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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你一直没到前线去,我这次才非把你拉来不可!怎么说你也是总政委,整天光在后方呆着有什么劲?思想工作还是要到前面去做比较好。”杨沪生不再看后面摇头叹气的史秉誉,对身边有些闷闷不乐的黄翼升道:“昌岐兄,怎么我看你今天不大高兴?是不是还在为铜陵之战生气?”
“不敢,铜陵之战虽说情报送到太晚,可我们警戒舰警惕性太差,发现敌人大批舰只后胆子又被吓破,光顾着自己跑了,真是该杀!唉……不过才一年多时间,为何会变成这样?”黄翼升还是有些愁眉不展地在旁边唠叨着。
李雪龙在旁边插口道:“太顺了部队上下警觉性自然不会很高,当湖口战役取得胜利后,不光海军,包括陆军岸防炮兵都小视对手,连英法联合舰队都成了手下败将,光单独一个法国舰队又能有多大作为?海军在铜陵一战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啊,这种夜郎自大的心态是绝对要不得的!”
“参谋长说的在理。走吧,我们先回指挥部再说。”
葛仙镇并不大,街道都是用长条石铺设的,霏霏细雨中木板瓦房裹挟的街道显得有些阴暗。刘家大院是葛仙镇中最大的一座建筑了,老刘家本来是葛仙镇最大的地主,因武昌多年来一直处在战争前线,当太平军过来时,刘家作为和清妖关系密切的人家,大大吐了一回血,而清军打过来,刘家又作为资助过长毛的叛逆之家要查封,刘家花了大把银子,才算填满了那些朝廷命官口袋。原本实力浑厚的刘家这么几番折腾破败下来了,不过就是这样,刘家在葛仙镇来说还算过得去的,至少他们家的房子保留下来了。
当解放军攻占武昌后,当时来不及逃跑的刘家以为又要破财消灾了,东拼西凑张罗了点银子打算打点一下过来的自称“解放军”的那些人,可这些人很奇怪,他们光是动员各家地主将田地交出来,银子却不要。刘家几辈子下来还从来没遇到不要银子的“官兵”或者“贼寇”,田地是庄稼人命根子,同样,也是地主的命根子,见这些自称解放军的不打也不骂,只是一个劲地劝说,刘家本来想观望一下,看看别人怎么做。可没观望多少时间发现形势大大不妙,这些解放军是泥腿子的解放军,而不是解放乡绅财主的,有了解放军撑腰,那些泥腿子突然语气重了起来,先是华容镇一家不肯上缴土地的财主一夜间全家死于非命,解放军只是过去看看,少时追究一下,见没什么人承认,也不查究下去了。无主的田地被解放军没收分给了那家地主的雇农,接着有样学样,在武昌县各地都发生了泥腿子强讨土地甚至暗杀事件。守家的家兵?早就被解放军以地方不得拥有私人武装的名义解散了,大多数都被征召进军队,谁还守家啊!
任何明眼人都看的出那些泥腿子是在解放军纵容下才如此放肆的,在接连发生几起命案后,武昌县的地主想尽快逃出这块黑暗地狱。可惜,周围道路早就被封锁了,想走可以,把地契留下。于是这些乡间绅士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家中,而刘家就是想走却没走成里面的一份子。不过等回来后,空气又有了改变,也许是看无偿交土地要闹出更多的人命,解放军派出大量工作组携带赣州印刷的纸钞购买土地来了。既然不交活不了,卖出去还有些钱,县里的乡绅只能无奈接受了工作组的美意,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将祖传土地“卖”了出去。卖出土地坏处是他们再也没有粮食可以供自己支配了,而好处却是自己的性命保留下来,同时工作组还给卖出土地的那些乡绅提供了几条活路——在带领他们参观了赣州后,以实际例子告诉他们,要么自己建造工厂、开设商铺,要么将钱交出来,成立股份制公司,由懂行人干,而自己吃利息。
刘家大院的主人毫无一技之长,开工厂是开不来的,同时办商铺他也不知道如何办,左思右想跑到赣州跟人家合股办公司去了。葛仙镇他们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这里的房产托付乡里亲戚照料。当解放军发起武昌战役后,张海强把指挥部搬到葛仙镇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刘家大院。“首长”要征用,作为照料的刘家亲戚实在无法多说一个字,于是张海强和李成就搬了进来。
蒙蒙细雨洒在屋顶,沿着屋檐落入摆在房角外的巨大瓦缸中,瓦缸里面水上浮着几块草绿色的浮萍,当水滴落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将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水面下两条鲫鱼悠闲地游动着。袅袅青烟从屋顶开的小窗蔓延出来,消失在外面凄迷烟雨中。
在大院内的空地上,络绎不绝地走动着三五成群的解放军指战员。每当那些军人走过朝南大堂,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入到紧闭的大门上,一阵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说各位,你们就不能少抽一点?大家自己看看,这会堂是不是有些太乌烟瘴气了?昌岐兄,给我来根吧……别愣着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昌岐兄早就给这些烟鬼拖下水了。你们海军香烟可不少,还是拿出来共产算了。”
“首长,你不说少抽一点吗?怎么自己又带头问人家讨烟抽?各位,我举报一下,首长警卫员身上可是携带了大量烟厂生产出来烟叶极好的香烟啊!要共产的赶紧去小王那边讨。”史秉誉很没有修养的蹲在椅子上,大口抽着从李成那里“没收”的旱烟袋,见杨沪生打黄翼升的主意,史秉誉急忙将杨沪生给检举揭发了。
“就是!小王快将你偷藏起来的香烟交出来,首长刚刚还说了要共产,你怎么可能私自掩藏起来?”一群烟鬼在史秉誉的怂恿下马上将杨沪生身边的警卫员给包围了,一张张大手伸到了王一阳鼻子底下,结果把王一阳闹的不知所措。
“好家伙,竟然共产到我头上了?……小王你这人怎么把香烟藏起来也不让我知道?唉,真是的,你看看现在这样影响多不好!把香烟拿出来吧,不然这些家伙急起来,非撕了你不可。”杨沪生刚想阻拦,见围拢在王一阳身边的人实在太多,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还出了一个叛徒,好汉架不住人多,还是先进行战略撤退,等以后再找回场子,难道还怕人家逃了不成?于是阻截的话一转成了让王一阳掏出自己的口粮。
杨沪生见各位心满意足地从傻了般的王一阳手里抢过香烟,一个个走到座位上,悠闲地过起了烟瘾。摆摆手道:“各位,烟抽了,疯话是也说了,我看现在还是转入正轨吧。张总,你先说说我军战况如何。”
“是。”张海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杨沪生身后,杨沪生半转过身看着张海强,见张海强将厚重的布帘拉开,露出一副泛着蜡黄色巨大的武昌周边地图。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张海强身上,看着他讲解。张海强要说的在座基本上都了解,里面很多战斗就是他们亲自指挥的,只是从全局方面介绍,这对大家而言还是头一回。不过不管怎么说,法军的末日已经到来了。
“围攻武昌已经进入第三十五天,现在围城主力是沈军长的第三军,另外还加强了两个乙种师。在三十五天里,我军以土木作业朝敌人阵地步步蚕食进去,现在已经突破长江与沙湖、沙湖与东湖之间陆地封锁线,拿下敌人外围主要防御据点——东北的小龟山、南面的卓刀泉,现在敌人外围的重点防御据点凤凰山、洪山、长虹桥被我军分割,攻下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在进攻中敌人的机枪与火炮对我进行土木作业部队威胁极大,白天部队基本不敢进行敌前作业,只能在夜里挖。城里的法军第四军还经常组织小股部队,对我军进行骚扰性反击。最近几天,也许是敌人见我军阵地已经完善,反击的势头下去了。没有以前那么凶。在长江江面杨瑞上校与谢积钦上校所指挥的鄱阳湖分舰队、长江分舰队很好的断绝了武昌敌人与江北之间联系,使敌人无法从江北取得补给,后送伤员。在三十五天内,我军毙伤敌人六千余人,俘虏一千,敌人兵力已经下降到一万四千,敌人不得不将部分阵地丢弃以固守主要阵地。我看只要南线战役顺利结束,可以集中主力发起对武昌之敌的总攻。……”
随着张海强的介绍,一副极为壮观的画卷出现在大家面前,现在十万法军被分割成两块,一块是武昌那边罗歇里奥的第四军,按照张海强所言现在罗歇里奥部队不到一万五,不过一般来说部队汇报上来的毙伤敌人多少多少,这里面可是很有些水份的。杨沪生认为这股敌人按照一万六计算应该不会出什么漏子。
除了罗歇里奥的第四军,还有一股就是巴赞元帅统率的法军主力了,原来法军在朝湖南进攻时拥兵七万,加上征召的民夫,二十多万人浩浩荡荡地朝西南挺进,不过先是湖南前线受挫,接着又丢了所有的飞艇,法军的日子开始难熬了。当接到武昌受到攻击,巴赞调转方向,命部队朝武昌又杀了回来。进攻困难,想杀回武昌更是难上加难。在咸宁法军遭遇到沈晔的第二军三师阻击,同时法国人的侧翼和后路还遭遇到邱明率领的第四集团军追击、侧击,等全军到达山坡驿,法国人能战斗的兵力不过四万多了,在解放军雄厚的阻击部队面前,巴赞就是两个军担任开路,还是无法将通往武昌的道路打开,反而又丢了上千兵力。
当法军进攻不畅时,解放军第二军对敌人发起了反击,追着朝后退的法军费德尔布将军指挥的第二军杀去,两个第二军捣成一团。要不是迪克罗将军的特鲁瓦师刚好奉巴赞命令上前支援第二军进攻,费德尔布将军的第二军恐怕就作鸟兽散了。
按照杨沪生的指示,解放军抓住法军欲进不得的时机,从各方面对敌人进行猛攻,无数的部队突然出现在面前,这对法国人心理上伤害还是蛮大的。只是法军虽然在进攻中失利,却并没有乱了阵脚,为了自己生命,法国人拼命用步枪、机枪、火炮拦截解放军。解放军没有将敌人很快歼灭,倒造成自己指挥上的混乱,军找不到师,师找不到旅,旅找不到团……各部位置全都乱了套,进攻也不得不停止下来。一场混战就此结束,这场混战中双方伤亡数字差不多,都付出了五千人代价,而解放军意外收获就是将巴赞元帅的包袱——那些法国平民——给“俘虏”了。
幸好巴赞面前的解放军兵力占了绝对优势,不然如此混乱,很有可能让巴赞抓住机会真的冲出一条血路来。进攻不利下,解放军暂时将巴赞指挥的远征军围困在以土坡驿为中心,方圆三十公里地区,重新整顿部队打算再战。
杨沪生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盯着张海强问道:“我军两个集团军,以二十万围攻七万,兵力超过人家三倍,为什么围攻会失败?从四月六日战斗打响,到现在已经七天了,这么长的时间部队还在整顿?”
“不错,我们是在战场上投入了二十万大军,不过在用兵中有误,这是我的错误。”张海强扫了眼坐在下面有如泥菩萨的邱明。
邱明见张海强眼光扫向了自己站起来解释道:“按照首长指示,我们以团为单位,分兵突进,不过当时各团在进攻中均留出部分兵力担任预备队,以模范一师三团为例,三团以二营担任堵截敌军,三营为预备队,只有一营负责突击,而一营又留下一个连担任预备队,以一连、二连进攻,进攻的一连、二连再各留一个排……到最后说是一个团,实际上只有四个排冲在前面。各团基本上都是如此,前线兵力不足自然无法突破敌人防线,反而让部队很被动。这个问题在战斗打响前我提出过,不过当时各部均头脑发热,认为敌人已经不堪一击。当时武昌敌人又拼命朝咸宁突围,张总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我的意见这里并未采纳。当进攻失利后,按照张总指示,各部都在做深入检讨,所以到现在还未开始再次发起进攻。”
杨沪生一听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心里不知是应该埋怨自己没到前面来指挥部队具体作战,还是埋怨下属有了先进的武器打仗却越来越“笨”了。看来林彪在辽西大平原的围歼战还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很好学习的,自己的军队按道理应该算是很有点正规化军队的样子了,可自己提出这么壮丽的构思一跑到下面就变了形,难道战争只能按部就班的打?
“这算什么打法?二十七个主力团进攻,搞了半天只有一百来个排冲在前面?”
刚才还热闹万分的会场随着杨沪生的疑问,空气凝固了,大家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首长的疑问。在历次练兵中,各级最强调的一点就是要保留充裕的预备队,不过这次战斗一失败,大家就察觉到好像保留预备队太多了一点。各部都强调手头要掌握预备队,每层都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