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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不一的线团依偎在我身旁。织衣针一下一下戳在我的手指上,我每疼痛一下,毛衣就渐长一点。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的行为是可笑的。有一种暗无天日的感觉。我就像行走在荒漠深处的旅者,脚下的路以苍凉的姿势延伸,我在追赶那枚深红的落日,我知道它明明触手可及却只是个遥遥的影子。于是我编造了一个温暖的谎言,我想象落日那边有一座大山,大山挡住了它的去路。总有一天,它会停下来,停伫进我的视线。想到有一天,一个我期盼已久的男人笔直地站在我面前,一件件试穿那清一色的日落黄毛衣,我就快乐地笑了。有时候,我想,我也是那个在路边的弯腰树下等待戈多的人。戈戈和笛笛躺在树下穿靴子脱靴子啃胡萝卜和白萝卜。我抽烟喝酒说粗话织毛衣。我不知道手中的织针折断了毛线凌乱了我还会做些什么。
流动的夜把我卷进去了。蜿蜒的黑暗深处是什么?我遗失的美好?我空洞苍白的青春?我暗无天日的爱情?我正在挣扎的现在?我独自一人无依无靠没有别人指引的将来?我开始那么的羡慕穴居动物鲎了。它们有个凶猛的名字叫海怪。它们有坚硬的壳,褐色的,像一个褪色的黄昏。它们雌雄同游,形影不离。人们称它们是“海中鸳鸯”。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他们那不可思议的忠诚。它们的血液是蓝色的。蓝色代表纯洁代表永恒吗?人类没有动物幸福。花团锦簇的广告和泛着油墨臭味的钞票让人类一点点遗失了美好。
夜风撕扯着我枯黄的头发。我已经流不出眼泪。没有眼泪不等于没有哀伤。我把自己想象成风中的那株枯枝牡丹。它枯萎着身躯鲜艳着头颅,我枯萎着思想只剩下在别人眼里看来还算光鲜夺目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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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执地不去关窗户,不去拉窗帘。我不想制造温馨的假象和形式上的幸福了。风放肆地从窗户钻进来,鼓满了我生存的空间。只有寒冷才能让我清醒。
织衣针终于戳穿了我的手指。有血珠绽放在指头上,我低下头吮吸,猩红的血带着一丝甜味,还有一丝暗淡的咸。我靠在墙壁上笑了。手指上的血还在执著地流。流吧流吧。等鲜红干涸,蓝色会出现的。那时候,我就开始幸福。
阿布说我自私得要命。说我的小说到十万字的时候,就开始以自己为中心了。我只有苦笑。我经营不好自己,又如何再掌控别人的未来?一开始我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和我的文字一起成长。对于别人的生存状态,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一直睡着,连自己的生存也不去思考。
16、304的盛宴(4)
莲是幸福的,王歌是个好男人。这成了一个希冀,成了我们继续走下去的凭据。304能有一个这样没有眼泪没有悲伤的故事,真的让我们欣慰,也让我们羡慕甚至嫉妒。莲是从苦难走向幸福的。现在的莲没有忏悔没有噩梦没有惊恐,只有一脸恬淡的笑容。我们行走在苦难的路途上,莲在隐约中告诉我们,尽头是有幸福的。
我多想让杭爱和黑玫瑰好。我多想让一个有深重苦痛的人在人生路上会遇到渴望已久的爱人,并且能够和爱人手牵手一直走到日落西山人走茶凉牙齿掉光。我总是想看到一对对恋人互相吻着牙床。他们身后有鲜红鲜红的太阳。这应该是世间最经典的插图。
猫还是那么漂亮。猫一次次失恋一次次再恋。她的脸上写着无所谓,但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多想停下来,停下来任一个笑容真实的男人把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说,猫,他妈的,美女就是美女。
柳儿就像一片柳叶,一开始,我只看到了她暗藏刀锋,凌厉而又骄纵的一面。等时光吹开她的另一面,我却看到了那迟现的不为人知的真实和娇柔。她像风中的一枚柳叶,轻盈灵动。有一天,该有一个笑起来嘴角上扬的男人弯下腰,欣喜地发现这片闪亮的叶子。他捡拾起叶子,犹如寻到了最珍贵的宝藏。他轻轻拭去叶子上的尘土,亲吻它一下,然后把它珍藏在胸口。
我固执地让我小说里的人物轮番出来表演。该是曲罢观众退却的时候了。演员们应该走出来和大家说再见,和时光说再见。我把阿布留在我身边,我要和她一起祈祷。祈祷人们过得幸福。
17、列车在飞驰(1)
经过一个个陌生的小站。有一群群人挤进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坐车,他们难道和我一样吗?硬邦邦的座位,屁股坐的发酸。睁开眼睛伸个懒腰。过道上也是人。他们或站或蹲。有的干脆拖出自己的行李,一屁股坐上去。我口袋里没有足够的人民币所以我的旅途大多都是在硬座上完成的。身体受一点点委屈,但我的心是快乐的。
总是有人不断挤进来。火车像个食人的怪兽,把人吞进去吐出来。有的干脆从车窗里爬进来。车厢里乱哄哄的。乘务员尖声尖气地叫着,没有人理会。这一窝蜂乱糟糟的情形却让我的情绪出奇的好。我想这应该是生活的本色。人们都为生计奔波,有几个能行走得温文尔雅一脸平静?我讨厌那种强撑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车到武昌站又停十分钟,我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挤进了车厢。我揉揉眼睛,没错,难道是柏轩?
一张倔强而坚强的脸转了过来。黑色的夹克式羽绒服黑色牛仔裤,黑色的运动鞋。这都是柏轩一直喜欢的。她也看到了我。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她挥挥手。她吃力地穿过人群,朝我走来。终于牵住了她的手。手指冰冷。我捏着的,像一泓水,没有温度。
柏轩,你怎么在这儿?我看着她一头短短的潇洒的乱发。
你怎么也在这儿?柏轩笑了。有几分俏皮。
我去看丹顶鹤了,我笑。
靠,卓雅,你真不够意思,为什么不叫上我?柏轩依然是大大咧咧的。看来我们都没怎么变。
我们肩挨肩头碰头地开始叙述。都是些潜藏在脑皮层深处的东西,一触碰,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流出来了。
柏轩说她回家是看姑姑。姑姑生病了。我很高兴听到这些消息。柏轩是善良的。
没办法,我的根在那儿。柏轩叹口气,从兜里掏出一盒555。她还是抽这个牌子。周围的人都拿眼睛瞟我们。我们自顾自地吸着烟。对我们的不期而遇,柏轩一定和我一样的意外。但我们并没有太惊讶的表情。这个世界,不可思议的事儿简直太多了。柏轩并不问我现在是不是一个人。我也不问她是否过上了正常的生活。让一切都水到渠成吧。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抱怨和苛求都是徒劳的。
看着柏轩消瘦的脸,开始想象我们在坝顶上吹风的样子。恍如隔年。火车在飞驰,田野向身后逃遁。保罗·高更的话又神经质般从我的脑海中跳出来,淹没我的呼吸。
往昔是如此遥远,如此神秘,它的踪迹要是仍然存在,那该到何处去寻觅?独自一人,无依无靠,没有别人指引,能有所发现吗?能找到熄灭的灶床,在灰烬的中央重新点燃起火花吗?
时光的流逝是野性而又狰狞的。高更把无奈浓缩在画里面,而我只能把伤情写进小说。我用方块字遮掩着我的伤悲。一不小心拨拉一下,它就像清水里的豆芽菜那样抬起头来了。
卓雅,你说距离能产生美吗?柏轩认真地看着我。眼神清澈。
距离,距离。我喃喃低语。不知道哪个人说过,距离就等于一点点时间再加上一点点金钱。我在湖北,丹顶鹤在盐城。我用了二十个小时五百元钱就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挤压成了零。我和柏轩也是一样。几十块钱一张的火车票几个小时的飞驰,我们又到了一起。这个世界有哪些说法是正确的呢?嘿,一时还真难寻找。
卓雅,你困了吗?柏轩轻轻地拍我的脸。我抱歉地笑了。坐了太久的车,真的有些困了。柏轩把肩膀给我,我靠上去安然入梦。火车仍然在飞驰。
走出车厢的时候,我和柏轩拥抱然后告别。这场景和我送她离开的时候是如此相似。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我们却在不可遏止的长大。本以为不再相见的人还是相见了。本以为有些刻骨铭心的东西深入骨髓。隔着时间的河流,岁月的浅滩,我们看到略无阙处的悬崖上有三个大字:无所谓。
江涛汹涌。猿声哀啼。
不要说再见。麻木地看峰回路转。命运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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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去山西出了趟差。带给我和弟弟一人一包甜得人头皮发麻的柿饼,带给自己一个眼角有鱼尾纹的女人。我从弟弟的电话中知道了一切。我说弟弟你听爸爸的没错。他说姐姐我叫那个女人什么呢?我说爸爸让你叫什么你就叫什么吧。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叫她妈妈。一个称呼罢了。是啊,一个称呼罢了。何必那么耿耿于怀呢?
爸爸挺年轻的。他也需要女人,我这样想。再说,在我将要为这个长篇弄一个闭幕的时刻,多看些团聚的故事,也没什么不好。真的,没什么不好。
走在主教学楼前的广场上,我一脸淡漠。摆成心形的花盆又换过了。一朵朵叫不出名儿的花朵大得吓人。还有耐寒的紫花菜,坚强得让人自卑。那花长得与食堂里经常拿来炒牛肉的花菜一般无二。只不过它是紫色的,我就俗气地叫它紫花菜。看来,一切还是那么美丽。俗不可耐的美丽。
带着记忆,带着满眼的疲惫,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行走。因为心有些累,所以身体也跟着感觉到累了。阿布跑过来抢走几张丹顶鹤的照片,还有麋鹿的。阿布是疯疯癫癫地过日子。身边的人还是紧紧凑凑、松松垮垮地活动在校园里。我拿出巴掌大的小镜子照自己的脸。我的皮肤因缺少水分看上去已不再那么年轻。二十三岁了,毕竟。
衣柜里塞满了毛衣。刺眼的日落黄,绝望的颜色。我打开柜子取围巾的时候,它们一件件掉出来。我心痛地捡拾起来,重新叠好。阿布坐在我的小床上,沉默地看着我。在她眼里,我是个满眼忧郁的演员,我的爱情是决绝的无声的,像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老电影。除了那黑与白混杂的色块与不可救药的眼神,什么也没有了。
我告诉阿布,柏轩回来了。
阿布只问了一句,回来了吗?
我说,回来了。
下午和阿布去纵横书屋找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天籁村门口我的眼神与一个苍白的漂亮的男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蓝哲,我的心还是疼了一下。这个会画好看的漫画的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否也会疼一下。一切都不重要了。我轻轻地对自己说。
你自言自语什么呢?阿布奇怪地盯着我。
17、列车在飞驰(2)
没什么。我轻轻地笑了。
马路上拥挤着一颗颗人头。天籁村音响里韩红正唱她的《那片海》。韩红的音乐总是让我想到康巴。蓝天白云。故乡。小喇嘛干净的眼神。那么多人在路上。人头攒动。那么多面孔,我记住的我忘却的我深爱的我愧疚的我憎恨的我感激的。让我们忘记那片海,让该来的再从来。即使分开了,也没有什么不应该。
天气不知不觉地暖和起来。等天气暖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该背转身出,落魄退场了。顶替我们的是一张张更加年轻的面孔。这里上演的,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荒唐的青春和瞎胡闹的情绪。有时还会加进来些纷乱的欲望。一切不过如此。
还有很多该写的东西没有写。这些东西没有张爱玲的旗袍华丽却也爬满了虱子。这些更加残酷的故事,让我恐惧。还是让它荒废在我的意识之外,让它自生自灭吧。那样我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大家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阿布说卓雅你的书名叫什么呢?《怀念一个没有和我发生性关系的男人和一个我一直想和他发生性关系的男人》。阿布笑了。她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背上,空前绝后的冰冷。
我们是一群边笑边流泪的孩子。总是告诉别人我们很开心可我们一点也不开心。递面巾纸给阿布的时候,我说,好哇,我就拿这书名儿去申请吉尼斯纪录好了,真他妈够长。到时候我就是富婆了。我养你。
阿布笑得更响了。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谁也不愿放开。
阿布,你也该退场了。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请你记住我。我咬住她的指头。
阿布点点头,狠狠地在我肩上咬了一口。彼此说再见。彼此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舞台上的人都退下去了,只剩下男主角和女主角。他们僵立在那儿。女主角是个替身。这让对面的男人目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