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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衣服,然后挽着她的胳膊把水白送到了防盗门外。青青又亲一下水白的嘴唇说:“你要常来看我。”水白说好,然后快步下了楼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发现青青倚在门口还痴痴地看着她。水白头一低,几乎是跑下了楼。
(8)
回到家了,水白的心还慌慌的,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闯到了一个人的梦境里去了一样,既然已经到了人家梦里去了,自然也要做那梦里的事情,可水白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
那被青青放在被窝里厮磨了近一个月的衬衣被水白放在凳子上耷拉着,水白看着它,感觉这件衬衣几乎跟自己无关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捡起来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只是一股香水味,茉莉香型的,恰巧也是水白喜欢的味道,应该就是青青的体味了。不过这么一种香水味能提供有关青青的什么信息呢,水白想不明白。
水白想干脆把衬衣洗了吧,洗了还是可以穿的。不过她到底没有拿去洗,只是把衬衣用衣架撑了塞进衣柜,然后就几乎把它忘了。
又过了些日子,水白到江边的小岛去办差,小岛上的房子几乎都是石头砌成的,而且有些年月了。岛上的树木也是高大,郁郁葱葱的,树干上爬满青苔。水白在石板铺的路上走着,免不了东张西望,蓦然就看见有一个女子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正梳着长长的褐色的头发。她的头发垂在前面,所以她的整个脸都被遮住了。
水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感觉那个女人应该是个中年的妇女,穿着黑色的裤子和花色的上衣。她的头发真是长的,几乎垂到地面了。她只是专注地梳着头发,一遍一遍的,水白看着觉得头发已经被她梳得很齐整了,但这个女人好像没有感觉似的,还是那么一遍遍专注地梳着。
到了晚上,水白给青青打了电话,青青一接起电话就说:“我以为你又把我忘了。”她的声音柔软地让水白感觉她整个人都要瘫倒在地上了。水白觉得奇怪,自己还没说话,青青怎么知道是她打的电话呢?
水白说:“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青青说:“我有预感的,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正梳着头发,然后梳子就掉到地上了。”
水白哦了一声。水白又说:“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青青说:“说吧,看我能不能解。”
水白说:“你说一个人的头发在整个身体里占什么样的位置?”
青青说:“你来我家吧,我慢慢告诉你。”
水白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不是很喜欢去她的家,就说:“要不周末爬山的时候跟我说吧。”
青青呵呵笑了,说:“不行,这个问题只适合在夜晚回答。”
水白没有话了,那边青青好像感觉到了水白的犹豫,又接着说:“你不想来看看我吗?我几乎每天都等着的。”
水白觉得拒绝这么一个温柔的女子,实在有点不应该,就说:“好吧,我周五晚上去看你吧。”
放下电话,水白躺在床上认真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在冒险似的。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世界对水白来说总是有很多神奇的地方,而水白是最受不住诱惑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什么也诱惑不了自己,那活着岂不是很无趣,人是被诱惑着长大,诱惑着继续生存下去的。
(9)
近来一段时间,水白发现自己头发掉得特别厉害,冲凉的时候,一小圈一小圈的头发被水冲到白色瓷砖的地板上,能看得很分明。床单和枕头上也分散着一根或者纠结在一起的头发,甚至房间地板上也有。
水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脱发,因为脱发是有家族遗传的,水白的父亲就秃头。水白特意为此事咨询了一个老同事,老同事说:“这是自然地新陈代谢,担心什么,掉了还会长出来的。”水白将信将疑,其实也没很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对人的毛发产生了兴趣。
周五水白直到天黑才到青青的家里,水白觉得拜访一个人,尤其是女人,夜晚比白天好的多,白昼的亮光把一切展现了,让人发慌,但夜光往往把什么遮掩了,但也能把那被隐藏的勾引出来。
出来开门的是艾子,艾子一看是水白,就板起了脸,飞快地朝水白身上吐了一口口水。幸好母亲出来了,青青说:“艾子,你怎么能对姐姐这么没有礼帽?”艾子又朝水白呲呲地做了个鬼脸,然后扭身跑进了屋。
青青很快拉了水白的手,一边掀起自己的睡衣往水白胸前擦,水白被青青在胸前擦着有点难为情,就说:“没事的,小孩子的口水不脏的。”
青青说:“这孩子是被惯坏了,脾气也是古怪,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摸不着头脑。”水白说:“人小时候脾气都怪吧。”
青青看着水白笑,又搂住了水白的腰,青青说:“我看你小时候也是一个古灵精怪的人。”水白被她看着,又这样被她搂着,感觉很是局促。青青又说:“你来了就好,你是不知道我是怎样等你来的。”
说着就拉着水白的手进了客厅,转了个弯,进了水白上次进过的那间卧室。在卧室门口的时候,水白又吃了一惊。房间里的布置已经完全不同,床没有了,只有一张紫色的大概两米长的沙发,还有靠近窗户放着一张黑色的梳妆台,梳妆台的镜子是椭圆型的,很亮,正对着卧室的门。梳妆台前还有一张皮质的圆座的小凳子,看上去就感觉很柔软。
青青拉了拉水白的手说:“进来啊。”
水白说:“你这房间我都认不出来了。”
青青呵呵笑说:“我喜欢不断地重新布置自己的房间,你会习惯的。”
水白说:“原来那张床呢?”
青青指指沙发。水白认真看了看,才发现沙发其实就是由原来的那张床折叠成的,只是把被褥拿走了而已。
青青拉着水白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又看着水白微笑。水白更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是回应她的目光呢,还是把眼睛转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青青说:“你来了,我觉得整个屋子都有生气了。”
水白只是疑惑,跟这个女人其实才不过刚刚认识,为什么她对自己能够这么亲昵呢?
(10)
青青拿了一本黑色的精装的书来,水白发现这书的封皮封底和侧封都没有字。青青把书翻开到一页,摊开了放在膝盖上,水白在书页上发现一根头发,心想可能是青青的头发,刚刚落下去的。
青青问:“水,你在这书里发现什么了?”
水白说:“我没细看上面的文字。”
青青说:“与文字无关的。”
水白说:“那是什么?”
青青用两根手指轻轻捏起了那根头发说:“水,这是你的头发。”
水白有点尴尬地笑笑说:“我还以为是你的头发。”
青青说:“难道你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吗?我的头发怎会是这个样子呢?”
水白认真地看了看青青的头发,乌黑发亮的,水白又用手去摸,发丝比较粗,但还柔软。
青青说:“只有你才有这么纤细的头发,而且是淡褐色的。我看到这头发,就好比看到你了。”
水白有点吃惊,说:“怎么可能呢?一根头发算什么,落掉就没有了,而且不断地有新的长出来。”
青青说:“你若把它看成是你身外的桌子凳子之类的东西,它对你自然没什么。但其实它是比衣服与你更接近的。我在你的衬衣闻到你的气息,但看着这根头发,我就看见你了。”
青青把头发重新放回书页,把书合上,那黑色的封皮在她的手下显得越发诡秘。水白想起在岛上看见的那个梳发的妇女,蓦然想到点什么,就问青青:“你说头发对人究竟有何用呢?”青青说:“毛发使人柔软和隐秘。”
水白想到恐怖片里的女鬼一般都是披散着长长的头发,而且把自己的脸都遮住了。又想到有专门甩头发的舞蹈,又想到古时候的人几乎不剪头发的,只是把头发拧成长辫或者盘在头顶。
青青大概觉察到了水白在发呆,就用胳膊碰碰她说:“想什么呢?”
水白回过神来说:“哦,没想什么。”
青青笑着说:“你肯定在想什么,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
水白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说:“我只是觉得头发对人比较奇怪。”
青青说:“那是因为你远离它了,所以你会觉得它奇怪。”
青青这么一说,水白又有点懵了。水白想站起来踱踱步,这样有助思考,但这样莫名其妙地突然站起来,青青肯定会觉得奇怪,所以只好忍着。
这时候艾子跑进房间来,嘴里啃着一片西瓜,另一只手还拿着一片。艾子把一片西瓜递给青青,青青说:“给姐姐吃。”艾子执拗着就要给母亲。青青就接过来,然后要递到水白手里,不想水白还没接过来,艾子一个劈手,就把西瓜打翻在地了。
青青倒没有生气,只是说:“艾子你不能这么调皮。”水白倒是感觉自己对艾子有点生气,但也不好表现出来的。
(11)
晚上水白没有回自己的宿舍,水白心里其实不愿意在青青家里留宿的,青青说:“我这里房间多得是,你若想住这一间,你就住这,不愿意的话还可以到别的房间看看。”水白说:“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你,我想我还是回去的好。”青青说:“你这么客气我不喜欢。你住我家,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爬山。”水白觉得再推辞下去就显得自己不礼貌了,水白说:“那我就睡这沙发床吧。”
临睡的时候,水白去了一趟厕所。客厅很昏暗,水白想起青青说她这里的房间多得是,水白忍不住眼睛在客厅里扫视一圈,感觉也有很多门在黑暗中,只是不知青青在那一道门里边,艾子又在那一道门里边。
水白把房间的门轻轻关好,诺大一个空间里就剩水白一个人了。水白看看沙发床,又看看黑色的梳妆台,感觉自己似乎面临两种诱惑。但水白几乎想也没想,就直接向梳妆台走去。她在软椅上坐下来,就看见了椭圆型的镜子中的自己,不禁有点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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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白其实每天都会在镜子里面对自己的,但现在面对这扇梳妆镜的水白似乎已不是平常的水白。水白看见镜子中的那个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放下了。过一会儿镜子中那个人拿起了梳子开始梳头发,而且把头发都梳到前面来,遮住了半边脸。水白看着梳子在头发上不断地上上下下运动,水白想,头发已经很齐整了,为什么梳子还在不停地梳。
水白猛然醒悟过来,恍然觉得这是不是青青故意安排的,青青就想把自己安置到这样一个房间里。水白环顾四周,心想说不定什么地方有摄像头此时正窥探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除了天花板上花环状的白灯,墙壁上什么也没有。水白又站起来走到门边,门上也没有窥孔。水白很想开了门看看,又觉得不妥,而且心里也有点害怕。
水白又重新坐回梳妆台,这一次她认真地看了梳妆台上摆放的各样化妆用具,大部分自己都是用过的,也有不知道怎么用的。
水白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似乎熟悉了些。然后她开始给自己化妆,从眉毛开始到眼睛到嘴唇,几乎把梳妆台上的所有化妆用具都用了一遍。她站起来远远地看了一下效果,感觉着远看比近看美,可是近看的时候,又发现比远看脸上显得光亮得多。
水白正着身子看,又侧了脸看,她想挑剔一下自己,又似乎没什么可挑剔的。水白想每个人对于自己大概都是如此,无论怎么丑陋的,也能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其实也有美丽的时候。
水白在软皮的凳子上安安静静地坐着,就那样看着镜子中的人,像看一道风景一样,所不同的是,水白专注的看与这道风景本身的美丽与否无关。
后来水白觉得疲惫了,就在沙发床上躺下睡着了,房间里的灯应该是一夜开着的。那镜子里的人似乎也还是一夜都在,浓浓的妆,眼睛炯炯地。
(12)
第二天水白起来打开门到了客厅,青青和艾子都起来了,青青正在忙着摆放碗筷,早饭都做好了。青青一看见水白,脸上就起了微笑说:“昨晚睡得好么?”说着又走到水白身边搂着水白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水白感觉迷迷糊糊地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又有点觉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