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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了顶帽子，低着头，倚在软椅上百无聊赖的样子。这家伙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在养病么，不是因为她那一砸，还受了满重的伤么？怎么又能出来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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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萍的心抽了几下，挺起身板走过去。“白奶奶，白夫人。”她客气地叫着，就是不理白旭。
白旭听到声音，抬起眼皮，那黑黑的眼珠子瞄到叶萍，又垂了下去。叶萍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不是以前就多次见过他视线投在她身上，白旭那一瞥，还真会让人误以为他的眼睛是好的。
“叶萍！”白奶奶见到她来，显得很高兴，忙招呼他们一家三口快坐下来，接着又叫厨师快些上菜。
这一餐，准备得比以往都要丰富，好像招待异国元首般地，恨不得把最贵最好的食物呈到叶萍的面前。叶萍努力地忽略白旭的存在，微笑，道谢，享受美食。在咀嚼时，她垂着眼睛，告诉自己：她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只要高兴地吃饭就好。
突然间，有人踩了她的脚一下。
叶萍下意识地抬头，发现对面的白旭正面对自己，漆黑的眼，盯在她的脸上，对她笑。
她被食物卡住了，低下头，咳嗽了半天。
“叶萍，没事吧？”身边的母亲关心地问。
“没事…咳咳…”叶萍清了清喉咙，红着脸对大家说：“我失陪一下。”
她快步走入洗手间，这才放声地咳嗽，发出地声音在空旷的地方显得特别响亮。感觉像是把肺叶都给咳了出来，叶萍尽力控制自己，咳声才渐渐地止住。她双手扶在洗手台上，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潮红的脸色慢慢转为苍白，连唇色也变得发白了。
见鬼了，不能因为和那死男人纠缠不清，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吧！
叶萍从包里掏出腮红在两颊补了些粉色，左右照照，觉得比刚才好了点。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对着镜子说：“别理那个男人，他和你没关系，以后见到，就当他是一摊垃圾！”
做好心理建设，她洗了洗手，背上小包走出洗手间。回到餐厅，叶萍顿住脚步，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怎么刚才大家都在的，一转眼，就只剩白旭一个人了？
“别傻站着，过来坐下，你还没吃饱吧？”白旭凉凉地说。
我看见你就气饱了！
这句话叶萍险些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冷静，冷静，他是垃圾，不值得你为他生气！
叶萍摸摸脸，表情应该没有龟裂，然后慢走几步，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我父母呢？”
“我请他们走了。”
“什么？”啊，她又激动了，这样不好。
白旭笑了笑，说道：“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我请长辈们离开，给我们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叶萍声音立刻冷了八度。
“可是我有事要对你说。”白旭歪着头，黑眼珠子在女孩身上转了几圈，唇角高高地翘起，不徐不疾地说：“仔细看，你还是挺漂亮的。不过表情太臭了，这样你的美丽就打了折扣。”
“谢谢，听到白少爷赞我漂亮，小女子受宠若惊！”叶萍忍不住地想要讥讽白旭，话说完，过了两秒锺，突然睁圆双目，“你、你、你看得到我吗？”
“托福，因为你那一击，我的眼睛又恢复功能了。”
“白奶奶和伯母知道了吗？”
“我没告诉任何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叶萍皱起眉，审视笑得一脸阳光的男人。他这么开朗的笑容，她大概有好几个月都没看看到过，现在心情这么好，只是因为重获光明吗？
“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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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白旭的笑容许久都没有褪去，持续刺着叶萍的眼睛。
也对，本来以为会成了瞎子，但是突然又能看到了，自然是高兴得要疯掉。
叶萍弯起唇角，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没有错。”
“太好了！”叶萍也笑起来。
折磨自己几个月的痛苦，突然有了戏剧性的转变。白旭病好了！再也不用嫁给他，从此之后一切回归原点，她终于重获自由！
“不过嘛…”白旭慢悠悠地说，语调拖得老长，“我欠你的，应该怎么还呢？”
叶萍蹙额，问：“你欠我的？”
“对，上周末的事，你不会这么快就忘光了吧？”
该死，如果他不提，她还真想忘掉呢！
29
“你想怎么样？”叶萍的兴奋只维持了几秒，又跌回到谷底。
“我想对你负责啊。”白旭痞笑一下。
“你还提！”叶萍瞪眼道：“我是女生都没找你算帐了，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心我告死你！”
白旭摇摇头，叹道：“女孩子太凶了不好，小心嫁不出去。”
“我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需要你操心！”
白旭问：“你不想嫁给我吗？”
“不想！”回答得斩钉截铁。
“真的不想？”白旭又问一次。
“不想，从来都没想过，死都不会嫁给你！”
白旭紧紧盯着叶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从叶萍的脸上找出最微小的变化。又过了几秒锺的时间，他眯起眼睛笑了，松口气道：“还好你说了这句话。”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不需要我负责任，太感谢了。”
叶萍抿着嘴巴，从鼻子里哼出气来。这男人推托责任，不想对她负责就直接说出来，这样从女生的嘴里套话实在太没担当。她不要嫁他是一回事，他不想娶她又是另一回事。不过现在不是她计较这细节的时候，挣脱束缚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达成一致，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但还是透露了一丝丝紧张。
白旭点头，“这也是我的想法。”
“你奶奶那边，你去说。我父母是很容易解决的。”
“没有问题。”
“很好。”都敲定了，这就可以散会了吧？叶萍看看表，说：“我要走了，以后再见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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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白旭踌躇，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事？”叶萍人都站起来了。
“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很忙的。”
“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白旭快步走到叶萍的面前，急切地说道：“你可不可以晚一点再走。”
“为什么？”叶萍怕他节外生枝，抓紧了自己的小包，如果他敢对她不利，她可以拔腿就跑。
白旭察觉出叶萍的防备，又退了一步，无奈地笑笑，解释道：“我复明的事谁都不知道，这是我唯一逃走的机会了。你可不可以在这多留一会，这样别人就会以为我没有走。”
“你要去找瑞茜？”
白旭犹豫片刻，点头，“对，我要去见她。”
现在轮到叶萍为难了，基于朋友的立场，她觉得瑞茜和唐显能够走到一起更幸福，白旭最好不要去打扰瑞茜。但若是为自己考虑，白旭最好和瑞茜私奔，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地甩掉他这个麻烦。她权衡了约有一分锺，但对于白旭来说，仿佛等了一个小时之久。
叶萍咬牙，抬头道：“你走吧，我留在这里坐着，你大概多长时间可以脱身？”
“半小时就够了！”白旭的眼中迸出火花般耀眼的光芒，拉起叶萍的手，在她的手背亲了一下，“谢谢你，我这辈子都会感激你对我的帮助。”
“一辈子就算了，这太！人了。”叶萍抽回手，背在身后，在裙子上蹭了几下。
白旭扯着嘴角淡笑，把她所有的小动作都瞧在眼里。
“那天的事，我正式向你道歉，是我昏了头，对不起！当然，我知道我的道歉并不能弥补你的损失，如果你有要求，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你的。”
白旭突然正经八百地对叶萍说话，使她好不适应，别扭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只要不再提这个事，我就感谢你一辈子了。”
“你真的不需要…”
“算我求你，你快点消失在我面前好么？”
白旭叹了口气，说道：“好，我不再提。”
他说完，搬起椅子，走到餐厅东南角放下来，然后抬头数着顶上的天花板。叶萍好奇，歪着脑袋看白旭。只见他爬上椅子，用手试着去摸天花板，但是这餐厅的屋顶很高，白旭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椅子上也够不到顶。他撇撇嘴，从椅子上跳下来，同时头上帽子也掉在地下，露出一大块光秃秃的头皮。
叶萍走过去，拾起帽子交给白旭，“给你。”
“谢谢。”白旭接过，对折一下，塞进裤袋里。
“你的头发怎么了？”
“少一块吗？”白旭笑着摸了摸，回道：“被你打过之后，医生要缝针，就把头发剔掉一块。”
“哦。”叶萍有一点点内疚，但又说不出道歉的话，瞅了瞅白旭的头皮，嗫嚅道：“你把头发拨一拨，用旁边的头发盖上就好了。”
“没关系，我出去戴上帽子就好。”
“那好，你见到瑞茜时别摘帽子，别说我打过你，干脆就不要提起我。”
白旭回头，咧嘴对她笑，“好，我不提你，我们之间的事，对谁也不会说。”
叶萍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白旭的脸上移开，这男人笑起来太帅，她那偏好美丽事物的心会承受不住。要死了，以后到哪里找到一个比他更帅的男朋友啊？不对，这种想法相当危险，她以后要找老实可靠的男人，这类的帅哥不要碰！
白旭向周围看看，相中一张二人餐桌，他走过去，试着抬起桌子。也许因为太用力了，餐桌腿碰到旁边的椅子，发出很大的声响，吓得白旭停在那里不敢动。叶萍回头，餐厅外面的人没有进来，她松口气，走到白旭面前，搭起桌角，和白旭一起将桌子搬到墙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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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白旭说话的声音比刚才弱了很多。
“不谢。”叶萍有点想笑，他肯定比她还要害怕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她又问他：“你要从这里逃出去吗？”
“嗯，这大楼建盖时，我看过建筑图，顶层餐厅的天花板和外面的公共空间时相通的。可以直接到达安全通道。”白旭一面解释，一面爬上桌子，再试了下，踮起脚尖可以碰到房顶，但还是差了一小截。
叶萍仰头看着，说：“再叠上一把椅子应该可以了。”
“嗯。”白旭蹲下身体，慢慢地下了桌子。然后小心地搬起离他最近的椅子，轻轻放到桌面上。叶萍自动地帮他扶好椅子，白旭第三次尝试，终于可以达到高度。他低头，很高兴地对叶萍笑，“行了！”
“祝你好运。”她轻轻地回他一个笑容，仿佛也感染到了白旭的快乐。
白旭用手托起一块天花板，露出空荡幽黑的顶部空间，与此同时，上面的积灰也落下来，沾到叶萍身上，令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你没事吧？”白旭低头问她。
“没事没事。”叶萍揉揉鼻子。
她以前一直以为从天花板或是通风管道里逃脱是件很威风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那种地方通常积满了灰尘，要想通过，必定狼狈不堪。再瞧瞧白旭身上穿着象牙白色悠闲衣，恐怕他出去时，就变成烟灰色了。
“你去见瑞茜之前，记得换身衣服。”
“啊？”白旭本欲翻身而走的，听到叶萍说话，又垂头看她，“换衣服？”
“你没准备吧？出去买一身就好了。”
白旭想了想，又从椅子上下来，蹲在桌上与叶萍平视，“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
叶萍望着白旭，静默了几秒之后，说：“你要是和瑞茜私奔了，我上哪去找你还钱？”
白旭很认真的回答：“把你的银行帐号抄给我，等我有钱了寄给你。”
叶萍微笑，从小包里取出钱夹，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凑了四百多块钱。“少了一点，我想应该够你坐火车再转搭船的路费了。”她说着，又找出一张磁卡，交到白旭手上，“如果不够，可以刷这张卡，大概可以刷到五万的限额吧。”
“不需要这么多的！”白旭受宠若惊，不敢接受。
叶萍淡淡地说：“拿着吧，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瑞茜的。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了，你不能让她再受委屈，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他这一去，如果找到瑞茜，也只有私奔一条路可走。两个年轻人，没有文凭，没有工作经验，想要不依靠任何人生活下去，不知还要遭受多少挫折。瑞茜是从小吃苦长大的，也许还能够适应。至于这个白大少，不是叶萍小看他…白家过的日子，比普通的富贵人家还要奢华很多，白旭能在外面生活几天，她还真的很怀疑呢。
“省着点花，一个月之后我会去挂失，不会永远叫你透支的！”叶萍瞪起眼睛，做凶恶状。
“谢谢你，我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了。”白旭还是接过磁卡和现金，向叶萍保证：“我肯定会加倍还你的！”
“嗯，我可是看在瑞茜的面子上才帮你的！”
“我知道。”白旭第一次对叶萍露出温柔的笑容。
女孩心一酸，催道：“你快走吧，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白旭点头，伸手到叶萍面前。她迟疑片刻，和白旭握了手，很快又放开。白旭的手很热，是因为他要见到心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