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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这么胖的兔子吗?”我为人母者,不可助长指鹿为马的坏风气。
“雪球的身材就跟它差不多,都可以用滚的走路。”小公主振振有辞,忽然问了一声,“它现在还好吗?多好的一只兔子,你送我多好。非得送到鸢尾宫去,害的我连面都见不上。”
“你连盆草都能养死,我哪能把它往火坑里推。”我不为所动,今年夏天我那盆水仙的悲惨际遇我还记忆犹新,“今后你都不要打活物的主意,是条命都不能靠近你。”
“哪有那么夸张,比起当初的灵妃手下死掉的兔子,我养过的花还是很幸运的了。”她大言不惭,“我多善良的人啊。”
“你也好意思说,好的不比,偏偏跟她比。行了,把你的灯放好,晚上灯会的时候,我们还得提出去呢。”我把两只花灯并排放在一起,仔细看了看,不由得乐了,道:“别说,这样看,你做的那只还真有点像雪球。这小东西不知道在哪撒野呢,我前几次去鸢尾宫的时候都没有看见它,也不知道它是胖了还是瘦了。”蓝洛儿那件事闹的,人和物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真没良心,自己送出的兔子都不想着关心一下。”伊若鄙夷。
我叹气,道:“人命关天,谁还有精神去关心一只兔子的去向。”所谓众生平等本来就是无法实现的乌托邦。
二十四桥明月夜
元宵节的花灯会热闹非凡,比起每年正月十五时夫子庙的盛况也不逞多让。楚天裔在御花园设宴延请百官,因为洛儿身子不便,我代皇后出席了这次宴会。中土这一年来除了政变时的战乱,其余的还算安好,所以群臣兴致也高昂,大有不醉无归的趋势。我当了半天木偶,夫唱妇随地接受众人冠冕堂皇的阿谀,心里暗暗发笑,倘若此刻有韦小宝之流,当会祝我“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微臣恭祝娘娘青春永驻,红颜不老。”一个文官模样的大臣忽然站起身来,向我敬酒。我端起酒杯,点头致意,举了举杯,一饮而进,我旁边的酒坛里装的全是蜂蜜水。
“好,娘娘真是爽快。微臣也斗胆以水酒一杯,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个武臣也起身敬酒。我微微一笑,举杯示意,有点后悔没叫她们榨鲜橙汁冒充酒。
“娘娘,微臣大老粗一个,你可别生气。”武官先干为敬,将酒杯倒垂着,大着嗓门嚷道。他是蓝家的旧家臣,不过在很早以前就凭借战功脱离了奴籍,现为南国骠勇十三骑之一。
“怎么会呢。”我的笑容依旧亲切端庄,“曹将军性情直率坦诚,本宫怎么会怪罪将军。来,本宫建议,我们齐向陛下敬酒一杯,恭祝吾皇龙体安康,寿与天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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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齐齐端起酒杯,高声颂道:“祝皇上龙体安康,寿与天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先前一文一武两位官员面面相觑,也无可奈何地随众人举杯敬酒。我在心里冷笑,你们不是很想敬酒吗,我来为你们创造机会。我的眼眸淡淡扫过众人,把他们的表情收录在心,假装对两位率先发难者的难看脸色视而不见。
“陛下,微臣有一事请教。皇后娘娘的身体可好?”把话题挑明了的是一位士族老臣,他话是对楚天裔说的,眼睛却紧紧地盯在我身上。
当自己是比干丞相吗?貌似您老混到今天也只是三品。
“皇后的身体已经好了,只是众爱卿也知道,皇后目前怀有身孕,身子不便,故而没有出席今天的宴席。”楚天裔在案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始终微笑,知道今天必将会有一番诘难,只是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性急,甚至等不到酒醺耳热。
“皇后此番遭难,是有奸人暗中陷害。此人居心叵测,妄图想毒害皇子,颠覆我南国江山。此等阴险狡诈大逆不道之人理应严惩不怠,绝对不可姑息纵容。”开口的这位是科举中京都的头名吧,竟然这样对待让出头名名额的恩人。
“赵卿家不愧是京都的著名才子。”我朗声称赞,被点名者面有得色,这样沉不住气,也只能当当花街柳巷的红人,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连太医院全体太医会诊都不能得出皇后是因何故受损,赵卿家连面都不须见,仅凭街面上的传言便可断定皇后是中毒,此等智慧见识,委实叫人钦佩。本宫想请教赵卿家,可否还知皇后娘娘是中的何种毒药,是如何中的毒药。”
“这里有人应该比赵书记更加清楚娘娘提出的问题的答案。”见自己的同伴窘迫,立刻有人出来帮腔。
“谁?是李卿家你吗?”我故意装糊涂。
“娘娘,微臣不知。娘娘你圣明睿智,一定比我们这些臣工更加清楚是怎么回事。”李姓大臣不动声色地将炮口对准我,想不到当年被我忽悠没了的白贵妃的表哥还有这般实力。要我说,白贵妃倘若不进宫争什么荣华富贵,与她的表哥双宿双飞,凑成一对佳偶会比较顺应天命民意。
“本宫区区一介女流,何以得知是怎么回事。我若是连这个都知道了,全体太医院的太医们会不会羞愧难当,集体请求告老还乡?到时候,诸位在座的大臣倘若有个头疼脑热身体不适什么的,怕只能找江湖郎中进府一看了。”我的冷笑话可以夏天里搬回家直接抵做制冰机,可是群臣中还是有人配合地假笑起来。
危机偷偷地混沌了过去。这样,每次都剑走偏锋打擦边球,我始终没有给故意挑起话题的臣子明确指责我就是凶手的机会。伺机寻事的文武官员个个憋了一肚子气,又有火无处发,只好酒入愁肠愁更愁,宴会桌上的气氛古怪而凝重。伊若过来找我去看花灯,我趁机请辞,离开了叫人憋屈的宴会桌。难怪人家说应酬饭最吃不得,这哪是用宴,分明就是打仗,真对不起美酒佳肴。
一盏盏花灯逐数点起,暄妍明丽。河岸的两旁皆是点点的星火,今夜星月的光辉都被花灯抢去了风头。花灯种类繁多,姿态千奇百怪。与这些做工精致,独巨匠心的花灯相比,我们俩的兔子灯丑的不能出来见人。然而我俩没别的优点,就是脸皮的厚度能独当一面,提着丑丑的兔子灯,自己稀罕的不得了,毫不脸红地在御花园里招摇。宫女们大多都制了花灯一起玩耍,整个皇宫里都热热闹闹的。
我组织了字谜竞猜活动,可惜自己对此道并不擅长,眼睁睁地看别人把奖品抱回家;伊若倒还会猜几个,得了几件诸如宫扇、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得意的不行。
逛灯会逛到很晚才会寝宫歇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只好起来,梳理一通后往御书房去,灯光还亮着,他果然还没歇息。
楚天裔对我的突然袭击倒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他指了指身边的位子示意我坐下,又重新埋首堆积如山的奏折。有些奏折他只是扫了眼就丢到一边,并没有给出任何批示,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留中不发”,为何今日留中的折子会如此多。我下意识地拿了份看。
“放下来!”他厉声制止我,可是已经迟了,我已经看到了折子的内容。
“没关系,我没那么软弱,见不得一点风雨。”我没所谓地笑笑,看来要求惩治我这个妖女,为皇后讨一个公道的大臣还真不少。南国最近很清闲吗?春耕即至,国计民生的大事他们置若罔闻,反倒对后宫的蜚短流长如此上心。纳税人的钱养出了一帮行政不作为的米虫。
“如果风雨还要你自己去承受,那么我是做什么的。”楚天裔对我的答案不满,拍拍我的头,道:“去,给我弄碗吃的去,我忙到现在,肚子饿的呱呱叫。别弄元宵,最受不了这么甜的东西。”
“想吃我还懒得给你下呢。”我白了他一眼,向小厨房走去。因为他一日三餐经常在书房解决,所以干脆在此也添了间厨房。当差的太监此刻早已休息,我亲自在厨房里转悠了两圈,厨房里的东西并不多,时新的瓜果蔬菜自是没有。我看着养在盆里的白嫩嫩的豆腐,忽然计上心来。
我端着精心炮制的美食走到案机前,微笑着请他品尝。楚天裔一看盘中的食物,脸顿时拉成了苦瓜,嘴角抽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抱怨:“清儿,虽然说要开源节流,可也没到夜宵只能吃几块豆腐的地步吧。你在厨房忙碌了这半天,就给我吃这个。”
小看我的手艺?我白了他一眼,肯定道:“你别以貌取人,先吃吃看,吃完了再抱怨也不迟。”
他将信将疑地张开嘴,我搛了一小块豆腐放进他嘴里。然后开始欣赏他脸上的表情从狐疑到惊喜再到赞叹的三级跳。我得意地笑了起来。
当日,黄蓉为了诓洪七公教他的靖哥哥武功可是施展了不少独门绝技;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简单点讲就是蒸豆腐。只是那豆腐非同小可,先把一只火腿剖开,挖了二十四个圆 孔,将豆腐削成廿四个小球分别放入孔内,扎住火腿再蒸,等到蒸熟,火腿的鲜味已 全到了豆腐之中,火腿却弃去不食。当日洪七公一尝,自然大为倾倒。黄蓉有家传“兰花拂穴手”的功夫, 十指灵巧轻柔,运劲若有若无,触手即烂的嫩豆腐,也可将之削成二十四个小圆球。我比不上她的冰雪聪明心灵手巧,削成小圆球免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切成小方块,反正楚天裔此生也无缘读唐诗三百首。
“这是什么东西?味道根本就不是豆腐。”
“当然是豆腐,厨房里没什么山珍海味,我总不能给你变出来吧。”
“你会变的。你是朕的小仙女。”他又搛了一块放进嘴里,眼睛灼灼地盯着我。
我恶寒恶寒的,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仙女就仙女呗,还非得家上一个“小”字,嫩韭黄早成韭菜化了。
“当然是豆腐,不过是放在火腿里蒸熟而已,取的是火腿的鲜气。”我笑着解释。
楚天裔浓眉一挑,笑道:“原来如此。”转眼又感慨万千,“想不到,光这小小的豆腐,便有这么多门道,人的创造力真是让万物都惊叹。”
“当然。”我笑了起来,中国的菜刀笑傲整个江湖,“光那做豆腐的原料,除了豆子以外,又有鱼脑兔脑猴脑等等,不一而足。滋味千差万别。一席豆腐宴,便是几十道美味佳肴,个个都有自己的特色。”
“想不到你除了会作诗以外,对饮食一道也颇有研究。”他已经放下了筷子,真赏脸,盘子里空空如也。
“研究谈不上,不过术业有专攻,饕餮之徒的浅薄见识而已。”我收拾了盘子搁置一旁,重重叹气,“我又给你捅下了天大的娄子了吧。”元宵宴群臣发难,宴席不欢而散。尽管宫人不敢公开议论,可我身在皇宫大内,这些又怎么可能瞒过我。
“娄子早就存在,不过是以你为率先发难的突破口。也许是我太过仁慈了。”他忽而微笑,幽深的眸子有暗芒闪动,若隐若现的戾气让我的毛孔轻微地紧缩了一下。
“害怕了吗?清儿。”他用他魅惑的笑容和温柔的声音引诱着我往他的王国走近。
“没有。”我垂了垂长长的睫毛,微微笑道,“也许这件事解决没这么麻烦。”
御书房的灯光明亮而温暖,那橙黄的光芒或许比不上夜明珠耀眼,但却叫人看着舒心。我捻了捻油灯,对着跳动的火苗微笑,春天已经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早晨的时候,我问伺候我梳妆的宫女:“昨儿个厨房里的豆腐是谁给备下的。”
“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收拾好。”捧着铜盆等我洗脸的宫女慌忙跪了下来,差点打翻了一脸盆的温水。
“不,你预备的很好,我跟皇上都很喜欢。”我微笑,温和地扶她起身,道,“待会儿上我的宫里去,找你鸳鸯姐姐取十两银子,本宫赏给你的。”
宫女顿时呆若木鸡,在同伴的提醒下,才想起来磕头谢恩。楚天裔也被我搞糊涂了,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我们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
当然要谢谢小宫女备下的豆腐。她让我想明白了破此案最为关键的一步:凶手是如何在蓝洛儿的饮食中动的手脚。
鸢尾宫院落的泥土全部被挖找了一遍,冬天太冷,细菌都懒得多动身,兔子的尸体腐败程度还不足以让它彻底面目全非,原本雪白美好宛如天使羽翼的皮毛此刻已经七零八落。
有宫女忍不住呕吐起来,尸体的气味当真熏人的紧。
我暗自皱眉,面上却一片平静。
赵嬷嬷站在我面前;惊慌失措的脸已经恢复镇静;绝望之后的镇静。
蓝洛儿的饮食是顶尖的太医定下的,食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送往鸢尾宫的所有食材都经过严格检查,食物也没机会异常。那么毒药是从何而来,蓝洛儿的流产风波又是如何起的浪。
能够动手的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