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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不是仅凭一面之辞定他的罪。”卓娅冷哼道,“我以‘赛卡门’之名隐入青楼,就是等他上钩,伺机报仇,可我第一次行刺他,便被他发现制服了,他审问我的来历,我自知行刺不成,落到他手上,也是死路一条,索性破口大骂那恶贼。那恶贼知道我的身份后,根本就没有反驳我骂他的话,反而把我给放了,并且承诺,只要我杀得了他,他那条狗命就是我的,他会定期来青楼看我,只要我练好武艺,随时可以取他性命,那恶贼若不是做贼心虚,心中有愧,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承诺?”
我更加断定寂惊云与米拉之间有极深的纠葛,否则寂惊云在知道了卓娅的身份之后,不会做出这样的承诺。不禁摇头轻叹,寂将军,你这样做,原是想化解卓娅心中的仇恨,可是为什么不好好解释清楚当初的事呢?大费周章地搞这么多事,那卓娅的武功哪及你万一,你本是好意,落在她眼里,却变成了刻意羞辱,明明可以简单解决的事,反倒搞复杂了,这些男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抬眼看了看皇帝,见他紧抿双唇,面容冷峻,语气有些严厉:“惊云既然给你这样的承诺,你为何还要用那种歹毒的邪术暗害他?”皇帝果然也没想到卓娅的心思,男人和女人的思维难道真的差得这么远?
“那恶贼明知道以我的武功,就是再苦练五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他那样承诺,不过是拿我当个可笑的小丑肆意羞辱!”卓娅果然冷笑道,“他既然假仁假义,我何需跟那恶贼讲道义?”
皇帝的目光渐冷,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愤怒,本以为他就要发火了,谁知过了半晌,他也没有动,然后,我听到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是与谁合谋,谋害寂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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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问到关键问题了,我不禁佩服皇帝的城府,竟能忍到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卓娅的眉头突然蹙起来,迟疑道:“我……我不认识他……”
皇帝似乎早知道她会如此说,也不追问他这个问题,又道:“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我们……他……”卓娅的眉头蹙得更紧,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每次都是……”她突然在椅子上挣扎起来,吓了我一跳,我这才发现她的手脚被绑在竹椅之上,只是刚才被衣袖和裤管儿遮住,一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很痛苦,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渗出来,她想挣扎,却根本挣扎不了。皇帝拉着我退开两步,试探着又问:“他每次都是怎样联系你的?”
“他……啊……”卓娅艰难地开口,刚吐出一个字,却突然惨叫起来,我们吓了一跳,只见她的脸越来越白,渐渐地竟变得有些透明,血管、纤维、肌肉、骨骼在透明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显得格外诡异。一颗艳红的痘痘在她的眉心渐渐长出来,卓娅“啊……”地痛呼,双眼蓦地睁大。我微微一怔,她的脸还是那张脸,只是她的眼睛不再是黑色,透过双眼蒙蒙的红雾映入我的眼帘的,似乎是宝石一般的浅蓝,衬上她雪白的肌肤和高挺的鼻梁,我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她真的是辰星国人,一个异族女子。这蓝色的眼珠,才是她本来的瞳色吧?却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竟然能将瞳色改成黑色,假扮了天曌国人这么久?而此际那眼瞳的颜色又是怎么变了回去?
她额际的红痘像蔓草发芽一般,探出数根触角,在额头盘旋成一个诡异的象形文字般的图案,图案形成的一刹那,她的眼瞳突然转成鲜艳的血红色,表情扭曲而狰狞,目露凶光,龇着牙发狂般地扯着束缚住她手脚的绳索。我心底发毛,手心微微沁出了汗,突觉手一紧,皇帝拖我退出数米,扬声道:“来人!”
侍卫冲了进来,护在皇帝四周,紧跟进来的司天台监副见到卓娅状如疯癫的样子,吃了一惊,赶紧上前,从怀中掏出一颗七彩琉璃球,悬在她眼睛前方,轻声念道:“好孩子,你累了,现在安静地睡一觉,乖,安静地闭上眼睛,你很累很累,你要睡觉……”
卓娅凶狠的眼神渐渐变得茫然起来,在那老者喃喃的低语中,渐渐阖上双眼,她额上的图案,像刚刚生长那样倒退着缩回去,直至缩成一颗红痘,直至那颗红痘也从眉心散去,那个催眠的监副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卓娅的面容平静下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像是睡着了。皇帝蹙着眉看向司天台监副:“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赶紧跪地道:“回皇上,这名女子身上,似乎被人施了某种邪恶的禁咒,如果要强行冲开禁咒,这名女子会狂性大发,疯癫而亡。”
我吃了一惊,莫非卓娅背后那个降头师,为了防止她说出他的秘密,也给她下了什么禁咒不成?皇帝的脸色难看起来:“这禁咒无法解开吗?”
那老者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这禁咒是施术者用心头血画在该女子的额上,要清除禁咒,除非杀死施术者,否则……难以清除。”
皇帝沉着脸不语,半晌,淡淡地道:“这女子是重犯,好生看守,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入内。”
说完,他转身踏出房去,我赶紧跟出去,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我低声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她?”
这卓娅犯的是死罪,不管她有多少理由,只怕皇帝都不会饶了她。果然,皇帝冷冷地道:“她说的那些事有污惊云的声誉,等惊云醒了,还他清白之后,再论罪。”
看来皇帝还是很在意寂惊云的感受的,等他醒了……等他醒了?我心中一惊,又蓦地一喜,等他醒了是什么意思?这么说,皇帝是决定要救寂惊云了?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竟不顾影响皇权气运之说,不顾七七四十九天的危险之说,决定要救寂惊云?一时之间,我觉得我有些看不懂他了,或者是,我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他?
——2007、6、3
27玛哈
回了侯府,我步入书房,坐到软榻上,对小红道:“小红,替我请傅先生过来一趟。”
傅先生进来,我请他坐到一侧,等丫鬟奉了茶,摒退左右,才抬眼看他,静静地道:“傅先生,你到云府多少年了?”
“快二十四年了。”傅先生想了想,道,“从峥少爷出生不久,我就到侯府,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了。”
云峥……
我闭了闭眼睛,云峥,云峥……
“少夫人?”傅先生有些诧异地唤我。我睁开眼睛,看向他,唇角微微一动:“傅先生,二十四年是一个不短的时间,占去人生的三分之一,就算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经过二十四年的朝夕相处,也会产生出一点感情的吧?云府上下,都格外礼遇敬重先生,我相信,先生对云峥,对云府,也不仅仅是一个大夫对病人,客卿对东家的感情,是不是?”
傅先生眼神微微一闪,垂睫道:“少夫人此话是何意?”
“傅先生,我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你又何必跟我装傻?”我苦笑道,“先生当日在将军府,本是去弄清楚寂将军是否被人下了牵魂降,可你为何要故意打草惊蛇,故意惊动寂夫人?先生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先生沉默下来,手抚着茶杯,半晌不语,我也不催他,只静坐着等待答案,我知道,他一定会说的。他应该清楚,我既对他存了疑,以云家的情报网,不可能查不出他的目的。我如今好言相询,只是尊重他,给他面子,能礼则不兵而已。
果然,片刻之后,傅先生终于开口了:“少夫人说得不错,傅某这二十四年来在云家,受到侯爷和峥少爷的礼遇,傅某不才,也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况峥少爷更是尊我如父,傅某纵是铁石心肠,也已将峥少爷视为子侄亲人。”
我静默不语,让他把话接着说下去:“我那日在寂府,的确是故意打草惊蛇,不是为了提醒寂夫人,而是为了引出她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下牵魂降的降头师。”
“你认识他?”我立即猜测出他这样做的目的,“你知道他是谁?”
“我不敢肯定绝对是他。”傅先生迟疑了一下,“但至少能有八成确定是他。”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先生这么做,恐怕不是为了帮我吧?”
“傅某惭愧。”傅先生面色微红,果然承认了,“傅某的确是有私心,少夫人明鉴。”
我笑了笑,也不说话,只等他继续往下讲:“这件事,得从傅某年轻的时候说起。不瞒少夫人,在下本是南苗人,本名叫克列夏。”
我一惊,南苗人?傅先生医术高超,又懂得这么多巫蛊之术,莫非他与南疆那个神秘的部落也有联系么?这事,老爷子可曾知晓?傅先生看出我的疑惑,坦然地道:“此事侯爷也知晓,在下不敢隐瞒侯爷半分。”
我点点头,倒也相信。他若撒谎,是一戳即穿,若想隐瞒,则不必对我坦言。傅先生接着道:“我的部落,是南疆的一个神秘的部族,族人善养蛊虫。我从小父母双亡,得到族长亲自的教养,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福份,因为我可以跟族长的儿子一起,学习部族最神秘、最高级的蛊术,族长见我天分高、进步快,常常夸奖我,年轻时只觉得能得到族长的夸奖是一种荣耀,却没想到因为族长常常在众人面前夸奖我,会引起族长的儿子玛哈的不满。”
“族长的儿子玛哈,练蛊的天分也极高,在部族有‘小蛊王’之称,可是因为他为人骄傲自大,目空一切,性格狂妄,常常受到族长的训斥,族长还经常拿我与他作对比,这让自视甚高的玛哈对我从不满渐渐变为仇视,时时与我针锋相对。”傅先生说着这些往事的时候,表情木然,想来那一段往事必定不怎么愉快。我不敢遗漏他说的这些消息,凝神静听,只听他接着道:“玛哈的狂妄个性,让族长意识到他不是接掌族长之位的合适人选,所以族长决定将‘五瘟蛊’这种最神秘的蛊术传给我,这种蛊术历来只传给下一任族长,族长这么做,意味着他决定让我接任族长之位,这件事,令玛哈视我为死仇,他一怒之下,偷走了族长的练降密书,离族出走。”
“那时我正值春风得意之时,做了一族之长,娶了部落里一个心爱的姑娘为妻,妻子还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实现老族长临终前的愿望,找回离家数年的玛哈,取回练降密书,但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老族长的交待,我想找回玛哈,化解他对我的心结,一起共同治理部落。”傅先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中透出一股恨色,“没想到有一天,我五岁的儿子突然失踪了。当我和族人顺着蛛丝马迹在一个山洞找到我儿子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却是……”
他的语气发颤,双手紧握成拳,似乎是回忆到了极为痛苦的一幕往事。我见他极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也不好追问,只得静静地等。傅先生咬牙半晌,才从齿缝里发出声来:“我见到玛哈,正在用我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儿子练制二品牵魂降……”
牵魂降?我心中一震,差点儿失声叫起来,双眼蓦地瞠大。莫非,给寂将军下牵魂降的,就是这个玛哈么?思及此处,更是不敢打断他的叙述,隐在幕后的黑手呼之欲出,我的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
“玛哈练降正到紧要关头,被我们打断,被降术反噬,趁夜仓皇而逃,而我可怜的孩子,却惨遭横祸,死于非命。”傅先生悲愤地道,呼吸有些急促,片刻,又道,“降头术与蛊术虽然同为我们部族的秘术,但因为降头术练制方法过于邪恶,就算是在我们部落,也被视为禁术。以前也有偷练降头术的人,不是给族人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就是被降术反噬,自食恶果,所以族人禁止学习降头术,违令者将被族长废除功力,驱逐出部落,再无在南疆立足之地。”
“玛哈练降正到紧要关头,被我们打断,被降术反噬,趁夜仓皇而逃,而我可怜的孩子,却惨遭横祸,死于非命。”傅先生悲愤地道,呼吸有些急促,片刻,又道,“降头术与蛊术虽然同为我们部族的秘术,但因为降头术练制方法过于邪恶,就算是在我们部落,也被视为禁术。以前也有偷练降头术的人,不是给族人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就是被降术反噬,自食恶果,所以族人禁止学习降头术,违令者将被族长废除功力,驱逐出部落,再无在南疆立足之地。”
我仔细地倾听着,只听傅先生接着道:“就连历代族长,也只是从上一任族长那里继承过先祖的练降密书,传承下去,不准偷练,否则会受到同样的惩罚,所以这世上知晓降头术的人也仅寥寥数人,会练降头的人,如果有,就必是这玛哈,或者与他有关联的人无疑。”
我点点头,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