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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即在麦克林夫妇的请求下莅临康乃尔。很显然他们希望由她取代他的工作——一项娄根求之不得的牺牲。但丽芝回报说:娄根做得好极了,应该继续交给他负责,折衷条件是她答应随时代为留意医疗状况。娄根并没觉得受到了威胁,事实上,遇到这么棘手的病例,能有个人帮忙分担,未尝不是件如释重负的好事。 自从车祸发生后一直没亲眼看过朝圣者的琼安·戴尔着实大吃一惊。它脸上和胸口的伤痕已经惨不忍睹了,凶残而狂乱的敌意更是她一辈子从未在马匹身上见到的。将近四个小时的回程当中,他们可以听到它不断用蹄子猛踹笼舍四壁,感觉到整部拖车震动摇晃。琼安一脸忧虑和焦急。 “我该把它安置到哪里才好?” “什么意思?”丽芝反问。 “唔,我不能把它送回那样的谷仓里。太不安全了!” 返抵马场后,他们暂时先把它留在拖车上,好让琼安和她的两个儿子清理出闲置在谷仓后面、多年未用的一排小厩舍。这两个男孩一个叫艾立克,一个叫提姆,分别是十岁和将近二十岁,平日帮着母亲经营这座马场。一旁观看他们工作的娄根,注意到这兄弟俩双双遗传了她的长脸和沉默寡言。厩舍整顿妥当之后,两兄弟中看起来较沉郁的大哥艾立克将拖车倒到棚舍门口,但马却不肯下车。 最后,琼安派遣两个儿子手持棍棒,从拖车前门进入。娄根看见那兄弟俩拼命挥打那匹马,马和他们一样被吓坏了,冲着两兄弟悬足挺立。这似乎不是什么好方法,娄根很担心马的胸部伤口会迸开,不过他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终于,一步步倒退的马退入了棚舍,他们砰然关上了笼门。 当天晚上,在他开车回家的路上,哈利·娄根内心深感沮丧。 他忆起那个猎人,那个头戴毡帽、站在铁路桥梁上冲着他咧嘴嬉笑的小矮子,暗想:那小混账说得对,那匹马的确是该被处死。 麦克林家的圣诞节有个坏的开始,并且越演越糟。他们开着罗伯特的车,从医院接回克蕾斯,让她坐在后座,两腿搁在椅座上。车子还不到半路,克蕾斯就问起树的事情。 “我们可以一回家马上装饰圣诞树吗?” 安妮两眼直视前方,把问题留给丈夫回答。罗伯特告诉克蕾斯,他们已经完成装饰工作了,但没告诉她是如何完成的——那是在昨天深夜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两人之间没有一点欢愉,一起默默装点完的。 “宝贝儿,我以为这工作会让你吃不消!”他说。安妮知道自己应该为他毫无私心地扛起所有责怪而觉得感动,然而并没有,她几近焦躁地等着罗伯特以不可或缺的玩笑去逐步调解气氛。 “再说,嘿,小姐,”他接着叙述,“等我们回到家,还有许多差事够你做的哩!木柴还没劈,场地还没打扫,食物还没准备……” 克蕾斯勉强笑了笑。安妮故意不去理会罗伯特悄悄斜递过来的一个眼神。 回到家,他们努力营造欢乐气氛。克蕾斯称赞大厅里的树看起来很可爱。她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独处了一段时间,大声播放《涅NB231》,以向他们显示自己很好。她对拐杖已经运用自如,甚至可以拄着它们上下楼梯,只是在试图带一袋事先请护士们替她买的小礼物下楼时,摔了一下。 “我没事。”罗伯特冲上前来时,她这样表示。她的头狠狠在墙上撞出“砰”的一声,从厨房里头跑出来的安妮看出来她撞得很痛。 “你没事吗?”罗伯特伸出手想扶她一把,不过她尽可能不接受帮助。 “没事!爸,我真的很好。” 安妮看见克蕾斯走过去把礼物放在树下时,罗伯特热泪盈眶。 这画面令她一时心头火起,转身快步回到厨房里。 他们一向互赠圣诞长袜。克蕾斯的是安妮和罗伯特一起给的,此外每个人都会送其他人一份。到了早上,克蕾斯会将她的袜子带进他们房间,坐在床头,大家轮流拆礼物,开玩笑,夸赞圣诞老公公是多么聪明,或者取笑说他竟忘了撕掉标价签。而今,就像圣诞树一样,这项仪式让安妮几乎无法忍受。 克蕾斯早早便回房就寝。等到他俩确定她已睡熟之后,罗伯特就拿着长袜,蹑手蹑脚走到她的房间。安妮换下服装,静听大厅里的时钟在万籁俱寂中滴滴嗒嗒地走着。罗伯特回来时她人在浴室里,听见一阵的声音,知道他正把长袜塞到她这一侧的床下。她刚刚才同样把他的袜子塞到他那头的床底。多么可笑的行为呵!他在她刷牙时走进浴室,身上穿着条纹英国睡衣,对着镜子,朝她微笑。安妮吐掉牙膏泡沫,漱漱口,瞧也不瞧他一眼说:“你必须停止这种悲哀的哭泣。” “什么?” “我看见了,在她跌倒的时候。你必须停止为她难过,怜悯根本于事无补。”他站在那儿注视着她走回卧房,两人四目相交时他正锁着眉,对她大摇其头。 “你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安妮!” “谢谢!” “你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马语者》第一部:重创 第4章(3)
她默不作声,越过他的身旁进入卧室。她钻进被窝,扭熄她这一侧的床头灯。而他在盥洗完毕之后,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他们背对背而卧,安妮两眼直瞪着从楼梯顶端的走廊上漏进寝室地板的一片黄光。她倒并不是因为生气才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根本不晓得答案是什么。她怎么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也许她之所以为他的眼泪勃然大怒,追根结底就是出于嫉妒。自从车祸发生至今,她还没痛哭流涕过一次呢!她翻个身,内疚地环抱住罗伯特,用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背。 “对不起!”她喃喃低语,亲吻了一下他的颈侧。一时间罗伯特并未移动,过了一会儿,终于缓缓翻身仰躺,一手揽住妻子,而安妮则将头偎在他的胸口。她感觉到他深深叹了口气。良久良久,两人不说也不动。然后她的手缓缓地游移到他的腹部,轻轻按住他,感觉到他的动态。她起身跪到他的上方,把睡袍拉过头,任它飘落到地板上,开始在他的身上努力摆动她的胴体,而他也一如往常伸出双手,放在她的酥胸上。他坚挺起来。她引导他进入自己的体内,感觉到他的战栗。他俩都未出一声。她在黑暗中低头注视着这已认识自己多年的好男人。在他的双目之中,含着未被欲望遮掩、深切而又难以平复的哀伤。 圣诞节当天天气转冷了,黑压压的乌云像急速转动的胶卷般飞掠林梢。风向改变,从北方吹来,带动极圈气流盘旋而下直入山谷。他们一家坐在室内熊熊的炉火旁,边玩拼字游戏,边听寒风在烟囱里呼啸。 那天早晨,他们一家都费了很长的工夫拆礼物。克蕾斯这些年来,也不曾收到过这么多礼物,即使是在很小的时候。几乎他们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送了点东西给她,等到安妮醒悟到他们应该回绝掉一部分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可以看出克蕾斯把那当成是施舍,因此留着许多礼物都没拆。 安妮和罗伯特一直想不出该买什么给她。近几年来,他们所送的总不外乎是和骑马有关的东西。如今,他们却只能去想和骑马没有关系的东西。最后,罗伯特为她买下一整槽热带鱼。这对夫妇知道女儿很想有个水族箱,但安妮担心即使是这件礼品也会使她产生不当的联想。水族箱仿佛在说:坐下!观赏!这是你现在惟一能做的。 水族箱买回来后,罗伯特就把它放置在后面的小客厅里,还给它套上圣诞包装纸。他们领着克蕾斯走到它跟前,看见她在揭开包装纸的一刹那,整张脸都霍然亮起来。 “噢,我的天哪!”她嚷着,“太不可思议了!” 到了晚上,安妮收拾完晚餐之后,发现克蕾斯和罗伯特双双躺在水族箱前的沙发上,整间小客厅内昏昏暗暗,灯管照明下的水箱里不断冒着泡泡,父女两个看着看着就相拥入眠了,摇曳的水草和悠然游动的鱼儿在他俩脸上映照出奇异的光影。 次日早上用餐时,克蕾斯脸色显得十分苍白。罗伯特轻按她的手,问:“你还好吧,宝贝儿?” 她点点头。安妮拿着一罐柳橙汁回到餐桌,罗伯特把手抽开。 安妮看得出克蕾斯必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想说。 “我一直在想朝圣者的事。”克蕾斯的语气四平八稳。这是他们一家第一次又提到那匹马,安妮和罗伯特闻言动也不动地僵立着。安妮感到很惭愧。自从车祸发生,至少自从朝圣者被送回戴尔太太的马场,他们两个都未曾去探视过它一回。 “嗯,”罗伯特做出反应,“你怎么想?” “我想我们应该把它送回肯塔基。” 一阵短暂的沉默。 “克蕾斯,”罗伯特开口表示道,“我们用不着马上做决定。也许……” 克蕾斯拦口打断:“我知道你们想说些什么。你们想说,很多像我这样受伤的人还能够再照样骑马,可是我不……”她一时语音哽咽,旋即镇定下来,“我不想。拜托!” 安妮注视着罗伯特。她可以看出罗伯特感觉得到她的目光正盯着他,警告他连半点泪光都不许泛出眼眶。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愿意把它带回去,”克蕾斯接着又说,“可是我不希望由这附近的人拥有它。” 罗伯特慢条斯理地点点头,显示他虽然尚未同意,但可以理解。 克蕾斯抓住这一点:“爸爸,我想和它道别。今天早上我们能不能去看看它,在我回医院之前?” 安妮总共只和哈利·娄根交谈过一次。那是一次令人忸怩不安的谈话,虽然双方都没提及她恐吓要控告他的那回事,字斟句酌间却都饱受它的威胁。娄根性情一向和蔼可亲,而安妮至少在语气上尽其可能地流露了一些歉意。但此后她所有有关朝圣者的消息就全部得自丽芝·哈蒙一人了。由于不想在克蕾斯之外为他们增添过多的烦恼,关于朝圣者的复原状况,丽芝对安妮编了一套百分之百的假话。 她声称,伤口愈合情形良好,胫骨外表的皮肤移植已经完成,鼻骨修补的结果之好远远超乎他们原先的期望。没有一句话能为长途驾驶之后,把车停在琼安·戴尔住处大门外的安妮、罗伯特和克蕾斯这一家人对他们即将见到的画面提供一点心理准备。 戴尔太太出了马厩,穿过庭院,朝他们走过来,边走边在她一年到头穿在身上的蓝色旧棉茄克上擦干她的手。咻咻的风把几绺灰发吹散到她的脸上,她堆着笑容,将它们拂开。那笑容看上去好古怪、好不寻常,安妮心中不禁浮起几丝疑云。也许这只是因为乍见克蕾斯在罗伯特的扶持下拄着拐杖下车,一时不知所措吧!“喂,克蕾斯,”戴尔太太招呼,“你好吗?” “她表现得棒极啦!对不对,宝贝儿?” 罗伯特代为回答。为什么不让她自己说呢?安妮心中嘀咕。 克蕾斯勇敢地露出笑容:“是的,我很好。” “圣诞节快乐吗?收到很多礼物?” “多得数不清。”克蕾斯回答,“我们愉快极了,对不对?”她望着安妮。 “愉快极啦!”安妮附和。 一时大家都想不到有什么话可说,只得困窘地伫立在寒风中。 头上的乌云狂卷而过,火红的谷仓四壁在破空一现的阳光下,猝然闪耀出烈焰般刺目的光芒。 “克蕾斯想见朝圣者,”罗伯特说,“它在谷仓里吗?” 戴尔太太神色一变。 “不,它在后头。” 安妮意识到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同时看得出克蕾斯也感觉到了。 “好极了!”罗伯特问,“我们可以去看看它吗?” 戴尔太太犹豫了一下,不过马上决定:“当然!” 她转身就走,一行人跟随她离开庭院,来到谷仓后那排旧棚舍旁。 “小心!后头这边相当泥泞。” 她扭头望向拄着拐杖的克蕾斯,马上又朝安妮投以凌厉的一眼,仿佛在预先警告什么。 “她运杖如飞。你不觉得吗,琼安?”罗伯特说道,“我都跟不上哩!” “的确,我看得出来。”戴尔太太露出一闪即逝的笑容。 “它为什么不在谷仓里?”克蕾斯问。 戴尔太太没有回答。此时他们已到棚舍,她停在惟一一扇关着的厩门外,转身面对他们。她用力吞下一口口水,注视着安妮:“我不知道哈利和丽芝怎么告诉你们的?” 安妮耸耸肩。 “唔,我们知道它能活下来是运气。”罗伯特说完,又是一阵短暂的沉寂,大家都等着戴尔太太把话说下去。她似乎正搜索枯肠,寻找恰当的字眼。 “克蕾斯,”她说,“朝圣者和以往不一样了,它正饱受痛苦。”刹那间克蕾斯满面忧色,戴尔太太望着安妮和罗伯特求助,“坦白说,我不知道探望它是不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怎么了?”罗伯特刚一开口,就被克蕾斯打断。 “我想看它。请把门打开。” 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