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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群臣也会体谅圣心。”永璘大约昨日一夜未睡,坐得久了,一边活动头颈,一边道:“天子亦需休息嘛。朕自十一岁登基,除了例行的节假,未有一日不朝,记得小时候患了时疾,也叫人勉力抬了朕去,在朝上坐了小半个时辰。如今偶尔辍朝一次,说不定有些大臣还暗自欣喜呢,毕竟天天早起朝会也是件苦差。”我笑笑,知他是在宽慰我。
永璘活动开了四肢,问三哥:“你饿不饿?”三哥道:“尚可。”永璘道:“朕可饿了,担心了一夜,总算放下了点儿心,叫你二哥进来,就这儿吃了,也便于照应稚奴。”三哥微笑,点头:“好。”出去叫进二哥,二哥要行礼,永璘摆手:“罢了,你甲胄在身,可以免礼的。”三哥笑道:“二哥宽去甲胄吧,难为你穿了一夜。”二哥看了看永璘,永璘笑:“四弟的身量跟你差不多,紫云斋有四弟的衣裳,先拿来换一换,也好坐下吃饭。”叫进平姑姑,让人去拿衣侍候二哥更换。我看着二哥走出,笑嘻嘻地道:“皇上跟二哥三哥欢厚和美,臣妾瞧着心里也欢喜的。”永璘睇我一眼,道:“若不是为你欢喜,朕还不耐烦做呢。”三哥笑:“就只怕我这位二哥放不开。”永璘道:“四弟却说他一向豪爽,很放的开的,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好男儿。”我笑:“皇上龙威重,二哥到了皇上这儿当然就不敢放的开了。”永璘笑道:“你这是拍朕的马屁呢。朕知道,他对朕依然有些芥蒂。”三哥看看我,我有些尴尬,二哥当然不是因永璘的身份是皇帝而怕他,而是不太想亲近永璘,他既与永琮交厚,又知永琮之心,对永璘就难免不愿亲近讨好了。三哥道:“日久见人心,慢慢儿也就好了。”永璘嗯了一声,也看看我。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才肯对二哥委曲求全,以帝王之尊不惜折节去亲近一个武将,遂回以一个感激的笑,他嘴角上扬,终是真心地笑了。
三人坐在一起用膳,二哥规规矩矩的,三哥却谈笑风生。永璘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只在一旁微笑倾听,偶尔夹一筷子小菜给二哥三哥,二哥脸上不免有些不自在。
这顿膳食虽有些不自然,但总算还顺畅,三人吃完,平姑姑刘全带人收拾了桌子,永璘按三哥开出的食谱喂我喝了点碧梗粥。我挣扎着起来,靠在床上,看他三人说话。永璘让刘全拿来了奏折,坐在窗边批。因怕二哥不自在,叫他去外间榻上休息一会儿。他一离开屋子,永璘就叫三哥一起看折子。三哥偶尔与永璘只是点头摇头,并不多说。他看起来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一会儿功夫就批完了。让刘全拿去各部办理,这才洗了手,坐到我的床边。
我给他擦擦汗,道:“皇上去休息一会儿吧,臣妾无碍了。”他道:“朕倒一点也不困,今儿辍朝就是为了你的,自然是陪你到底了。”我道:“皇上虽说不困,臣妾可是心疼得很,皇上就当可怜臣妾的一片心吧。”他呵呵笑,凑在我耳边道:“第一次从你口中说出心疼朕呢。”我方悟到失口,脸不由红了,讪讪放下手来。
他将我的手合在掌中,向三哥道:“你昨儿晚上装神弄鬼的,唬了朕一跳,没想到稚奴也真给你救回来了。”三哥眉一扬,朗声道:“在下并非装神弄鬼,在下行的是堂堂正正的医道。”殿中本静,他这一高声,倒吓了我一跳,永璘也怔了怔,忽又笑了:“是便是了,你那么大声干嘛?即便不是,朕也没怪你么。”三哥道:“皇上虽然不怪,只是宫规素禁厌胜之术,这其中原由,纵皇上不问,在下也要剖白清楚,否则日后若被朝中无知之臣参上一本,皇上亦难回护。”说着斜着瞅了一眼默默走进的二哥,我便知他有意高声是冲着谁来的。他自小心性高傲,跟了高人学艺后,足迹遍及三山五岳,高原域外,经史子集无一不通,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医卜术数无所不会,精习经世治国之政,熟谙排兵布政之道,通晓御剑骑射之术,之所以平时不肯在永璘面前多提兵法,全是为了不抢二哥风头而已。他身负不世之才,自然形迹狂放,常于酒肆茶馆之间高谈阔论,井巷街衢之地呼朋唤友,家中除了父母之言尚能听进一二外,余者皆不在其眼中,连大哥有时看不过眼,嘱其稍稍收敛,他也是置以白眼,拿脚便走,是个任话不听的。到了京城后,因缘际会,得遇永璘,顿成莫逆,可谓少年得志。永璘爱其才,怜其幼(比永琮尚小着一岁),惜其乖巧,言行中不免宽纵溺爱,因知我家教甚严,怕母亲责罚于他,常常于赐物之余让内监传话,嘱我母亲“对三公子不必过苛,凡事自有朕教导担戴”,母亲碍于圣上的面子,自不好多说三哥的不是,三哥形迹逾加疏狂,只要不在宫中侍驾,便至酒馆茶肆与三五好友纵情买醉,或骑骏马于郊外狂奔呼啸。永璘每每听到,也只一笑置之,从未有只言片语加罪于他。他既才高,人又长的可意儿,京中名媛淑女莫不以争睹其风采为耀,纵得他越发心高眼高。昨晚二哥对他行为多有责备不屑,他当时急于救我未及辩解,此刻看来是要报“一剑之仇”了,以他的气性,倒也不奇。何况我也多有疑惑,便也未加阻止。永璘想的也是一样,笑着道:“你说的很是,那便坐下说吧。”本来一般人当会说“谢皇上”,但三哥可不管这些,他爱站便站,爱坐便坐,这会儿不想坐了,连皇帝的面子也不不给,道:“皇上明察,医之一道,贵在知患者之心,知心而后查病,才可对症下药,药到病除。”永璘暗暗点头,转手拿茶时看见二哥,一怔之下,道:“将军请坐。”二哥规规矩矩地抱拳:“谢皇上。”坐了下来。永璘喝了口茶,对三哥笑道:“你接着说,朕听着呢。”三哥道:“娘娘惊惧不安,日不能寐,虽是有人下毒之故,但更多在心病。宫中阴险诡诈,娘娘自小柔弱,不免惊怕,自然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后宫多女子,欲加害娘娘的人便在其中,所以娘娘心中的惊惧便托女身而现,故在下说此间阴气极重的缘由。”说到这里,连二哥也道:“原来如此。”三哥接着道:“我请陛下调羽林卫,让人请二哥甲胄侍驾,更摒除屋中宫婢,便是让娘娘安心,身在夫兄保护之中,使娘娘知道女子不敢侵犯。后以符水撒之床侧,以皇上龙佩压于枕下,道理也是一样,无非是让娘娘分心,不再去想鬼魅之事,放心安睡而已。此用以阳制阴之道。所幸娘娘本性纯善,皇上又洪福宽广,虽有惊险,但也安渡大劫。此皆天意垂顾也。”永璘点头道:“说的是。你的确用心良苦,稚奴得以母子保全,你是首功一件。”从枕下取出龙玉,道:“你不爱做官,又不希罕财帛,朕也无甚赏你。娘娘劫难已消,这个便赐与你吧。”三哥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道:“那在下可多谢皇上了。皇上得了在下当年赠妹的一块冰玉,如今以身佩之温玉赠之,亦可算礼尚往来了。”说着系于颈上。我道:“若非三哥与皇上皆为男子,稚奴就要怀疑这是否定情信物了。”说的两人都笑了。唯有二哥道:“娘娘不可妄言。”永璘微微皱眉,道:“将军,娘娘已经大好,朕要重赏昨夜值司羽林,你去代朕安抚一下他们,让他们仍撤回去守值宫禁,安抚好了再进来。”二哥起身领旨出去。
永璘笑道:“昔日太宗因魏征而不敢稍有娱情,朕今日始知其‘苦’,你这个二哥,好是好的,只是太严肃了,让朕连玩笑也不敢开。”我道:“龙生九种,各不相同。有三哥跟臣妾陪着皇上,让皇上开心,二哥帮着皇上开疆辟土,皇上才可皇图永固啊。”他笑着捏捏我的脸:“你身子一好,又拿朕寻开心了不是?昨晚真正不该救你。”他说是这么说,却又向三哥道:“虽说此次有惊无险,朕担心更有他谋,这几个月你辛苦些,多进来看看稚奴,朕让人给你四品腰牌,进出也方便。”三哥笑着点头。永璘看看窗外,道:“多日未骑马,朕倒想出去散散筋骨了。”三哥微笑:“想去便去,何必犹豫?”永璘看看我,轻轻叹口气:“算了,改日吧。”我知他极喜骑射,这些日子为了我,已拘了很久,便怂恿道:“皇上去吧,臣妾也躺的乏了,想出去透透气呢。”他笑着摇头。三哥道:“有在下在,料也无妨。”他这么说了,永璘不免心动,看看他道:“稚奴……可以支持的住么?”三哥豪放地笑了:“骑马亦无妨。”正被传完旨进来的二哥听到,立即被斥:“萧子风!”永璘本来满脸笑意,见了他这样,也只好道:“娘娘身子虚弱,还是用辇吧。出去走走,怕是还好的快些。”三哥白了二哥一眼,没理他,一掀帘子出去了,我轻轻叹口气,道:“麻烦二哥叫宫人进来,为我更衣。”他迟疑着道:“娘娘身子未大安,还是静心调养为宜。”永璘看样子要火了,我按住他的手,对二哥道:“我想陪皇上出去走走,你去叫人吧。”他才不多说了,转身去叫人。永璘低低道:“真扫兴!”我勉强一笑,道:“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不要怪他,他跟大哥人虽古板些,对臣妾却是极好的。”他摸着我的手道:“朕知道。”
勉力穿好了衣服,永璘扶我上了轿,叫人去回太皇太后,便转过侧角宫门外出驰马。因我坐轿,永璘便不肯快驰。我知他跟那些羽林还有二哥都是马上好手,最近又得了一批西域良驹,看着已是心痒,只是碍于永璘之命不得尽心。因此出了城便对永璘道:“臣妾觉得清爽多了,陛下带羽林们去试马吧,有姑姑陪着我就行了。”他轻笑摇摇头,对三哥二哥道:“你们去赛赛马,带羽林试骑,骑的好的朕有赏。”二哥爱马,却不肯撤离职守,道:“臣给陛下护驾,让苏将军(内廷羽林统领苏君猷)去吧。”苏君猷亦抱拳:“臣职责所在,理应卫护陛下。”三哥淡淡笑道:“将军爱宝马,娇娥喜红妆。我看还是由我跟平姑姑侍候皇上娘娘吧。纵有些意外,料也不能伤及陛下娘娘毫毛,将军们只管去。”永璘正中下怀,道:“子风说的是,你们去吧。”皇上发了话,两人也就不争了,带了羽林怒马而去。永璘问我:“累不累?”我笑:“臣妾坐着,皇上骑着马,还问臣妾累不累,当真本末倒置。臣妾不累,臣妾瞧着皇上的马上英姿,心里可欢喜得很呢。”他哈哈大笑:“你反正怎么瞧朕都是顺眼的,几时听你说过不好来?”三哥笑:“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皇上,那里荫凉,去那里歇歇,也可让娘娘下来走走,舒舒筋骨。”永璘颔首:“好。”
走到树下,我扶了平姑姑下了轿,叫过永璘,给他擦汗。他穿着戎装更显挺拔。因个子高我很多,便低头弯腰,我扶着他的肩给他拭,发现他衣上全是汗,道:“陛下很热不是?”他笑。三哥在一边也下了马,顺手扯下树叶含在嘴里道:“他不是有块冰玉么?”我才想起,解下他的香囊,取出冰玉,在他头颈轻轻擦拭,他一直微笑看我不语。平姑姑和小太监宫女远远站着,看着周遭,三哥也借故慢悠悠走开。永璘身上渐凉,我放好玉,他直起腰,我的手举得久了,有些吃力,道:“皇上扶臣妾去坐会儿好吗?”“好——”他抿嘴笑。扶我到树下,挑了块干净地,缓缓坐下,我们靠在树上,我趁着给他理衣服一面打量他,忍不住道:“难怪皇上小名叫玉郎,果真如宝似玉。”他笑道:“就算你心里爱朕,正大光明瞧就是,偷偷摸摸的,什么意思?”我笑啐他一口,脸红。他道:“朕知道你三哥小时候也叫玉郎的,你干嘛不跟朕说呢?若非是他,你岂非已犯了欺君之罪?”我笑道:“皇上就爱拿大帽子压人,那是哥哥的乳名,已多时没人叫了,再说,叫玉郎的多啦,难成皇上叫了就不许别人叫了么?”他笑:“叫玉郎的多啦?还有谁叫玉郎?快告诉朕,你叫着朕时心里想着谁啦?”我给他搔得直笑,嗔道:“快别这样,看伤了皇儿。”他才停下来,我理理头发,道:“臣妾还能想着谁啊?孝服刚满就进宫了,自小到大,除了三位哥哥,认识的男人就只王天授公子一个,还给皇上夺走了。皇上说我想谁啊?”眼前却不禁浮现出永琮孤单忧伤的背影,忙甩开了,永璘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想谁?所以才问你啊,真的没别人?”我笑:“皇上这点最讨厌的,老是疑人家,要就拿出证据来。要就皇上给臣妾道歉,承认疑错了人,这么试探逼问,臣妾不服!”他道:“你的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叫朕给你道歉呢,哼,别做梦了,你就只会对朕狠,有本事对朕那些妃嫔亮亮这本事去,叫她们怕了,朕再给你道歉不迟。”听他提到后宫,我不由抖了一下,很疑这次又是静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