人对我有意见,向组织上提供假证据也是有的。现在社会发展了,什么怪事都有。我在青云干了不少事,也得罪了不少人。干工作要想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我在青云时,就有人想整我,想早点把我挤出青云,我早有所闻。现在我已经离开青云了,他们还是不放过我。对于这种心术不正的小人,我们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因此,今天借这个机会,我想请求市纪委的领导帮我澄清一下是非,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决不能让小人得志!否则,我们党的风气是好不起来的。”
在此后的几天里,祈成富一会儿摆功一会儿诉苦,全然没有一点承认错误的意思。吴东南也觉得这枚果子比较难啃。他从青云市这几年来出现的问题谈到骆财生个人的错误,甚至还缩小范围,谈到了当年青云市委在使用骆财生这个人时的失误。但祈成富只承认自己用人失察,至于经济方面的往来是没有的。祈成富想了半天,认为已经摸清市纪委的老底,便肯定地说:“骆财生这个人到我家里来过几次,都是逢年过节,送过几瓶酒几条烟,我推辞不掉,也就吃掉了。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要是太正经,周围关系也搞不好。你们市纪委是这样,其他部门的领导干部也免不了这样。人情往来是不可避免的。但金钱上我是很注意的,我从没有收过骆财生的一分钱”,祈成富拍了拍胸脯道:“这我可以用我的党性来保证”。
骆财生已经明确供出他曾经在自己被提拔为市三电办主任后,于清明前一天到祈成富家里送过五万块钱。在许多细节问题上都讲得十分清楚。但是,要让这五万块钱发挥出把祈成富扳倒的作用,还必须得到祈成富本人的承认。吴东南道:“骆财生在青云市委任命他为市三电办主任的文件下发后,为了感谢你的大力推荐,曾经到你家里来过,是吗?”
祈成富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他是曾经来过的,好象是清明前一天。”
吴东南道:“他都给你送了些什么?”
祈成富道:“送了什么?时间长了,让我想想。”过了一会儿,他拍了拍脑门,道:“好象是两瓶五粮液,还有两条中华香烟。”
吴东南道:“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祈成富道当然清楚,除了这些就是还有一只信封,里面装着当时他非常喜欢但现在觉得害人不浅的五万块钱存折。对于这件事,他不能让自己多想,他必须装出的确没有收到过这只信封的样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心理上百分之百地战胜市纪委的办案人员。于是,他皱了皱眉头道:“真的没有了,我用党性、用良心向你保证,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吴东南又让他想了半小时,劝道:“你不要说得那么坚决,你这种态度对你是没有好处的。现在你的问题还处在党内阶段,你必须实事求是地向组织上讲清楚。”
祈成富装傻道:“难道他还有钱送给我么?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想起来了,当时他的确说过要送点钱给我,但被我一口拒绝了。我记得当时中纪委正在查一位副省长的事情,还向全国通报过,我是深受教育的。你想,在那火候上我还敢收钱,这不是顶风违纪、自取灭亡吗?”
吴东南觉得很气愤,但祈成富毕竟是个房管局局长,又不便于发作,对他谈话还得讲点艺术性。于是又耐心地道:“祈成富同志,据我们了解,你的问题是不少的。你这样下去我们很难帮助你改正错误,将来也不可能有从轻处分的机会。省委已经批准我们对你实行‘双规’,你就好好把自己的问题想清楚吧。”
可是,祈成富并没有认真地去想问题,而是反过来“教育”办案的同志。他对吴东南道:“上次我听说有个干部犯了错误,知道自己性命难保后,为了立功赎罪,留住性命,便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