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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小调旧时光-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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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老流氓和波罗乃兹汽车(9)
这种汽车在改革开放初期曾少量进口,车主大多是倒钢材倒广东服装发了财的二道贩子,现在早已绝迹。如今一见,似乎是某种怪异的象征。
  拉赫马尼诺夫的目光长久留在车上,看着窄小的副驾驶座若有所思。我问他:“你见过这辆车?”
  “见过。这是当年那个小号手的车,他用它载着安琳出门。”
  我费力地站起来,扶着车门往车厢里探望,但无法像拉赫马尼诺夫那样感觉到当年的气息。
  我不知该说什么,停顿了一会道:“只是缺少零部件,修一修大概还能开呢。”


  不知真正将他召唤来的是我还是这辆车。拉赫马尼诺夫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目光如炬几乎闪闪发光:“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
  “不要过份接近山上的那几个弱智小伙子。”
  他的话让我蓦然又想起了什么。我证实般地问:“你说的是‘一二三四五六七###’?”
  “就是他们。”
  “假如我问为什么,您还是不会告诉我吧?”
  “这个自然。说实话我不想过多打搅你,你只需要按照你的方式生活就可以,别的什么也不用多想。”
  这个说法倒是笑话,他居然说“不想打搅我”。我笑了笑,他也听出嘲讽意味,解嘲般地笑了笑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您怎么回去?”但我也不知他回哪儿。
  “走着去就行,反正也不远。”对他来说从1942年的俄罗斯到2002年的中国也不远。
  他转身向背离集装箱山洞的方向走去,刚开始还能听在踩到碎玻璃烂纸上的脚步声,再后来只剩下隐约晃动的黑影,随即无影无踪。
  我拍拍“波罗乃兹”汽车的发动机盖,坐到上面,专心致志地抽着下半颗香烟。风在山谷外呼啸,垃圾们集体像夜行动物般簇簇抖动,远近漆黑一片,仿佛没人来过,也仿佛没人将要到来。但烟还没抽完,和拉赫马尼诺夫离去相反的方向又传来脚步声,却没见到应急灯或手电的光亮。毫无疑问,是动物般的女孩。
  “他们在山谷里找了一圈,你没听到喊声或看到亮光?”她像流水一样来到我面前,贴紧我说。两只大眼睛在我的脸下闪着沉思的动物般的光。
  “只有你知道我在这里?”
  “刚开始我就感觉到你在这里,便一气赶过来,但半路上突然失去了那种感觉,辨别不出你的存在,还以为你死了呢,直到方才才恢复了。”她抓住我的衣襟说。
  我又从烟盒里敲出一颗烟,放到她嘴上,然后用我的给她对上火:“虽说还是时灵时不灵,但自从回来,你的能力似乎恢复了很多。今天把张彻变成一架直升机也是你略施小技吧?”
  她笑着抽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如同渲染般涂在黑幕上:“我的能力可以说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今天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我感到你那位大叔——什么诺夫来着?”
  “拉赫马尼诺夫,这名字有点儿不太好记是吧?”
  “我不太习惯这么叫他——拉赫马尼诺夫——我觉得他已经停止了对我的影响,不再限制我的能力了。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但这也说明,他的能力确实比我强得太多,可以自如控制我的发挥。”
  她刚才的“失去感觉”,一定因为拉赫马尼诺夫暂时对她进行了屏蔽。为什么不愿让她看到我大脑受伤呢?
  我决定再次使用希腊先哲教给我们的办法:想不清楚的事就无限期搁置起来。我拍拍屁股下的汽车,岔开话题:
  “因祸得福,我还捡了一辆汽车。”
  我便让她也坐到发动机盖上,把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闭着眼睛天旋地转地吻她。且吻且摸,也不顾是什么地方,我们便脱了衣服,在新世纪的垃圾山谷里,在八十年代的东欧汽车上肌肤相亲起来。
  过于兴奋,我挣扎了几下就趴在她身上:“腿软了腿软了,你也不用超能力让我持久点儿。”
  
14老流氓和波罗乃兹汽车(10)
“我腿也软了,没顾上。”
  我们相互搀扶着像山谷另一端走去,隐隐听到张彻和老流氓的叫声。刚才却根本听不到,好像落入另一个世界一般。
  


15垃圾梦工厂(1)
张彻将呆傻青年“一二三四五六七###”称为“垃圾之鬼”,但事实看来,我们才是真正的“垃圾之鬼”,而他就是“垃圾鬼王”。他在处理垃圾方面展示出的天赋简直惊世骇俗,看来人都在某一方面拥有才能,他的才能就在于变废为宝。
  那天晚上,我们坚称垃圾堆不是人睡觉的地方,让老流氓送我们回筒子楼。河北口音的汉子开着“解放”牌微型卡车,再一次把我们颠得七荤八素。张彻埋怨了我一路,说我不该在破烂山上乱打滚儿,打完滚儿应该赶紧找组织。我只好解释说我昏厥了昏厥了。他说谈的不是我滚下山去的问题,而是我和我性伴侣在山沟里打滚的问题,当时我可没有昏厥了昏厥了——也不挑个地方,出于健康卫生的考虑才批评我的。
  我确信他没看见我和动物般的女孩在“波罗乃兹”汽车上打滚,而只是发自龌龊想像的说笑,便一笑置之。动物般的女孩却也噗嗤一声笑了,张彻马上说:
  “你看心虚了吧?还回味呢?”
  “不行我必须得和你练练了,”我说,“要不你丫真没完了。”
  “练练就练练拿我的链子锁来,”张彻笑着和我比划,同时看黑哥,“黑哥他想跟我练练,你站在哪一边?”
  没想到黑哥却扒在车斗护栏上,探着头向下看着转动的车轮发呆。他像怀有不可抑制的好奇心一样越探越低,上半身几乎完全伸了下去,只要一蹬腿,立刻就会翻下去。我和张彻赶紧一人一条腿把他拉上来:
  “黑哥使不得,这么个死法儿一点儿也不艺术。”
  “就是,就算你有这意向,还得大家再研讨研讨不是?”
  当晚回去以后,我们找了家桑拿房洗了澡,然后到一家咖啡馆吃了三明治和匹萨饼,又喝了半箱嘉士伯啤酒才回去睡觉。第二天早上,我和动物般的女孩刚一下楼,便看到微型卡车司机拎着一包油条炸糕之类的在门口等着了。
  重新来到破烂山,我发现山的轮廓仿佛多了一小角,老流氓说昨夜又从南城的经济开发区运来十几卡车的工业垃圾。他给我们分发了厚厚的黑色雨衣,带上刷洗干净的塑料袋,让我们选择开工的地点。
  满山的垃圾没有区别,难分彼此,在哪儿开工都是一回事。但我要求干活之前先和张彻去一趟山谷里。
  “反正也不着急,时间有的是。”老流氓说了一句便坐上小卡车到附近的村子买吃的了,他每半个月都要采购半车的快餐罐头,喂养呆傻青年。
  我们穿得像生化部队的士兵一样,小心翼翼地走进山谷,向纵深挺进。“波罗乃兹”汽车的具体所在我早忘了,但确定它在山谷里。走了两公里也没找到,我们几乎放弃了,还是动物般的女孩的超级能力起了作用,她断定汽车就在前方。又走了几百米,终于看到了那辆四轮交通工具。
  它实在是一辆微型车,小得和一个写字台体积相仿,在白天看来,比昨晚还要破烂不堪,锈迹斑斑,掉了一扇门,后备箱被一记重击撞得瘪了进去。
  “你看还能修得好么?”我问张彻。
  “主要得看里面。”他说着和我把发动机盖掀开,检查了一番,“问题不大,基本配件还在,只是过于老化,磨损严重,找几个备用件换上就行。不过你非想修这破烂干嘛?即使能开也不会比马车舒服多少。”
  “修修看,好歹是辆车么。我们可以开着它来往城乡之间。”
  张彻说了几个配件的名字,诸如火花塞换气阀之类,还有我闻所未闻的,然后对我说:“要看能不能在破烂儿堆里找到这些玩意。”
  看过车,我们沿着山谷回到集装箱山洞的洞口。呆傻青年早已坐在地上等我们了:“爷爷们好。”他们站起来鞠躬。
  看来他们从小到大只学会使用了“爷爷”这一个人称代词,对动物般的女孩也叫爷爷。我费尽心力教他们“同志”这个称呼,但收效甚微,他们索性“爷爷同志”“同志爷爷”地乱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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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垃圾梦工厂(2)
老流氓早已为他们布置好了任务:一二三四五六到山上去捡报废家用电器,七###留在山洞门口,负责拆解。虽然思维能力几乎没有发育,但模仿能力很强,他们看张彻做了一遍,就会自己用螺丝刀拧开电视或cd机的机箱,并完整地取出集成电路了。
  “大多数都是烧毁和短路,只要简单加工,就可以拿到旧货市场上卖掉。”张彻查看着大小不一的电路板说。
  我看到他接上几根脱落的电线,动作熟练得就像个老电工,不禁问他:“你这一手是从哪儿学的?”
  “我父母都是设计发动机的工程师。”
  张彻把几种电路的大致分类告诉了我,我们又分头教给那些呆傻青年。但要让他们掌握把电路完好无损地拆解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此期间,黑哥和动物般的女孩又跑到山上,像小孩找宝贝一般带回来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掉了脑袋的石膏塑像、保存完好的版画、一套小提琴的琴弦等等。黑哥还另外带来可用于自杀的物件,分别是:一支吃牛排用的西餐叉、过期“乐果”农药、粗达半尺的工业光缆。
  对于光缆的用法我们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将它一头固定在一幢大楼顶端,黑哥则站在对面的大楼上抓住另一端跳下去,发出人猿泰山一般的吼叫,像空中飞人一样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撞进阳光闪闪的玻璃墙。确定了这个死法之后,我们又随即将其否定,因为“万一在空中没抓住甩出去,那就不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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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老流氓坐着小卡车回来了,大家围坐在山洞里吃面包夹罐头肉,喝啤酒,看到拆解下来的电器元件,老流氓大感欣慰,连说“没找错人”。他异想天开地妄图利用那些元件开一家电器工厂。
  在随后的日子里,张彻在修汽车和拆电器方面都有了天才的飞跃,他甚至将老流氓的妄想几乎变成现实。
  经过“一二三四五六”的辛苦发掘,找到了近百个各类汽车的零配件。每看到一种,张彻都能立刻说出它的品牌和用途。其中以大众、丰田、本田等品牌的居多,甚至还有奥迪和捷豹的。就连基本完整的发动机也找到两台,分别是三菱和别克的。大多数配件不是坏了就是磨损严重,但张彻说只要假以时日,全能修好。关键之处在于它们和“波罗乃兹”这款车完全不匹配。
  他告诉我:“假如是一辆大众车,完全可以用桑塔纳和捷达的配件,假如是老标致,也能用雪铁龙的代替,但东欧车产量太少,几乎和所有汽车不共用平台。”
  我说:“那么说如果修好了,将是一辆绝版珍品了?”
  “完全可以进入汽车发展史或社会主义建设博物馆。”
  找来的配件越来越多,但几乎没有能和“波罗乃兹”匹配的。张彻劝我放弃,我激励他说,完全可以将这个工作视为技术上的挑战,科学有艰险,苦战能过关。张彻再次表示他想当艺术家,对技术方面既不感到自豪,也不会产生兴趣。我软磨硬泡,他也只是拖泥带水地答应,最后倒是“一二三四五六”不辞劳苦的工作态度感动了他,也激发了他的奇想:
  “干脆把那辆车的内部零件全都掏出来扔掉算了,我们用捡来的配件完全可以拼出一辆新车来。”
  “那还是波罗乃兹么?”
  “把新发动机新火花塞新油箱装到波罗乃兹的车壳里,旧瓶装新酒,让它焕发新生如何?外形和原来一样,还是波罗乃兹。”
  “看着一样就行。”我对机械一窍不通,也就无法区分内部的差别。
  “而且动力和性能要比原来的波罗乃兹强多了,我们甚至还能把它变成一辆小型赛车。”
  我从破烂山上捡来一摞尚且干净的“A4”打印纸,给他用来画设计图。张彻作图不用尺子和圆规,只用半根“美宝莲”牌眉笔,就可以画得像电脑一样规范准确。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还掌握一种神奇药水的配方,据说是他父亲的发明。他给老流氓开出清单,让他到城里买来大桶的“昆仑”牌润滑油、稀释硫酸和诸多名称古怪的苯化物溶剂,另外还有一套用于化学实验的天平试管酒精灯等物。那天晚上,他把雨衣的扣子牢牢系好,又用透明胶粘住开襟,手上戴着橡胶手套,在塑料袋上额外加上一副宽大的潜水眼镜,以此遮住眼睛,闷在集装箱山洞里搞实验。
  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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