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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红红这才真正服了。她对常泰的神针疗法早就见识得多了,每每敬佩不已,久而久之,这才萌发了学针的愿望。现在听常泰如此这般一说,吐着舌头,心中大动,学针的欲望愈发强烈,情不自禁地纳头就拜。毫无准备的常泰大惊,急忙将她拉起,说红红你干什么?不就是学针吗?我教你就是了。这夏红红粉脸一热,那对光彩灼灼的眼睛就牢牢地罩住了常泰。她没有扑上去搂抱常泰,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只是那么痴迷迷地看着他。
就这样,常泰开始悉心教授夏红红针灸,前后还不满半年,资质聪慧、悟性过人的夏红红就悲惨地过世了。常泰在随后的岁月里,又先后带过20个弟子,或者说是学生。不知何故,16男4女中,竟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学出来。有人说,这主要是常泰从不向弟子传授针灸的过。针灸是他医术中最精湛的一个组成部分。不传针灸,这个折打得实在是太大了,可常泰说:错矣,实际上我是什么也不行,什么也算不上精到,我是个笨人,要做的大事一件也没有做成,结核病也好,精神病也好,都没能攻下来。我的针灸是残缺的,因为我始终不懂桑热师父说过的看经识络和送药入穴的大道。我的悟性不行,功力太差,除了师父教的,自己能够体悟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常泰到了伯胜镇,绕过一群疯喊着口号游行的人们,直奔埋葬着夏红红的那片坟岗子。远远的,就见那岗子上站着个人,是个背影,很熟悉的样子。会是谁呢?他这样想了想,就径直向那人走过去。已经到了小土岗子的下面了,就在这时,那人突然回转过身,向他走来,他就呆呆地站在了一棵长疯了的沙棘树下。
原来,那人正是常吉。他的手里拿着的正是常泰送给夏红红的那个羊皮药袋。药袋里有夏红红亲手为常泰绣的香包。他见沙棘树下有个人,心里一虚,立刻本能地折转身,迅速地走了。常泰赶紧追过去,哪里有什么常吉,连个人影都没有,分明是个幻觉的梦。
25
常吉因鸽血疗法名扬天下后,麻烦接踵而至,先是省革委会派下了专案组,调查他在解放前后那几年和叛徒杜玉珍的关系。
这事如同突发的地震,惊得他魂飞魄散。杜玉珍对他来说,早已是坟穴里的朽木了,怎么会突然骷髅说话死树萌芽了呢?一向善于触摸形势脉搏的常吉丢失了脉门,手足无措了。而专案组则胸有成竹,在大鱼大肉的招待下,对常吉展开了车轮大战。
他们先是让常吉交代与杜玉珍如何勾搭成奸的事实,说我们对所有的事实都已了如指掌,杜玉珍已经交代了全部的罪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是你向党和人民靠拢,立功赎罪的时候了。如果继续与人民为敌,顽固到底,那就是死路一条。何去何从,全由你自己定夺。云里雾里的常吉懵懵懂懂地交代开来。他很快就发现任何企图蒙混过关的念头都是愚蠢的,于是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长相清秀的专案组长听得很是过瘾,还没有谁如此痛快地交代过这样刺激的性史呢。当听常吉说夜夜都要潜入杜玉珍的房里睡觉时,便问起了细节。不笨的常吉顿时就明白了许多。当被问到朱子元和杜玉珍的关系时,心里就完全豁亮了。心里完全豁亮了的常吉就在想象的河谷里漫开了步,把个男人的欲望用语言在朱子元身上充分发挥释放开来。朱子元早就不是他的师父了,早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朱子元是牛鬼蛇神、国民党特务,早就被批得体无完肤了,这一点他清清楚楚。据说,解放前夕,朱子元差点儿就跟军阀马步芳跑了,后来不知怎么没跑成,就以出游为由潜伏了下来。解放后,在某重要人物的保护下,官职步步升高,直至当上了卫生厅的副厅长。反右的时候,朱子元的问题被提了出来,可很快又得到庇护。直到这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才被卫生界的革命群众彻底揪了出来。
后来,那个长相清秀的王组长露出女性般的微笑说:毛主席说了“走资派还在走”,我们省里就有那么一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长期以来,他顽固坚持资产阶级立场,反对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长期包庇重用像朱子元这样的反动人物。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历史的原因是根本的原因”。现在我们就是要挖根溯源。我们希望你站在无产阶级革命队伍一边,谈谈解放前后你所知道的朱子元以及朱子元和蒋马匪帮勾结的情况。你的历史问题我们也是清楚的,你是怎么混到革命队伍里来的,你自己清楚,我们也清楚……
那天,在长达6个多小时的调查审问中,常吉像是一只装在万向杆上的风筝,哪儿有风就向哪儿旋转,极尽讨好之能事。
3天之后,惴惴不安的常吉因反动家庭的背景和个人历史及生活作风等问题,被勒令停职检查。早有准备的常吉,稍稍松了口气,这是迟早要来的事,文化大革命刚一开始他就预感到了。早来比晚来要好。该疏通的关系他早就疏通好了,人也已经在基层卫生院了,相信不会有什么人过分为难他,明哲保身嘛。他交上事先准备好了的检查材料,材料中所列的全都是些公开的秘密。事势走向,可大可小,全在人为。
但不知卫生科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他们没下对常吉免职或撤职的文件,只是口头上宣布了一下,就将北京古楼医院分下来的主治医生孙晋,任命为新林中心卫生院的院长。
常吉成了一名普通的医生。
谁知这普通二字偏偏与他无缘,坐诊不久,几件非同寻常的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一天,卫生院里的医生们都去植树了,孙晋为了讨好常吉(毕竟是老院长嘛),留下他一人在诊室里值班。约摸9点来钟,几个喊喊叫叫的社员风风火火抬来了个垂死的妇人。为首的汉子一见常吉就哭得涕泪横流,沙沙哑哑的喉咙里像是卡着个核桃,呜呜噜噜不知在说些啥。常吉知道他是在求自己救命。过去一看,病人正在痉挛抽风,脸色青紫,热汗腾腾,口歪眼斜得没了人样。急忙抽出银针刺入印堂、人中二穴,以熄风开窍。他还想取督脉上的其他大穴,但考虑到自己手法欠精,没敢动,改刺合谷、内关等配穴。说来甚奇,常吉的这几针只是见情势危机而刺之,以开窍醒脑,接续阴阳之气,效果如何,并无把握。可当他在病人的印堂处间歇运针时,因剧烈抽风颈项已成强直的妇人突然松瘫下来。若不是她吁喘不止,常吉肯定会认为归西了。
常吉的额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翻开妇人的眼皮看了看,伸手搭住了腕脉,边号边问那几个张口瞪眼的汉子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人面露难堪,结结巴巴、唯唯诺诺地看着那个中年汉子。
那汉子眼见常吉变了脸,就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是中……中了毒了,喝……喝药喝的,都……都是我的过,真是该死啊!说完就哇哇地哭了起来。
原来,这汉子姓李名春,是本社李家山的社员。病人是他的媳妇,姓麻名玉梅,是马汗河上游广惠公社白崖大队人。约半年前,麻玉梅回娘家,不知怎么突然间患上了疯病,整日里哭哭笑笑、尖声怪叫,太阳底下当众脱衣,猪槽里抓食,连亲生的孩子也不认了。李春就将她送进了县医院,经人介绍,求到了常泰门下。常泰见这妇人生得很不一般,眉眼、肤色、身段不要说农村里很少见,即使在城里也不多见,岁数不大,孩子只有3岁,看男人那焦愁忧虑的样子,夫妻俩的感情应当不错,就问原因。李春哭丧着脸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生娃娃时得了月子病,听人说以前郭莽寺里的桑热大夫回来了,妇科病治得最好,连外州县的人都在他那儿看。她是广惠公社白崖人,郭莽寺就在庄子跟前,就回去坐娘家,也好看病。谁知第一次去看病,就在人家大夫家里犯了病。常泰奇道,好好儿的人,怎么会说疯就疯了呢?而且根据他的说法,是在桑热师父家里犯的病,这怎么可能呢?德高望重、医理技法无不精微的桑热师父怎么可能让一个正常的妇人突然之间就在自己的家里成了疯人……这太荒谬了!虽然如此,常泰在对李春进行了更为仔细的问诊后,还是收住了病人。经过近一个月的治疗,病情基本上得到了控制,李春就沉不住气了,执意要回。家里的老人、孩子都需要他照顾,还得下地赚工分,医院里实在不是长住的地方。
回到李家山不久,麻玉梅的病情就明显地恶化了,很快变成了一个肮脏丑陋、人人厌恶的疯子。绝望了的李春开始对她施暴,先是把她锁在一间单独的屋里,用饥渴整治她,然后是在她发病的时候捆绑她、毒打她。后来麻玉梅就躺倒了,高烧了三天三夜。李春装着不知道,他已经受够了,巴不得她快死。可李春的母亲却动了恻隐之心,她想起媳妇昔日的种种好处,不忍看着她就这么死去,就过去给她喂点儿水,喂点儿饭,希望她不要死得太痛苦。谁知3天后,这麻玉梅不但没死,倒像是清醒了许多,会说话了,不乱闹了,只是整日里没完没了地哭泣,结果躺了个把月,人就瘫了。
一日,李春在本队赤脚医生李贵家喝酒,两人一块儿长大又一块儿上学,是情投意合的朋友。酒酣之时,谈到家里的疯人,李春抱头痛哭。李贵很是理解,人到了这种地步,遭受的痛苦折磨只有天能知道。不知李贵是想安慰李春呢,还是想转移他的心理目标,或者说是无意间的信口开河,说了一句医生绝对不该说的话。他说:哎,这样的人活啥呢,与其活着害人,真不如死了的好。
第二天,李春酒醒,一睁眼,首先想到的就是李贵的酒话。心想,这该死的婆娘要是再不死,只好自己被折腾死。就又想起李贵说的与其活着害人,真不如死了的好。顿时就烦躁得难以自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出脑海。3天后,李春借机到大队卫生室,在和李贵的聊天中,巧妙地探知到了药柜上的毒药斗子。之后,采用分次偷抓、积少成多的办法,先后数次趁李贵不注意,将各种毒药偷抓藏入衣袋,带回家后放在药罐里。昨天晚上,李春见毒药已有大半罐了,便决定下手,他先是支走了老母,让侄女带走了孩子,然后将罐内草药熬成浓稠的毒汁,端给媳妇说,你喝吧,喝了这碗药就再也不会受罪了。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麻玉梅像是突然间失魂归窍。她听话地端起碗,两只无神的眼睛突然间就有了令人心动的光彩,满脸都是感激的表情。李春心里震动,似有万语千言梗在喉头。恍然间,眼睁睁地看着她咕咚咕咚将药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很快,不等李春将药渣药罐在厕所后面埋掉,药性就发了。只见她面红耳赤,满头大汗,抱着肚子滚了几滚,就痛苦异常地瑟缩成了一团。胆战心惊的李春抱起被子将她蒙住,锁上门,回到堂屋里大大喝了两口酒,出门向东而去。待他从外面归来,家里人也都回来了,谁也没有发现异常。倒是那做贼心虚的李春偷偷摸摸地去看了几次。
早上,天不亮李春就起来了,一切都像昨晚一样,这疯人肯定已死去多时了。那么多毒药,一群狗都能闹得死,何况是一个疯子。可是被子一掀开,他就心惊肉跳了。这疯人非但没死,还上吐下泻了个臭气熏天。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从她的胡话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李春的心理崩溃了,他像被毒蛇咬了似的,狂喊着跳到了院子里。不到5分钟,全家人就都知道了。这就有了早上发生在新林中心卫生院里的事。
常吉听得暗暗心惊,奇道,天下真有这等蹊跷的事?根据脉象,这妇人已没有生命危险,她的抽风很可能是毒药引发的呕吐所致。歪打正着,那些个不知名的毒药既然没有毒死她,说不定就成了体内邪气的克星。当年,朱子元给众徒弟上大课,讲杂症施治心法,就曾举过这样一个例子。说名医舟书道人初出家时,不幸染上恶疬,疮痍遍体、手足溃烂、浓血腥臊,且奇痒刺痛,无药可医。舟书苦不堪言,只求速死,伸手让毒蛇、蝎子螫咬。谁知一经螫咬,那奇苦无比的痛痒就会神奇地消失。舟书聪明过人,悟性极高,知道是遇上了救星,以毒攻毒,遂求师兄师弟取蛇毒蝎血服之,数日痊愈。舟书因此而入医,拜名师、访高人,苦修不止,终于得道,成为治毒大家。常吉又为病人检查了一回,心跳、体温、血压、脉象全都重新仔细测摸,认真望神、望色、望舌后,决定按中医常规治疗原则处理后收住入院。
第二天,常吉早早就到了病房,一见麻玉梅的神态心里就踏实了许多。昨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