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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雯被推到外面,门当着她的面砰地关上,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她害怕到了极点。自从裘琳被那个该死的英格兰佬抓去当人质以来,她就一直生活在担心失去裘琳的恐惧之中。然后今天他们又把那个英格兰佬的弟弟逮到河岩村来,她本来还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现在有办法把裘琳换回来了。可是现在,他们非但不救她,反而在争辩着要把这家伙的哪一部分割下来以作为他们要挟的证明。他们难道笨得看不出来,要是他们把这个人伤得太重,裘琳就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吗?
“蓉雯,孩子,妳到哪里去了?”
听见母亲的声音,蓉雯转过身来。虽然她母亲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喝醉了,蓉雯还是不信任她。裘琳如果不在了,葛蕾可能又会恢复那种不管事的老习惯。
她的母亲向她伸出手,可是蓉雯皱起眉头往旁边移开。“我希望父亲在这里,他会知道怎么样帮助裘琳。”
每次都一样,只要一提到托马斯,葛蕾就会僵在那里。她强忍住情绪,用手拧着围裙。
“也许他会。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妳又只是一个小女孩。妳还太小,不能干涉这种事情。”
“可是裘琳告诉我说,我们必须比他们聪明。虽然女人不像男人那么强壮高大,可是我们有自己的力量和机灵……”
“亲爱的,她指的不是这种事。”
“妳只是太害怕了!而且妳也跟他们一样笨!”她对母亲骂出这句自己所知最恶毒的话之后,就朝林子里头冲过去,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痛哭,为她所碰到比谁都爱她的那个女人哭。
但即使在这密林里头也不能带给她安静,因为已经有一个人占据了她早就认为己有的那棵紫杉树。她还没看到他,就已经感觉到他在那里了。当她从树枝缝隙间瞄过去,他并没有试图躲起来。
他好大胆!
“离开我的树!”她命令道,把自己的怒气全部发泄到这个一脸脏兮兮的小孩身上。”
滚开,把你的脏身体移开。”
他瞪着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谁敢要我走?”
这句话让蓉雯超过了忍耐的限度。她愤怒地喊一声,爬到树上要把他从树枝上推下去。
她要把他丢下她的树、把他赶得远远的,让他以后再也不敢侵入她的领域!
只是他跟她一样顽固,动作也同样快。他们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她在后面追,他则总有办法躲开。他个子比她小,年纪也比她小,可是他一点也不怕。
“怎么啦?慢得抓不到我?”
“谁要抓像你这样的臭东西?”她哼道。“我只是想把你从我的树上踢下去,以免我被你熏得昏倒。”
他激道:“妳才臭。”
她捏住鼻子。“你才臭死了,天哪!难道你没听过要洗澡吗?什么样的母亲会让自己的孩子这么龌龊?”
“我母亲死了,所以妳管不着!”
“哼,我父亲死了,那又怎么样?你还是跟猪窝一样臭。”
他们怒目相视着,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你究竟跑到这里干么?你不是河岩村的人。”
“我是陆瑞斯,跟亚风谷的士兵住在一起。妳是谁?”
蓉雯瞪着他,一面回答道:“陆瑞斯?陆欧文是你的父亲?那个要害裘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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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孩朝地上啐一口口水,然后用肮脏的衣袖擦擦嘴。“我希望她死掉。”
蓉雯惊呼出来。他怎么敢说这么残忍的话?
她怒喊一声就朝他扑过去。她的手抓住他的腿,可是还不够让他失去平衡。他正要开口笑她,可是她乘他不注意,抓住他栖身的树枝,用全身的力气往下一扯。
他摇晃了一下,疯狂地挥动双手想抓住另一根树枝,可是那根树枝已经腐朽,他的手一碰就断掉了。蓉雯摇摇晃晃地站在他刚才所在的树枝上看着,只见这个男孩由树枝间滑落,重重地跌落到地上上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蓉雯惊恐地往下瞪着。她已经达到了目的,只不过她并无意杀死他。
他死了吗?
尽管全身颤抖着,她还是设法爬下树,不过仍不敢接近他。死亡是会传染的,就好像致命的热病一样,会从一个人身上跳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而她是杀死他的人,情形就更不妙。
可是万一他没死呢?
她眨眨眼,把眼泪逼回去,然后看见他的胸部微微起伏着。他还活着!
她的愧疚感迅速消失了。他还活着,可是他父亲将会害死裘琳……不然至少也会害她受到严重伤害。说不定如果她把这个男孩拿来当人质,他父亲就得听她的了。
这个男孩咳嗽一下,然后申吟起来。她立即下定决心。她必须胆子大一点,她必须勇敢。她不能让陆欧文把那个人的头割下来,不管她有多恨英格兰佬也不行。那不是救裘琳的好办法,所以她要用这个孩子来跟他父亲打交道。
可是首先她得把这个孩子绑起来。
她俯身解开他那超大裤子上的脏腰带。她的鼻子皱了起来,他近一点闻起来更臭。
“你是我的囚犯。”她对他说道,而他只是再度申吟出来,眨眨眼睛,茫然地瞪着她。
她用那条裤带将他的脚踝绑起来,然后又解下她自己的腰带绑住他的手。“你是我的囚犯,而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给你洗一个澡。”
第一部 第十九章
那些韦尔斯人与兰德联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三个人由黑暗的谷地走上山,手里拿着火把。他们站在墓穴前,等着兰德走近。
黑暗在许久以前就已降临大地,阵阵的北风狂吼着,一场暴风雨正在逼近。通常这个时候营地里的英格兰人都已经入睡,但兰德一整天都怒不可遏,恶劣的心情影响了所有人。每个士兵都准备好要应战,武器都已磨利擦亮。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突然的备战状况,可是谁也没有胆子开口问兰德,只有奥朋除外。
显然奥朋对于诗人带给裘琳有关杰柏的消息并不感到怀疑。但是在陆迈铎……或者陆欧文与他们联络以前,他们什么事也不能做。
此时,兰德带着两个手下走下山,风顶着他们的背后吹着。他期望着最好的情况,但也畏惧着最坏的情况。
他认出了克莱与翻译,但吸引他注意的是跟他们一起来的第三个人。那个人很年轻,体型不错,中等高度,可是嘴角带着一丝冷酷的意味,眼睛里也闪着效意。是陆欧文,不可能是别人。
“我们要给你一个交换条件。”克莱先透过杜伊的翻译说道。
兰德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们真的已经抓到我弟弟了?”
克莱惊讶地扬起眉毛,欧文则生气地垂下双眉。“你怎么听说的?”
“你们知道我听说了就已足够。有什么证明让我知道这不会只是你们在吹牛?”
欧文毫无预警地丢了一个小包里给他,兰德用一只手接祝”他的身高跟你一样,但比较瘦。”杜伊翻译着欧文的话。“他的头发颜色不如你的深。”他又说道:“打开那一包东西。”欧文咧嘴笑着。
兰德把包里平举起来,一种没来由的恐惧袭上他的心头,他强忍住想把包里丢下去的冲动,因为他非常不想看里面是什么。
但他并不是害怕欧文,事实上他很想跟这家伙在战场上见。总有一天他们会战个你死我活。他必须杀死欧文,不会有别的结果。现在他们彼此怒视着,就已经有一种沉默的死亡协议在他们之间形成。
然而他还是必须打开这个布包。
他的手很稳,脸上也丝一毫不露感情,但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令他喉间升起一股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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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一根手指,可能是属于任何人的。但上面有一只他认得的戒指,刻印着他们的家徽。那是他弟弟的手指,由于兰德判断错误而被人用斧头砍了下来。他低估了敌人,而且不只是低估欧文一个人。
他抬起毫无表情的睑看向欧文。“你会用你的一条命来偿还这个的。”
对方笑了,然后脸孔突然变得丑陋无比。“如果你敢玷污我的新娘,我会用斧头把你一块一块地切下来。手指、手、脚,我会活活地把你分尸。”
“阿塔尔!”克莱喊道,他走到两人中间。“不要再说了。我要的是我的侄女,你要把她安全地还给我。」
“等我看到杰柏再说。”
“一言为定。”
“他在哪里?”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可以很快地就把他送到这里来。”
“黎明的时候把他带来。”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杜伊把欧文的话翻译出来。
“我要看着他从远处走过来。他走上山的时候,我就会把裘琳送下山去。要是他无法自行走上来,你们就祈求老天爷帮忙吧!”
“他行的。”克莱说道,同时用锐利的眼神示意欧文不要妄动。“黎明的时候。”
裘琳坐在壁炉前,双臂抱腿,额头抵在膝盖上,身上衣着整齐。
今晚并不冷,壁炉里的火散发着热气,但是她仍然颤抖不已。
自从兰德沉默地离开之后,她便没再见过他。他把门闩上,窗户也封好,不久之后就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守卫站在那里。她问了那个守卫两次,可是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响应。于是她只好等着,也一直担忧着。
然而她担心的并不是有没有人质交换这档事。兰德不会拿他弟弟的性命来冒险而拒绝释放她。虽然他一定很气愤自己得跟原本该由他统治的人打交道,但他必须这么做,不然杰柏就会丧失性命。
裘琳担心的是自己不可知的未来。如果真是欧文抓住了杰柏,他一定会要求释放她。他会被捧成英雄,而且无疑地会希望当场就与她举行婚礼。即使只是想象自己嫁给他的情景,她就不禁打起寒颤。
可是如果她说出了她与兰德的亲密关系怎么办?欧文若知道她已经跟别人睡过觉,是否还是会想要娶她?
她无法确定。
她的族人对于新娘的贞节比较不重视,不像传言中的英格兰人或法国人那样。但欧文跟一般的韦尔斯人也不一样。他既残酷又自私,而她直觉知道他会惩罚她的失贞……尤其对方是英格兰人。他会惩罚她,而且终她一生都会那样。
她强忍住恐慌。她不能嫁给欧文,她将必须面对暴怒的欧文,甚至还有她的叔叔。但她绝不能同意当欧文的新娘。
她考虑着自己所剩的少数几个选择,于是她的念头再度转到陆迈铎身上。只有欧文的父亲能控制得住他,并且能够保证援助她的叔叔。
她迟疑了一下。援助她叔叔、帮忙把英格兰人打退、帮忙维护韦尔斯的自由,不使家园受到英格兰人的统治。然而,打赢了英格兰人之后,这些韦尔斯氏族一定又会不改恶习,彼此争斗起来。
噢,看来什么事都是毫无希望的。难道没有方法可以让这块纷扰不已的土地维持和平吗?
裘琳抬起头,茫然瞪着火光,同时第一次容许自己开始考虑另一种情景。万一英格兰人留下来了呢?万一兰德的城堡建好、并且统治了这块土地呢?他曾发誓要保护大家,要建一座城堡让英格兰人与韦尔斯人并肩一起生活,并且确保这里的和平。他是当真的吗?他能够确保那样吗?
对所有住在葛芬河谷的人民而言,那样是否会让大家生活得比较好呢?
结果她混乱的思绪被打断了,只听见喀啦」声,木板被扯下来,门砰然打开,兰德闯了进来。他的呼吸急猛,整个人散发出一波波的怒气。
他用力把门关上,发出一个冰冷的重击声,然后他举着一个小布包说:“我见到了那个想把妳要回去的人。”
“欧文?”她紧张地站起来。“他把你弟弟带来了吗?”
“没有。”
这个简单的答复里面含着不祥的意味,一种危险的意味。然而跟不知道状况比起来,那种危险还比较不可怕。“杰柏不在欧文的手里吗?”
他把那个布包丢给她,她伸手接祝见他只是瞪着她,一脸怨恨的表情,眼神冰冷,裘琳的心往下一沈。这个小布包里是否有什么东西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突然之间她知道了,她抬起震惊的眼睛,想把布包塞回给他。然而他的表情变得更可怕。“把它打开,”
她摇着头。他弟弟的某一部分就在她手中的小布包里面,代表着欧文抓住他的证明。在此之前,杰柏对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她不必认识就已憎恨的英格兰人。现在他成了欧文的加害对象,她却为他感到心痛。一股愧疚感涌上她心头,她垂下了头。要不是她……
她用发抖的手指摸索着布包。上面有血迹,她为自己惹来的这种痛苦感到愕然。这里面是他的耳朵吗?还是他的鼻子?
她想起自己曾发狂地想,希望把男人的某一部分下体切下来,藉此挫一挫他们的大男人力量。求求老天,别是那个!
看见那根手指的时候,她倒吸一口气。既是宽慰又是恐惧。那指甲已经变青了,肤色苍白得很不自然,上面依然戴着一枚戒指,而她竟然无法移开目光。只不过几个小时以前,这根手指里面还有血液流动着、还是温暖的、还会动,曾经抓过一把刀、碰过一个女人、抓过一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