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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窗帘换成原来的模样,沈备连灯也不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原先不觉得,现在突然发现,外面的照明灯怎么那么亮,这张窗帘怎么那么薄。即使开着空调,也挡不住透过窗帘传来的阵阵热气!
沈备烦躁的坐起来,拿起电话,上面的夜光显示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是草草手机的彩铃,沈备耐心的等到歌曲唱完再唱第二遍,仍然无人接听。
不对,小孙他们不是要求二十四小时开机吗?草草一向浅眠,就算睡了也能醒来啊!没带手机?生气了?一个又一个问题让沈备更加烦躁,打亮台灯,跳下床。衣柜里有个东西露出一角,沈备记得里面除了自己的几件衣服没什么东西,怎么会东西多的露出来呢?
拉开柜门,在衣柜最底层,整整齐齐的码着包括窗帘在内的各种布艺。
“傻丫头,这也收拾!多此一举!”沈备心中一松,看见这些东西,就好像看见草草委屈的缩在一个角落,无限哀怨的看着他。
伸手把多出来的那角抚平放好,沈备自言自语:“不就是来个人嘛,至于整的这么干净!”
虽然草草本人的衣服和用品还是不在,但是有这些东西,多少安慰了一下沈备的情绪。
最上面好像有个纸条,打开一看是草草的留言:“周四添置家里用品、电器、各种日用品及食品总计二千八百三十四块五角二分,详见后面清单。如需发票,持清单于一个月内到家乐福国展店前台开立。上述金额,请打到我的帐号里。谢谢!”后面是三片叶子画成的小草。
沈备嘴巴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怎么那么能造!”
拿着纸条站起来,嘟嘟囔囔的边看边靠在床上,“现在的女人啊!花那么多钱,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沈备关上灯,草草肯定是生气了,不过从她的举动看,似乎还不至于闹大,无非是些小脾气,过了就好了。
太好了,周五了,明天周六,款待修承他们。周日嘛,算了,就带草草去爬香山,赔礼道歉吧。沈备合计着慢慢睡着了。
冯尚香一走,草草立刻开溜。挤到沈备的住处已经八点半了。
尽量让自己把思路固定在收拾房间这件事上,但凡有一点点和沈备有关的联想,立刻甩头清空。一切收拾妥当,草草想起自己周四花的钱,既然是他养我,没道理花我的钱啊!再说了,自己才三千多的工资,凭什么给他花那么多!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电视里的情妇都不用花钱!草草抄起笔,给沈备留了一个纸条。
留完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会不会被人耻笑啊?
草草好面子的时候九头牛拉不回,但是若就这样算了,也实在窝囊!
东看西看,终于选定一个非常不起眼,能不能被某人看见就让老天爷定了。
临走草草有点纳闷,我是不是头壳坏了?怎么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可是都十一点了,他还没回来,连个电话都没有,难道他就那么理直气壮?草草又觉得很委屈,心里窝着一股股的小火。掉头就走,进了电梯,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回家,还是自己家好!
拖着箱子走进自己的小窝,一路上草草的眼泪就没停过。进了家门,没觉得多温馨,反而觉得里面的空虚更让人难受!
草草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脑中一片空白。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比如过去,比如沈备,呼啸着在她周围打转,似乎马上就要撞开封闭的大脑,撕扯着原本脆弱的神经。
“不行!”草草猛地站起来,“我不能自己呆着!”
草草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和手机一起塞进平常背的小包,抓起钥匙冲出大门。
去哪里?半夜能去哪里?
草草熟门熟路的摸进上次去过那家酒吧,那里相对比较安静,进去的人看起来也正常。
终于陷进人群的包围了,虽然没人注意她,但是总比那个黑洞洞的屋子好。
草草点了一瓶青岛,坐在吧台附近慢慢的喝着。
来来往往的人偶尔会往这个角落看一眼,但是草草一身凛然不可侵犯的套装,没有任何彩妆的脸,在迷离的灯光下无论如何都不是吸引人的那种。
这样也好,草草有些醉了,没人打搅才好呢!我就是看看你们,你们不要来招惹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不知喝了多久,酒吧的中央传来一阵欢呼,中间夹杂着几声口哨,“W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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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吧台的服务生兴奋看了一眼,放下正在擦拭的酒杯对草草说:“太好了,刚才Mike向luna求婚了。天啊,真不容易。Luna总算答应了!”
“哦?有故事?”
“光在这里,我就看见Luna拒绝Mike三次了。这次终于答应了!来,喝一杯吧,Mike请客。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干杯!”
草草点点头,心里越发的空荡:“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他们白头偕老!来杯Martini,一醉方休!”
调酒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草草这话不是正话,但是来这酒吧的有几个贤妻良母呢?何况草草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木头也知道这个女人正在爆发的边缘。调酒师没有多问,赶紧调了一杯给草草。
草草仰脖喝掉,呛得咳嗽了几声,问他:“请几杯?”
这个……调酒师看看另一边沉浸在快乐中的男女,想着做人是不是要厚道?
“啪”,草草把口袋里的钱都拍在桌子上,想了想又留下一张一百的放回口袋。对调酒师说:“全买酒!”
“小姐,这……”
草草头晕脑胀,沉浸在酒精营造的兴奋中,头顶一阵阵的拔高,声音也跟着上涨:“不卖?”
调酒师很有经验,赶紧把钱收好,但是没有放进钱柜,另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收好,万一草草清醒了算钱,酒吧没必要惹贪她的钱。
一杯杯的灌,草草的酒量四杯已经足够了。
从厕所走出来,吐了个一干二净,往沙发上一歪,嘟嘟着:“让我死了算了!哎哟!”就没声了!
凌晨时分,酒吧打烊。忙活一晚上的调酒师看见还窝在角落里呼呼大睡的草草,走过去推推她。草草哼哼两声,没醒。
小包放在一边,绳子被草草紧紧的攥在手里。盖子打开着,估计已经被人翻过了。
调酒师叹口气,心想幸好只是翻了翻手袋。听说在别的酒吧还有被强奸的,这个女的真是命大。取出草草放在他那里的钱,结算之后,把剩下的塞回去,顺便看看她手机里有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赶紧把她带走。
书包里空荡荡的,一个白色的纸片躺在里面,好像是张名片。调酒师拿出来一看,上面果然有个人名,还有一串手写的手机号。如果有手写的手机号,至少不会是展会上那种名片吧?
草草的手机已经不见了,调酒师只好按照名片打过去。
名片上的人名写着——
关浩!
关浩依旧沿循着过去的生活方式,过了午夜,才回到家里。欧洲游历一年,看都市田野山河湖泊,往事抛诸脑后。可是风光满眼,看到的都是女子温婉的笑容和孩子天真的笑脸,那是他的家啊!怎么一夜之间就没了?
在欧洲这样散漫的转着,艳遇时不时发生。关浩遇见了现在的妻子,她给他带来了新的商业机会。这个女子和草草截然不同,和他的秘书也不一样,好像锋芒毕露的冰块,深深的吸引了关浩。冰和火的碰撞不仅撞出了一个家,还撞出了事业,关浩带着欧洲那家公司的信任和大笔的资金重新杀回中国,热血澎湃的投入到新一轮的战斗。
只是,战斗的久了,冰融化了,却没有水的清凉。在熟悉的城市里越来越深切的感受到的,居然还是最初的最初。他拒绝去朝阳公园,因为他的孩子最爱那里,他拒绝前往西单,因为草草最爱那里的图书大厦,多少次他从七拐八扭的街道胡同里窜出来,把等在路边的草草接走,小摊旁的大妈都会狠狠的瞪他们一眼。
草草,和他的孩子,关浩一直相信,如果不是草草失职,如果不是草草把孩子送到乡下,孩子绝对不会这么早离开他们。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他有外遇,如果不是他试图把自己的外遇归咎于草草,如果不是他们闹得家庭不宁,草草不会把孩子送走。他知道,草草不喜欢自己早出晚归,他也知道,草草正在慢慢的没有激情,可是这一切让他束手无策。他放弃努力,选择了视而不见,选择了回避。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怀里寻找曾有的感觉。
可是,她毕竟不是草草。
真正的草草知道了一切,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看见草草浑身颤抖的站在他的面前,转身离开。
那个转身,带走了一切……
关浩又一次在半梦半醒间梦见了草草,笑着贴进他的怀里,像猫儿似的赖住他:“我才不要你养!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那时他们都没钱,一张摊开的沙发床,租来的一间小屋,是他们的一切。
那时的草草,年轻、自负、美丽、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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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怀着宝宝,草草也以惊人的毅力读完了博士学位。一个月后,草草进了产房,所以他们的孩子就叫关博。
多好的妻子,多好的孩子!
关浩在梦中皱紧眉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那么美丽可爱,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人生悄悄的转变?是那一年?
留不住,算不出,看流年如水,哪一年让人生改变?
午夜凌晨,手机流转出低低的歌声“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谁打来的电话?
关浩睁开眼,怎么又梦见草草了?心中还在下意识的抽痛,那个名字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针,不是钱,不是事业,不是新家可以弥补的。
可以忘,却总是想起来。然后忘掉,又想起来……
一边摸着手机,一边下意识的想:“这两年她都没有工作,过的好不好呢?”
手机打开,旁边的妻子不耐烦的翻到一边。关浩走出卧室:“我是关浩,哪位?”
对面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我是XX酒吧,这里有一位叫曹操的小姐,她喝醉了,您能来接下她吗?我们打烊了。”
关浩下意识的看了眼客厅的表,凌晨四点十分。
草草,又醉了?
(5)
关浩认得那家酒吧,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带着草草从那里离开。印象里,草草即使喝醉了也会留在家里。
因为她说过:喝醉的女人在外面容易出事。关浩知道,草草是那种非常谨慎非常小心活着的女人。她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都活这么大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妈怎么办?
但是,现在她公然醉倒在酒吧里,是故意的?
关浩不希望草草是故意的。
当他再次结婚的时候,他甚至希望草草可以走出当年的阴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两年了,他一直以为草草是那种会过的很好的女人。
草草又令人羡慕的专业,有高学历,又有吃苦的准备,关浩知道草草若是走向社会一定不会比自己差。这一次,他终于放手了。不知道草草的翅膀会飞到哪片天空?
在大北窑车站,他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草草。那个鬓发蓬松满脸疲惫,眉头紧蹙,无精打采的女人就是草草吗?
她过的不好!
长久以来,关浩沉浸在一种自怜自艾的情绪中。他认为草草一定会在甩开他后过的更加灿烂辉煌,只有他自己是真心的沉浸在往事里无法自拔,只有他自己才是那场伤害中受伤最深的人。在这样的认知里,关浩甚至有些怨恨草草。那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怨恨,支撑着他从欧洲走回中国,成立新的家庭。他想证明,没了邓草草,自己仍然可以过的很好,自己仍然是那个镶金镀钻的“精英人士”。邓草草离开自己,是她自己的错!
不错,是邓草草不给他机会,是邓草草坚持要离开他,是邓草草把孩子放回乡下,是邓草草挑起这一切的悲剧。而他关浩,则是悲剧的受害人!
但是,他看见草草站在拥挤的车站,满面尘霜的看着来往车辆。不是那分狼狈,而是那挺直的脊背显现出的不放弃不屈服,打碎了他所有的心里建设!
他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他没有理由把一切的悲剧都归咎于草草!
在那一瞬间,关浩知道,草草还是那个他放不下的草草;他还是那个仰望着草草的男孩!
可是,是非已随流年过。谁能把时光倒流,改变最初的最初?又或者即使回到最初,只是一场徒劳的轮回。
草草默契的跳上他的车子,关浩以为回到了当年。可是反光镜里草草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