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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与你坐在一起,我很高兴。”
桂阳河的眼睛没有离开白茹宁的脸。在这张脸上,他还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他尤其看重她那双哀怨的双眸。那种哀怨的神色,如同默默地向他求助,一股英雄惜美人的情怀千古悠扬般地从腿部直升抵喉头。他感觉到自己喉头发哽。
“我要离开八鳌。我不仅是想,我是要。帮我这个忙,市长。”
白茹宁的目光向桂阳河弥漫过去。
“你的英语口语还好吗?”
桂阳河受不了了,他失声地一笑。
“我一直没有放掉。在八鳌那地方是没有人可以对话的,我就自话自说,也对我儿子说。”
“在那样的地方能坚持这样,你很了不起。是这样,当有外国朋友来的时候,我们都要向师院的外语老师求救,这很不方便。市政府招待科需要一位有外语专长的科长。你如果觉得自己还需要提高,还可以到厦门大学进修一段时间。”
“我可以,市长。”
“可以什么?直接接手还是到厦大?”
“我马上就可以开展工作。”
“这太好了,我也希望工作能够尽快地开展起来。”桂阳河把眼光挪开。“还有一件事,就是,你来洞州,家里人会同意吗?”
桂阳河说完,眼光又聚拢来。这是他不好开口的一句话,但既然说出了口,他想看看白茹宁的反应。
他答应把她调到洞州,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合约似的默契。默契一旦达成,他们之间的疏离顷刻消解。
“我不能保证家里人——坦白地说,我不能保证我的丈夫会同意我来,但是我知道我要是再在那地方呆下去的话,我会……”
白茹宁此时也不能将话说得太绝。她既要表示出决绝的意念,也要掌握好必要的分寸。有些话未来尽可以无遮无拦地倾诉,但是现在,留出悬念,更为到位。
“我很理解。我想我会把你有所担心的事,尽我的能力办好。当然,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你说结果是什么意思?”
“结果。对不起,我一下子找不到恰当的表达。”桂阳河意识到,他所说的结果白茹宁此时不一定能想得到。他所说的“结果”是指她丈夫的坚决的反对,而此时的白茹宁并不会理会这个,也想不到这个。桂阳河给了她的这个希望,是她意想不到的,既然来了,她便疯狂地想得到。
“市长,你救我于水火。”
白茹宁的眼前飘落下一片迷雾。
“我明白。”桂阳河的声音低沉而平缓。
桂阳河的手颤动了一下。他原本想抓住白茹宁的手。他压制了自己的冲动。在他的体内,现在还涌动着另一种令他不安的冲动,那就是他非常想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想了解她的性情,她的处世方式,她的快乐如何获得,他甚至想了解她的衣食住行,这其中包括她洗脸时用毛巾的姿式,挤牙膏的动作,她坐在抽水马桶上的腿脚的放置方位。
奇怪,我为什么就没有想了解她做爱的姿态?——我现在不是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了吗?他想。他自嘲地呼哧一笑。
“怎么啦,市长?”
“我的眼前忽然有了一道奇观。”
白茹宁跟着莫名地、凉凉地一笑。
桂阳河被这种笑愣住了。他好像被带到很远的地方去。那是个什么样地方?灵魂的桃花源?
好一阵子,对性的联想才再次如同上涨的潮水,澒泛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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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茹宁晚上十点,才回到八鳌。
晚上十点,是不会有公交车的。一辆黑色、平稳又有点神秘的大轿车把她送回到八鳌。谁也看不清开轿车的人是谁,里面还坐了谁。
她一回到家里,秦大政便扑过来。
“我有话要说。”她一把推开秦大政。
“做完了再说!想疯了!想疯了!”
他将她凌空抱起。
白茹宁知道,在这种情势下,反抗和叫嚷是没有用处的。儿子在另一个房间已经睡着,他那么小,不会过来救助母亲的。在八鳌,丈夫打老婆,家常便饭,像秦大政这样从不打老婆的男人已经让同事和邻居们善意恶意地当作笑料传播日久,如果是丈夫要干老婆,老婆不让干,这样的事情岂不捅坏八鳌的夜晚,岂不是要让八鳌沉陷到海里去?
她忍受着,就像忍受着病痛。
什么也不说了,时间一到,该走就走。
4
“老秦哪,老秦!”荣耀烽远远地就向秦大政挥手。
秦大政觉得蹊跷,荣耀烽平常对他爱理不理,只有喝酒时才会放下架子,今天是怎么啦?今天的叫法也让他纳闷,平常秦大政秦大政地吆喝,不比对那街头寻食的灰狗好多少,他对每个教师都是这样的狗脾气,现在却是老秦老秦的,叫得人脚跟抽筋。
“老秦,不要这样看不起人嘛!”
“荣校长,你还行吧?”
“老秦,你有那样一手,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哎哟,要高升的人装蒜我最看不顺,你能不能露点真相哪。我以后也不吃你喝你的,就是到上面去吃你一点喝你一点,你现在也不必就提前摆出这样的架式。什么时候走?”
“荣校长,你一大早又喝酒了?”
“老秦,你再这样调治你的老校长,我可你娘三代要气昏过去!”
“荣校长,走,先喝酒去。我知道你一喝酒,才会对我说人话。走。”
得知妻子的事,秦大政甩了酒杯,风似地往回赶。
“你搞什么鬼?说得明白点,你搞什么交易,把我出卖了?!”秦大政大声地叫喊。站在自己的地盘上,就是理不直,气也壮。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呆在这里。我是要走的。”白茹宁摘下耳机。“能让你到洞州市教育局,不用教书,你还有什么怨气?”
“你以为我是谁,我是个当电灯泡的?你什么时候跟那个桂阳河勾搭上?我可跟你说,我大不了永远当不上官,其实也就是个小校长,可是我当个教师,那是什么人也开除不了的。你不要拿市长来压我,我不怕的。”
“你坐下来。”
秦大政想一脚踹倒椅子,可是那四平八稳的半圆坐椅只是晃动了一下,安然如常。
“你可以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铲到外面去,也可以放一把火化为灰烬。你还可以拿一把刀子把我的头割下来,送到你的虾池去当肥料。你最清楚,我是走不了,能走,我早走了。”白茹宁手里捧着本听力英语杂志,瞄也没有瞄秦大政,平静地说。
“你是说我们的关系完了?”秦大政看着白茹宁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有点被镇住了。
“我没有说。但你要是想那样,我不阻拦。”
白茹宁不正眼看他。
秦大政心里有数。他现在差不多就是一个穷折腾,还能怎样?几年前,他还没有大败,到厦门,摆进酒家,见了几个二三十岁左右的有文凭的女招待,心里就在咕噜,白茹宁比这些个女人强多了,可是她们与男人搞上一夜,顶得上白茹宁拿的一个月的工资,还有吃有喝,更重要的,是能呆在厦门这样的城市里,换了自己是白茹宁,说不定早跑到厦门来了。他很庆幸白茹宁没有他那样的想法。可是现在,白茹宁想到了这个点子了!是不是因为当丈夫的把这样的事想多了,就会不知不觉让老婆也体会到了?他想到这,有点发虚。
“你什么时候跟那个桂阳河搞上了?!”他不想让自己发虚,于是自以为是地想将白茹宁一军。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只是见过一面,——包括在班级的那一次,两次,都是在公开的场合,怎么搞?你也知道了,他那天在班级里看到我,见我那个委屈的样子,又知道我是学外语的,市政府招待科正缺一个会外语的,就想起了我。”
“我要把桂阳河搞烂搞臭!”
“凭什么?冷静一下,秦大政,听我说。”
“放你鬼埋鸡买培(放屁)!——你说。”
“算了,我不想说了。”
“刚才,你说他在班级里见你受委屈的样子,怎么回事?”
“这事那天我上洞州,他还又问起了我,问我当时眼睛为什么泪水湝湝,我还是没有说出来。我说出来,是掉了我自己的身价。那天上课,我让那个叫张茂根的学生不要捣乱,他是怎么回答我的?”白茹宁顿了一下,她似乎不想讲这事,可是如果不讲,她也不会好受。“他说我为什么就不管管自己丈夫的捣乱,丈夫的捣乱管不了,还能管到班级里?”
白茹宁觉得自己的喉头一阵痉挛。
“捣什么乱?”
“你在县城里包二奶,你在芳芳酒店里喝醉了酒,在众人面前脱光衣服和小姐干起来……”
“好了!统是蒙冢(说瞎话)!你相信?”
“算了,秦大政。”白茹宁不想再纠缠在这事上。“你想不想走,你自己定。你要是想走,我们把这里的房子卖了,把虾池也转租出去,在洞州买套房子,到那里去过日子。”
“没那么好说!”
5
上海。
下午两点多一点。
一溜三层高的红砖楼房。
十几座这样的红砖楼房,盖于二三十年前,也许是五六十年前,要做一个准确的判断确有相当的困难。
桂阳雨租的房子在三楼里的一个单间。这会儿,他出现在窗前,朝外望。站在那扇窗前,可以望尽楼旁的小街道。小街道的尽头,就是邯郸路。
桂阳雨的眼睛此刻一亮,浑身一热,身体的中心点顿时涌起一股强大的冲力,一种可怕的欲望在他的体内高速旋转。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他期待的柔媚多姿的身影。
吉晖走进小街道,就把眼睛往上抬。她每次走进这条街道,总要抬眼边走边望那扇大窗户。每次,当她看见他站在窗前时,她就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感。时常,从街道这边望不见他停靠在窗边的身影,她免不了会有小小的失落。这失落,只有当她轻轻地推开房门,看见他面对电脑急速地打字时的姿态,才能释放开掉。这次,她又看到了桂阳雨。她没有戴眼镜,只看见深红的一个晕点,那是她买给桂阳雨的衬衫,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猜得出那上面绽放出的笑容。她干脆就站在小街道上不动。
桂阳雨奔下楼来。
吉晖就站在街道上,她期待着。她知道接下去会爆发出怎样的动作。她非常喜欢桂阳雨那狂野的一面。
她看着桂阳雨朝她奔驰过来。可是,离她二十米的地方,他停下来,放慢脚步。她知道他那是蓄势待发。
他近前。她听到了他的呼呼的喘气。这是热烈快板的序曲。
他把吉晖凌空抱起。她感觉那高度远远胜于她站在金茂大厦之上。金茂大厦不会让她晕眩,可是这会儿,就这一米多的凌空,她会。
她看到他们这近乎于表演的动作,路人并不惊奇。
直到桂阳雨气粗如牛,才把她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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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紧紧相拥,走向红砖楼。
房门一关,桂阳雨便把嘴唇贴了上去。
桂阳雨一边吻着吉晖,一边脱去她的衣服;吉晖投桃报李。如果在退衣的过程中发生阻碍,她还会微微睁开眼睛,调整退衣的力度和方向。
每一次,当她为桂阳雨拉下小裤衩,眼光与他坚强的阳物相撞时,她都会轻叹一声,接着完全地闭上眼睛,任由身体的奇迹发生。
每一次,她身上的所有衣物,都由他来退下。
她看过他们做爱时的录相:桂阳雨扔掉衣物时的弧线多么的优美啊。
一小时四十三分钟和两小时十七分钟之后,吉晖与桂阳雨分别睡着了。
晚上八点多,他们分别醒来。他们打辆的士到仙霞路,吃有台湾风味的东西。据吉晖说,台湾风味跟闽南风味应该差不离,那就先在上海吃个前奏吧。
十二点四十三分,他们回到那个单间公寓。
他们躺下后,桂阳雨把手伸到她的胸前。她知道,他又想了。这回,她拒绝了。他本想让他的欲望观望一番再说,不料,一撤退,就没有再进攻的斗志。于是,他放松了自己。
“你哥哥知道我要去吧?”
“我刚说要到他那儿写个系列报道,他说好,来吧,又说他正在开会,就关机了。你知道,我不敢跟他说得太多。”
“你跟你嫂子说呀。”
“没必要吧。去就是了。我有好多年没见过我嫂嫂了,我对她一点儿也不了解,跟她说我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