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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吻着她，脑子里想着小萃，我闭着眼，只觉得是小萃在抚摩我的头发。我才发现，爱是不能忘却的。
然而，她毕竟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弱者。我毕竟有了家，有了老婆。这实实在在并非梦境的东西更有现实性，贴近感，我还是浸沉在新婚的氛围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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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亲热，脑子里却走马灯似地映现出许小芬、张翠花、高玉萍、吴恙、马利娅、江雪琴、楚天骄、杨小萃的影子。我与这八的漂亮女人的艳遇历历在目，我觉得我失败了。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我仍然是一个弱者，更可悲的是我的作家梦爱情梦破灭了。我今后活着的大部分内容将是为了我身边这个女人，给她温暖、体贴，在她身上显示我我的爱心、好心及本领，显示我还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突然想喝酒。地上的柜盖上就有现成的酒和菜。我说：“你也喝一杯吧。”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咳嗽连声。
我苦中作乐，轻轻唱起了经过我现编的《三杯酒》——
这第一杯，一呀么一杯酒
祝你我恩爱到白头
互敬互爱手牵手
生活美满永无忧
她也给我倒了一杯酒，亲自送到我的嘴边，我一仰脖子，干下去。
这第二杯，二呀么二杯酒
祝妻子疾病早康复
待到来年这时候
有个爱子抱膝头
我又倒了两杯酒，说；“咱俩喝个交杯酒。”
这第三杯，三呀么三倍酒
祝父母健康又长寿
莫再遥望天尽头
儿已娶妻成家喽
我现编现唱，尽量让它通俗易懂，好使五年级文化的她听懂。
我说：“过三天咱们就回城里，我已经买了一处房子，我有言在先，我只有一只板箱，半炕书，咱们就慢慢的白手起家吧。”
她说：“我只有跟着你，依靠主，就会有好日子过的。”
“为什么？”
“你是好人，有本事的人，再说，主耶稣会保佑咱们的。”
我这才听明白：“什么？你是基督徒？”
“是啊，我有病，我大姨就介绍我信了基督教，已经二年了，自从信了主，我的病就一天比一天好。主还给我送来了这么好的丈夫，感谢主。”
啊！我终于盼到可以光明正大地信奉主耶稣基督的这一天了。
我说：“我早就相信耶稣了，我还熟读了《马太福音》，这么说，咱俩的婚姻真是主安排的。”
“回城后，你就可以参加我们的聚会，然后有牧师给你受洗。咱们现在就祈祷，好吗？”
我跪在炕上虔诚地求主保佑我心想事成。
“以后，你有难处就向主诉说，有愿望就向主祈求，主会成全我们的。”她坚定地说。
“主啊，你使我的爱心驱赶了邪恶，你让我用宽恕战胜了报复，我愿意侍奉你。直到永远，阿门！”我再一次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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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可贺！无心插柳柳成荫（3）
3．我这个新的家是花200元买的一大间土房，位于城畔一里左右，14平米，齐锅夹灶，锅台与炕之间用几块破木板糊上报纸隔开。东墙是一个橘红色的画木纹的立柜；窗下，是一只板箱，它的两边各有一个汽车轮胎代替弹簧的沙发。我老婆虽然残疾，但把整个屋子收拾得整洁、干净。我却穿着工作服去各家油漆彩画。因为我开展了画木纹的业务，营生非常多，挣的钱也多起来。小日子从零开始也还惬意。
感谢主，她这个别人、亲人都认为不能生养的女人，居然生了一个女儿，更使她像变了一个人，幸福而自豪。
然而，我的内心却躁动不安，眼看着文坛发生着一件件大事而起急：《班主任》的发表，引起强烈轰动；〈伤痕〉发表了，引起极大反响；特别是话剧〈于无声处〉被全国所有的报纸转载，使我感到这个国家政治上发生了根本变化，我知道文学的春天来到了，我也应该死灰复燃，继续圆我的作家梦了。
一天，我又碰上了公社武装部的老赵，他说：“李木子，你的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稿件在我家里，我怕公社人多，给你弄丢了。走，跟我去拿。”
啊，这东西已经有整整二年了，我因为被拘留，而失去了对文学的信心，对爱情失去了渴望。如今，当我打开那个我认为是退稿的东西时，不由得大吃一惊！编辑的亲笔信上是这么说的：您的长篇小说《灵魂塑造者》，内容丰富，感情真实，时代感强，写得不错，但是，我们是专门出版儿童读物的出版社，而您的作品是写给老师和家长看的。建议您赶紧从里面抽出一个孩子；就是那个很有个性的小调皮，将他的故事及老师教育他的故事写出来，尽快寄给我，我们出版社还没有出版过农村老师教育农村孩子的书。我们好出版。责任编辑：刘流。
哎呀，我真是混蛋啊，我自己坏了我的大事啊！就因为当时文化局没有发表我的那个《三条腿的椅子和没腿的耧》，就错误地判断北京的出版社也调查了我，知道了我被拘留而退了我的书稿，因此，我自己断送了我的作家梦和爱情梦，难道我是跟上鬼了？
要写这个调皮蛋是可以的，可是要有一个中心线索。我冥思苦想也没有灵感。一晃就过去了三个月，我心急如焚。我爱人就为我祷告，求主恩赐给我灵感。
有一天，我用自行车捎着我女儿去城里，路过水利局门口。我看见一根水泥电线杆横过马路，我当时想：如果晚上，有人没看见，撞上水泥电线杆，那有多么危险啊！想到这里，我突然来了灵感：就写调皮蛋在看电影的时候，在路中间用石头码了个‘碉堡’，结果把他老师对象的腿撞断了。于是有了线索，我就可以串联敷衍故事了。
我立刻请我爱人抱着闺女去她娘家住几天。我就在沙发扶手上横一块木版当写字台，坐个小椅子，在高粱秆子上插个沾水钢笔尖儿，开始写作《小调皮蛋儿》这本中篇小说。
我仍然是渴了就喝，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醒了就写，我的文思如泉水喷涌，我一气呵成，写了整整五天五夜，终于写完了这个五万字的儿童读物。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简直着了迷。
当我搁下笔，伸了个懒腰，长出一口气，我才发现，我是腰酸臂疼，胳臂被木版棱子硌出两道深壕，我就像一个得胜而归的士兵，已经伤痕累累了，但是我的心却比蜜甜。
突然，我发现窗外有哭声，悲切而凄惨。我赶忙开门去看，没有人影儿，一回头，看见一封厚厚的信。啊！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笔迹了。杨小萃三个字立刻浮上我的脑海，我如重锤击顶，差一点晕过去
楞了一会儿，我赶忙骑车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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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可贺！无心插柳柳成荫（4）
4．我风驰电掣般地追去，在公路上没有她的人影入，我又到汽车站，仍然没有看见她那张熟悉的脸，只是在进站的一辆汽车上看见了我的老婆抱着女儿下了车。我赶忙迎上去，接过女儿。
“爸，爸。亲。”女儿叫着我，我的魂才附了体。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妻问。
“我写完了，算计你会回来。”
“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怕你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上火。瞧，你的眼都红了，嘴唇起了白皮，至少瘦了5斤。”她的眼里充盈着泪水。
我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想，哪怕你写的时候我去邻居家串门呢。到做饭的时候我再回来，给你做热汤热水也好啊。”
“我写完了。“我的眼睛仍然四处寻找。
这时，一辆大客车从汽车站里开出来，我猛然从车窗里看见了小萃，她望着我，没有哭，只是傻笑，车拐了弯，上了公路，我还听见那怕人的笑声。
我像木雕泥塑般地戳在那里。我的眼直直地望着大门，仿佛天气突然变冷，把我冻僵了。
“爸，爸。傻。”女儿用小手揉搓我的腮帮子。
“你怎么了？傻眉楞眼的？”
“我累了，回家吧，睡一会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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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自行车捎着我，怕你心不在意出差错。咱们走着回吧。”她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又在我的胳臂上轻轻捏了一下。
疼得我三魂归了窍。
那封厚厚的信在我的胸兜里。压得我心疼憋闷，像是拦胸捆了一圈绳子。我们到家后，我哄娃娃，她收拾屋子，我才发现屋子里乱七八糟，被褥一炕，烟头满地，像是进了贼。
“满屋子烟味儿，给你蒸的一锅馒头还剩三个，你这么玩命地写，能顶吃当喝？图甚？”
我没有做声。我深深地知道，事实胜于雄辨的道理。让结果说话吧。
她抱柴火烧火，煮的是荷包鸡蛋面条，还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酥鸡、丸子。
“吃，尽情地吃，养养身子。”她说，“我妈妈给的。”
我装做吃得很香，其实，味同嚼蜡。
我怎么也睡不着，最后，我喝了半瓶酒才睡着了。半夜里我醒了，想起那封信，我想看可是没法看，也不能看，心有千千结。
“你是不是渴了？水在这里。”妻从炕沿上将瓷缸子里的水递给我。
我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你看你，因为写作就闹到不喝酒就睡不着觉的地步，图甚呢？咱们有吃有喝，你还不知足？闹下个毛病怎么好？咱不写了，行吧？”
我嗖地坐起来，怒火填胸，我几乎想骂她几句了，可是我忍住了，她也是为我好啊。
我委婉地说：“我从14岁上就立志当作家，为了这理想，我受尽苦难，发奋图强，就因为我爸爸是右派，我写的东西不让出版，为此，我回家种了地，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做了重大牺牲，你说我不写，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写书给钱吗？劳心费力的。”
“给钱，更主要的是这事业给现在、给将来留下了一份精神食粮，它表明我为社会做出了贡献，也实现了我的价值。为了这个事业，我苦哇累啊，都心甘情愿。”
“我知道了。我支持你。可你千万别在写的时候让我住娘家，行吗？我离不开你。”
说的是她的心里话，我难道还要求她像小萃一样与我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吗？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谁让我没有吃透小萃那七字真言呢？是我自食其果，怨得着妻吗？她是无罪的。
我抱住她，说：“行！千万别干涉我写作。你瞧好吧。你肯定能当作家夫人呢。太让某些人羡慕了。”
“我不但不干涉你，我还支持你，就算你爱另一个女子，我也不气，主耶稣就是爱和宽恕的化身。”
她怎么说出这些话，难道她察觉了什么？
我说：“为什么？”
“因为你实在对我太好了，只要你好，我干甚都愿意。”
啊，又碰上个痴情女子，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十四。可贺！无心插柳柳成荫（5）
5．我打开那厚厚的信一看：原来是我和小萃的中断了的两地书——那本非常熟悉的日记本。里面有三封信，是续写的《两地书》——
续《两地书1》
木子：亲爱的。到了实现我的诺言，决定我命运的时刻了。
我从阿拉善盟中学回了家，这个家我有三年没有回来了。我的亲人向你封锁了我的消息，而我给你那个生产队写的信，也因为‘查无此人’而没有了你的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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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去了你原来的生产队，他们告诉我，你已经将户口迁到临河城郊跃进公社农科站了。我去了跃进公社碰见了武装部的赵部长，才知道你现在的住址，并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通过他的介绍，我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你为了我，为了迎合我的家人的世俗的想法，你以为，你回了北京，有了正式工作，他们就会支持咱们的终身大事，于是，你冒了个险，而露了馅儿，而被拘留了一个月，又因而没有发表那篇小说，进而，你又怀疑你的长篇小说《灵魂塑造者》也因此被退了稿，而断送了你的作家梦和爱情梦。你因为爱我而放弃了我，怕你因为当不成作家而配不上我，不愿意影响我的前途和幸福。
我要问：造成我们婚姻的悲剧究竟是什么？你既然学过毛主席的《矛盾论》，你难道不知道外因是通过内因起作用的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