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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晨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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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了这起事,阖群的人,无不称颂神明。盘日即题参庄知州,拜疏之后,即着东昌府取了收管,并拿朱门子、陆仁甫监候。此时庄知州方知这按院就是监的安秀才,悔之无及了。富公在东昌事毕之后,遂发牌往济南府。
   ,
 第二回 爱才郎小凤施情
    词曰:
    调寄《如梦令》
    举世曾无月旦,红颜忽尔相看。未听箫声啭,飞凤何生庭院?眷恋眷恋,辜负东邻一面!
    却说,富公买了刁仁夫妻在家,甚是得意。你道刁仁是什么样人?原来是山东红花铺人,世开旅店,他父亲叫刁鳄、其母张氏,姿色平常,专在店中牵云布雨,勾搭那些来往的骡夫,都到他店里下,所以他的买卖,比别家更闹热几倍。只是暗中来,明中去,一生以赌为命,所以挣来挣去,还是一双空手。他父母死后,仍习旧业。邢氏亦传了婆婆的衣钵,只因他的姿色比婆婆更高几分,所以刁仁只许他招接来往之客,不许他勾搭骡夫,这就是他之营谋。正是:
    青出于蓝,强宗胜祖。
    却说刁仁平日爱赌,除了赌之外,件件刻剥,件件要占些相应。倘见了人的,不拘大小物件,他心爱了,便千方百计,定要弄到手才快活。又能阳施谄佞,阴布牢笼,专交结匪类,损人利己,奸盗诈伪,件件俱全。若论他的做人,正是:
    谓他狼虎而不足,加之蛇蝎则有余。
    谁知这刁仁,真是小人中之穷凶极恶也,一生并无心腹,拚得丧了廉耻,坏了良心也。挣了数百两家当,不想一年前,店中下了两个客,见他有两匹马,囊中有物,遂令邢氏把两人都勾上了。一住数日,殊知那两人是做响马的,在道上劫了一伙行客,走到这里来的,却被巡捕追来,见二人可疑,盘问住了,送到郯城县审究起来。二人一口招承官司,波及到刁仁身上来,他只得买上使下去料理。
    还亏了两个贼有良心,止供与他妻子有染,不过在他家花些银子是真,那打劫的事,实不知情的。官府处央分上说明,才开断了他。事情虽完,奈囊中已荡然矣。在本地又羞又气,住不得了,遂挈家搬至扬州,希图捱在妹子身边。不想妹子死了,弄得进退两难,却得富公买了他。
    闲话休提。原来买刁仁这一日,适值钟倬然往乡间母舅宋武城家去了,隔了两日回来,方才知道。富公叫刁仁叩见姑爷,倬然将他仔细一相,但见他容貌有异,生得:
    蛇头鼠眼,面似橘皮,鹰嘴鼻,连腮胡;满面凶恶之不好看,开口!淡之甘如蜜。
    倬然又询知他是山东人,心中有些不然,直到晚与丈人、丈母吃酒之际,对富公道:“小婿看那刁仁,一股凶气,状貌狰狞,必非良善之流。即他妻子,亦不像良家体格,况又是外省人,未知来历。若依愚见,此人不可收用他!”正是:
    虽然无妄之失,难免莫大之祸。
    富公道:“贤婿休疑,此人貌恶慈善,言语井井有条,事事周到,尽可用得,且并不较身价,看来是个忠厚之人。”倬然道:“越发可疑了。既要卖身,岂有不论身价!原其胸中,不过急欲投主,看来此人,像犯事在逃,欲借乡绅门户为护身之符的。不可不虑!自古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婿所疑,未必亿中。然而将来,定是个坏事之徒。就弃了几两身价事小。”富公道:“你休过虑,断无此事。”倬然觉丈人执意如此,料不可强,就不说了。
    不想正说间,却好邢氏抱了鹤仙,正走到转弯处,听见倬然说他丈夫,便立住了,听得细详。次日偷空出来,告诉了丈夫。
    逢人祗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莫道隔墙无耳听,须知窗外岂无人?
    刁仁自此就把倬然怀恨在心,这且慢提。
    却说刁仁之女,名唤小凤姐,年已一十五岁,生得容貌美丽,亦且心灵智巧,从小见父母所作之事,大有不然之意。常常浩叹,无可如何,只得付之。时已情窦大开,自从见了钟姑爷,少年标致!他竟萌了一段顾盼的念头。几番对了倬然频送秋波,轻谈挑!。那知倬然是个正气的人,竟不放在心上,然也有三分觉察,自此过了年余光景。正是:
    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
    却说倬然是个肯读书的,只在书房睡得多。忽然一夜在书房中读书,正值更阑,只见小凤手中拿一幅纸走进房来。倬然问道:“你来此何干?”小凤笑吟吟答道:“昨日我父亲买了一幅美人图,我看画得好,心甚爱他,欲求姑爷替我题一首诗在上边,我贴在那里也好看。”
    倬然生平酷喜做诗的,听见求他做诗,便说道:“与我看看,若果然画得好,我方替你题诗。”遂接过来,展开一看,果然画得雅淡轻教,娉婷韵致,有临风欲舞之态。细看了一会,也不觉诗兴勃然,遂援笔书一律于上。诗曰:
    几番私欲问罗敷,娇怯天然倩若扶,
    坐久或嫌天日永,夜深可畏月明孤。


    感怀留恋真还假,笑我相看是也无,
    恐化彩云飞去远,叮咛静锁汉宫图。
    写完,即递与小凤道:“你拿去罢。”小凤道:“我不识字,姑爷将上面的诗句,说与我听听。”倬然道:“这妮子也混帐,你出去,让我读书。”小凤道:“你一年不说,我一年不去!”一只手轻轻搭在倬然手上,把身子渐渐的倒近身来。倬然忙把他推开,道:“恐怕你父母寻你,快快去罢!”
    小凤道:“我父亲今早,老爷差往瓜州去了,今晚不回的。我母亲,方才老爷叫抱了公子,到奶奶房中去了。”倬然道:“你是个闺女家,黄昏深夜在此,就是小厮们看见也不雅,快出去。”小凤道:“他们都出去睡了,就见了我,也是一家人,有何妨碍?我定要你讲完了才去。”倬然被他缠不过,只得把诗中之意,讲了一遍。
    小凤笑嘻嘻的道:“你原来是个口是心非的假志诚,我看你日常见了女人,头也不回,眼也不举,今见了这幅画的死美人,尚且这般赞他、爱他,若见活的,岂有反不爱之理?可见是假志诚么!”倬然道:“赞他则有之,我爱他则甚?”小凤道:“你欺我不识字么?我却理会得。你说道,恐化彩云飞去远,这是无计留他,恐他飞么!是爱得他紧的意思。”倬然道:“这是你的画,我替你赞他,非是有心之谈。”『首发97yes』
    小凤道:“画是我的,诗却是你的,发于心,现于词,心里有,口里才说得出。况且我是个女子,你替我爱他做什么?还有一个证见,待我一发再讲明了,使你无词以辩。那第一句,我虽不知罗敷是什么,是否是个人,但你说问他,想来自然是人了。那几番私欲问五个字,岂是无心之谈!既说无心,何必几番私欲问他!我这一说,是也不是?可没得说了么。”
    倬然道:“你要我替你题画,我不过见景生情,就画说画,怎么你这丫头,说这一片牵枝带叶、以假为真的话来!快些出去,莫在此混罢。”小凤道:“你不要厌我,还有一句话,请问了就去。”倬然道:“还有甚话?”小凤道:“那感怀留恋真还假这两句,只怕他的留恋是真,你的相看是假,你若果有真心相看他,他岂有不真心留恋你的!”
    倬然见他借画推敲,语中寓意,心下明白。只是拿定主意,因说道:“凭他真也罢,假也罢,在我总属无心。如今说完了,可速去罢,我也要睡了。”小凤道:“姑爷且莫睡,我来的时节,烹了一壶茶在炉上,我去取来,送与姑爷吃罢。”倬然道:“这倒使得!”小凤拿着画出去了。
    倬然见他已去,暗自想道:“这丫头尽是可人,亦且灵巧之极,可惜他父母又非其人,看他光景,明明有顾盼之意,故将美人画如题。只是我读书君子,从来不作钻窥行径,亦且此女还是个处子,断乎不可。我想古人柳下惠坐怀不乱,鲁男子闭户不纳,我岂肯如此!只作如聋似瞽。”
    正想间,小凤捧了一壶茶来,斟上一杯,递与倬然。倬然接了道:“我吃便了,今已夜深,你进去罢。”小凤此时也不则声,一径走到床上倒下。倬然叫他起来,小凤道:“待我略睡一睡去。”倬然倒着了急,只得走近身去扯他,他趁势搭住倬然的手。倬然道:“小凤姐,你起来,我实话对你说。你的美意,我已领略。人非草木,岂得无情!但我读书君子,自幼守先人规戒,从不敢萌一点邪心,坏人闺阃。况你举止不群,日后自有好配偶,你断不可作此想。”
    小凤听了并不则声,忽然掉下泪来,倬然倒吃了一惊。问他为何?小凤只是哭,便不回言。倬然怕人听见,只得把衣袂住了他,问之再四,方才住泪。说道:“妾年尚幼,岂敢无耻,作淫奔之行!盖有苦衷存焉。”倬然道:“有何苦衷。”
    小凤道:“不瞒姑爷说,我虽不知书识字,然天理人情,也还明白。我父母所为背理,以至离乡背井,我屡屡劝阻,反遭严责。今年在饭店中,又发不仁之心,讲定了一百两银子,要卖我为娼,我发极了,要上吊投河,方才罢了。总之我父母一生,以财为命,不顾理义良心,如此父母,我想终没有好结果的。因见姑爷翩翩雅度,年少高才,故尔久怀妄想。然妾下人,岂敢言及其他,只求收作一婢,趋侍房帏,足了素志矣!实为终身之愿也。倘若失身匪类,有屈无伸,出于万不得已,不惜自荐之羞,望姑爷见怜!”正是:
    淑女从来愿好逑,风流人尽说河洲。
    佳人私盟配才子,免使深闺叹白头。
    倬然听了这一席话,不觉惨然起来,说道:“以汝之态度,聪慧兼有,此苦衷我岂不爱怜你!但我寻思,你父母乃我岳父家人,我不得而主之者,况你尚属闺娃,若图一时之欢,不能了你终身,置为墙花路柳,则于情有亏。若必谋汝列之小星,则我实难启齿。劝你只是息了此念,我心领你的高情,倘你日后嫁非其偶,待我对老爷说了,与你觅一佳配。”
    小凤只是哭个不住。倬然弄得没了法,暗想:“我且许了他,哄得他起身再处。”遂对他说道:“你且莫哭,我不是拒绝你。所虑者,我不便亲自告诉老爷耳。既承你的美情,待我慢慢央个朋友转达,必要委曲图成,定不负你便了。恐你母亲寻你,我送你出去罢。”
    小凤信以为真,方才收了泪,回嗔作喜道:“既蒙金诺,便是我终身得所了。但姑爷不可负了今宵之约!”说罢起身,倬然送他至门边,小凤推住了:“不要你送,姑爷请转,千万不可负约!”竟自冉冉而去。这叫做: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又有诗一首,单道钟倬然的志诚处:
    贪花爱色天下有,拒绝风流世间无。
    莫道钟生情意薄,一片冰心在玉壶。
   ,
 第六回 刁奴才暗构灭门祸
    词曰:
    调寄《如梦令》
    不识蛇心佛口,认作忠肝能剖。忽尔肆含沙,还想托孤存后。知否,知否!此际请君消受。
    话说富公在东昌起马,不数日,已抵济南府,各属远迎进城,坐了衙门。众家人并刁仁,陆续俱到,说了些一路的事情。刁仁到晚上,悄然至富公卧内,说道:“小人与老爷挣了两宗银子来了?”富公问:“甚么银子?”刁仁道:“小人到临青,听说老爷参了庄知州,又拿了朱门子。那朱门子之父,是开饭店的,小人却好下在他店中。那老朱说,庄知州要在按院处通个关节,审起来,只要把赃银卸在衙役名下,自己图个干净,转身也罢了,只愁没有寻门路处。小人问他,肯出多少银子寻门路?他说愿出三千两。小人想,这是上门买卖,又不是诈他的,取之无碍。故此,小人斗胆许他了,只要老爷不提亲审就是了。”
    富公初时不肯,那里当得他在旁边花言巧语的说,也就允了。刁仁道:“还有之事。兖州府知府,要求老爷题荐卓异的,也肯出三千两。小人打听他平日做官,水清玉洁,况且又是成人之美,是件好事。比不得词讼事,得了贿,便以直为曲的审理。为此小人也斗胆许了他,现有他两边家人在外面等回音,倘老爷允了,就将银子缴进。”富公道:“这件我还要察访,若本官平日果然端方清介,也就罢了。万一所荐非人,则未免上获欺敝之罪,下蒙伴鼠之诮矣。”刁仁道:“小人蒙老爷恩养七载,从前大小事皆忠肝赤胆,未尝有毫欺主之心。这件事,关系老爷一任巡方的声名,若是这官儿不是名称其实的,小人也不敢兜揽来哄家主,老爷何用疑惑。”『首发97yes』
    富公被他这一席话,只得又允了。说道:“既如此,候我拜客时你跟出去,见见他便了。只是要谨密些!”刁仁道:“小人理会得。”隔了两日,果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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