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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淫棍强奸犯,栽赃陷害,强加罪名,硬要说我奸淫了近百名的妇女啊!天地良心,您看看,您最公道、最善良,您说我冤还是不冤啊?您可要帮帮我啊……
常吉在上诉后的第三个月里,得到了场长夫人喜怀贵子的消息,又两个月后,经有关部门对其原判的核查和对当事人的生理验查,虽几经争议,常吉最终获释。
至其时,常吉已是扁鹊在世、华佗下凡式的人物了。这一切全都闹闹哄哄,神神乎乎,似真非真,无头无绪,真实得令人恐惧。
35
玫露把红旗轿车带到家门前时,正是午后时分。灰蒙蒙的长空群鸦旋舞,沟沟坎坎苍凉萧瑟,缕缕炊烟笼罩着星散在土崖子上的庄户人家,一大群娃娃在水坑边玩耍。常吉家的门楼于土色秋韵中高大巍然,远远望去,像是壮观的庙宇。这庙宇般的庄院,是常吉的杰作,他亲自跑设计、购材料,筹建、施工共用了整整180天,在连成一体的两片宅基地上建成造型独特的住房大大小小28间,方圆百里独占鳌头。据说,工程耗资30余万,如将内部装修、置办的家私等费用加起来,估计不下40万。
常吉出狱后,名噪一时,求医者前呼后拥,趋之若鹜,更有唯利是图的炒作者推波助澜,使他很快成为省内的焦点人物。广播、报纸、电视的吹嘘捧场,更使他如虎添翼。这期间,他先是在省城的几家大药店轮番坐堂,随后就在当年朱子元祥风堂药材庄的旧址上租得高档门面,雇人购药干起了个体医。他凭着说、相、神、玄的本事深得病人的迷信,前来就诊者络绎不绝。若不是频繁的医疗事故和几个热爱医学事业的有心人砸了他的西洋镜,他很有可能在全国扬名。戳穿他骗人伎俩的是名医学院的青年讲师,他在亲眼目睹了常吉用符水、相面术、作法治病的场面后,跟踪调查了50名受害者,将病人的陈述实录发表,引起了一场波及全国的轩然大波。至其时,正是各处气功秘法、手相学、风水术、佛道养生、易经学铺天盖地、风涌如潮的时候。常吉在浪头上风骚独领,如鱼得水,突然间功名利禄要灰飞烟灭,这在他无论如何是不肯的,与他共享其成的合伙者也无论如何是不肯的。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想要易地设立分院,以更大的规模实现其更大的欲望时,厄运降临了。常吉的厄运来得突然而又蹊跷,先是一场可疑的大火将他的药铺烧了个精光,险些造成吞噬临近商厦的重大火灾。接着,他的右眼患了角膜炎,因大意和治疗不当,致使角膜坏死,感染严重,不但破灭了角膜移植的希望,而且殃及左眼,差点导致双目失明。幸亏抢救及时,保住了左眼,但视力已是大不如前,不能开方写字,连两米之内的物体都分不清了。也有人说,他得了无法治愈的皮肤病。于是,在去北京进一步诊治无望后,常吉就彻底死心,在突然失踪半年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在晓玉的帮助下,在老宅的地基上,建起了这座空前的宫殿式的大住宅。淘金数年,医道财丰,神鬼相助,他有的是钱。
常泰在常吉宏阔的门楼下站定时,突然有种迷迷瞪瞪的晕厥感,迷离扑朔中,他感觉到了搀着自己胳膊的玫露的手臂,听到了院内藏獒的狂吠。
院深屋高,雕梁画栋,花色诱目。
玫露朝着扑咬常泰的藏獒喝了一声,拉着常泰的手在前引路。
真是耳闻不如一见。阔气得很嘛!
常泰停下来,努力集中精神,用拐杖指指点点道。
玫露不屑道:有什么用,穷奢侈!真不如捐个希望小学,或是在马汗河游乐场修他个知名建筑。却把钱扔在这荒沟里,真不知是咋想的。
常泰辨了一下方向,用手杖指了指坐北向南的正屋的东窗,说:是这?肯定是这!随即哈哈笑道:这老不死的,真是个福人。见晓玉出来,略一点头算是招呼了。院里铺着考究的青石板,常泰用拐杖当当地敲着地,很是精神地走上八级的台阶,用手杖捣开正门,再挑开门帘,重重咳两声,跨进屋,喉咙里呼噜一响,啪!一口痰打在地上,用山话骂:哎,常吉,你这个贼骨头,还没死吗?常泰看你来了!
是常泰吗?东房里一个正不胜邪,阳气虚陷的苍弱之声应道:我知道你没死正把你等着。
常泰浑身一震,挥手止住为他引路的玫露,颤颤巍巍掏出眼镜戴上,用拐杖直接将东房的套间门捅开。眼前一亮,就看见约20平米的套房内盘着个地道的火炕。火炕上半躺着个苍头银髯,面色垢滞肿胀,神情晦暗委靡的老人。这老人见他进来,想说什么,气短声低地发不出音,只是触电般地抖做一团,一副心脉阻滞、胸憋气闷、形寒肢冷的模样。
常泰抢步上前,想要抓其腕脉时,常吉急喘数口,一口长气缓将过来,手腕一翻,把常泰的手指握在掌中。
你还是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你还好吧?快、快来,炕上来坐!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常泰。我眼睛不好。
常泰撸了一把山羊胡子,扶扶眼镜,脱了鞋子上了炕。火炕宽展,可以舒舒坦坦地躺开四五口人,上面放着讲究的水渠柳炕桌和古香古色的雕花黄铜炭盆。炭盆里的炭块已经燃败,看不见一丝火色,却让你在靠近时感知到火气的烘热。常泰盘腿坐在常吉对面,见其面色转白,额头汗热,气息短弱,肿相无光,唇色紫绀。伸手搭其脉,脉细数无力随时都有阴阳俱脱的危险。当他习惯性地伸手入怀,想要摸其针包时,常吉竖掌止住他,摇了摇头,神情淡漠地闭上了混浊无光的眼睛。
常泰心口急跳,知他已阴竭阳散,在这阴阳俱脱的时刻,自知回阳无望,是以拒绝任何治疗。那么,他随即想到,这千古冤家千方百计叫自己来,既然不是为救命,那么就只能是旧情,毕竟是同师共门的师兄师弟啊!恩恩怨怨几十年,刹那间如电光一闪,全都散得无影无踪。常泰面红身热,眼窝里酸涩起来。他使劲咳了一声,迅速转变了角色。
常吉啊常吉,这二年没把你来看看,心里老是想得慌。
今儿咋就来了?
今儿听说你要殁,心想花圈还没买,又想,先甭管,把这个冤家看看再说。怎么样?还吃得下几口世上的阳气?
常吉不答,只是怪模怪样地笑,示意常泰掀掉自己身上的被子。常泰进屋之前就在院里嗅到了刺鼻的异味,到这屋里异味更烈,因和浓郁的中药味混在一起,便分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才上炕,望诊时,异味上冲,他已从恶臭中知其大概。但绝没想到常吉的下肢已布满毒瘤,而且腋窝处形成的瘰疬已溃烂流脓,知道即使扁鹊临症,亦是无救。心头沉重,哀叹无语。不禁想到,怪不得说他再也不肯住医院,到了这个地步,还住什么医院呢?这常吉也确实让人另眼相看,病成这么个样子,还在硬挺。这样的坚强和毅力,不要说是80岁的老人,即使是年轻人也是难以做到的……常泰肃然起敬。他对常吉千方百计把自己叫到身边,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疑虑。病入膏肓至此,他只是为了在故人的眼里口里得点些许的慰藉啊!而这故人他想到的竟然是我……
常泰伤感起来。伤感起来了的常泰心酸得厉害。这一生,他不知见过了多少垂危的病人,不知守护救治过多少弥留之际的患者,想不到还会有这样深入心魂的感遇。常吉让他呼吸到了地狱的阴冷、死亡的潮气,继而深深地依恋起人世间离他正越来越远的生命的热力和温情……常泰抽出一根4。5寸的长针,将针竖在常吉眼前。
常吉摇头,将晓玉和玫露打发出去,言明不听他唤决不能来。然后用注满哀痛的什么也看不清了的浊眼盯住常泰道:算了,什么都别做了,趁我心里明白,你若是能让我死前知道想知道的几件事,我会在阳间瞑目,会在阴间谢你。
好吧,你说。
你不能有假,我已算是死了的人,对死人你知道的……
知道,你问吧。
常吉眼里光气一闪,挣扎着抬起身,昂首道:你老实说,我服刑期间,你是不是日弄过我的女人?
常泰倒吸一口冷气,呼吸短促道:没有。
真没有?
没有!常泰面色陡红,稳坐如山。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正在殁,不知怎么总想听你说出这“没有”二字。你……你说了,我……我的心就安了……我……我这一生……疑心大,你我一向不和……你若是不为日弄她,为什么……为什么对她娘俩……那么……那么好?
常吉说着说着就冷汗淋淋,龇牙咧嘴地抽搐起来,一只手哆哆嗦嗦指点着炕头的柜子。经验丰富的常泰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是药劲过了,疼痛难忍,急忙抽针刺其内关、天突、膻中、心俞四穴,捻转数十秒后,一面继续留针,一面取柜上的药盒,见是杜冷丁,竟有五盒,知道他已有药瘾,又在其足三里各刺入一针。随后,取注射器,假装吸药后,为其注射。
进屋的玫露目睹了这一切。
自打进屋,她给常泰上了茶后,就一直在厨房里帮着母亲忙活。常吉交代了,菜只做4样,一碟酸菜猪肉粉条,一碟葱蒜洋芋片,一碟凉拌冬萝卜丝,一碟油炝花菜。全是农村里的家常菜。饭是揪面片。酒是乡里酿制的青稞散酒。都很简单。她见常泰给父亲注射空针,很是吃惊,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她听见父亲嗓子眼里呼呼噜噜了一阵,喘息声渐渐缓下来,僵硬的身体松弛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行了,就要殁了,又不好好殁,又肿又喘又疼地磨难人。说着示意常泰洗手吃饭。又叫玫露给常泰敬酒。自己挣扎着伸手拿起柜子上的针剂和注射器,要自己注射。
常泰看了他一眼并不阻拦,倒是玫露慌里慌张地上前帮忙。常吉说:不碍事,我基本上是自己注射。又对常泰说:刚才我犯病,看不见你抽药,可我知道你给我打的肯定是空针。
常泰说:不打这针不行吗?
不行!
多久了?
百天了。
哪来这么多违禁药?
钱,有钱什么弄不来?!
可你知道啊,你不该让自己上药瘾。该试试其他的办法。
没有什么该不该。不过,你扎针的技术确实好,很有效,比我强得太多了。我一直不服你,现在服了。你吃,吃上点乡下的饭,喝上两杯乡里的酒,我是不能陪你了。注射了杜冷丁的常吉明显兴奋了起来,自己取了留在身上的几根银针,示意玫露给常泰敬酒。
常泰亦不客气,将常吉起出的针藏入针包,端起玫露敬上的酒一饮而尽,就着油炝花菜,将一碗面片儿吃了。
常吉说:小玫你出去吃饭去,陪司机师傅说说话,我和你常泰叔叔还有话要说。
玫露很不高兴,想说什么没说,扭头走了。
常吉说:你今天能来看我,实在是我最高兴的日子,你我疙疙瘩瘩了一辈子,这临殁了,竟全像是娃娃们的耍头。可要全说成是娃娃们的耍头呢,也不全对。有些事,让人死也弄不明白。我,闭不上眼啊!先说我,这几十年风风雨雨,虽说没当上大官,没掌上大权,可大名还是出了,单是在全国叫得响的就有好几次,如果不是害了这病,我就是当今的元阳真人,你相不相信?
常泰不语,心中甚是悲凉。
怎么?你不信?你可以不信,但这是事实。我们都是中医,但治病的方式根本不同。我的名气永远要比你大,可我的技术的的确确不如你。我搞了一辈子的女人,春色阅尽,享够了人世间的快乐。不像你,连送上门的女人都不敢动,守着个瘸女人,心甘情愿绝了后,到底图了个啥?是不是身子软(阳痿)?你能说说吗?
可以。常泰平静地说:我确实不如你,谁让我小你3岁呢?
你是说,再过3年就比我强?常吉突然笑起来:常泰啊常泰,我再问你,如果今天小玫不把夏红红的遗物交还给你,你会不会来?
不会!
那你是为夏红红而来?我知道你是为她而来,可我是为了让你为我而来。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夏红红的死因?是不是一直在怀疑我?常泰啊常泰,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可以将真相老老实实地告诉你,让你没有枉驾一趟。夏红红的死确实与我有关,那天我强奸了她!我知道她是你的女人了,可我喜欢她,对于喜欢的女人我是不会放过的。可惜的是下手晚了点,被你占了先。
常泰盘坐在常吉面前,双手扶着膝头,腰背挺拔,目光炯炯,仿佛每一根须发都在闪闪发亮。
你怎么不说话?常吉战战兢兢努力想要靠得高些。
常泰盯着常吉似要熄灭的浊眼,中气充沛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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