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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嚎哭,姚嬷嬷在宁嬷嬷之前进门,便对着奶妈子和婧瑛不满的说道:“这大过年的,也不叫人消停,偏偏这四姑娘磨人,好好地戏文听不得,要我们来听你在这儿哭丧。你父亲还没死呢,如今在大牢里过得逍遥着呢,你说你嚎什么丧呢?!”
婧瑛跟着太妃过了这两年,来的时候不知世事,原不过是个小孩儿,只是今年才略懂些事,瞧着水琛水琨二人每每在水溶黛玉怀里撒娇,那份 父 子母子亲情溢于言表,就是婧玥和婧瑶二人,也时常偎依在王妃身边,那种亲密也不差于亲生母女,惟独自己整日只有婆子丫头相伴,就算是在太妃跟前与两个姐姐和两个弟弟没什么区别,但也仅限于吃穿用度金银器皿上,小孩子敏感的心情一天天的沉重起来,再加上平日里下人们悄悄地议论水泫和周太姨娘的事儿,她听见一句半句的,已经积攒了好些恩怨在心里。今日又听姚嬷嬷说这样的话,便控制不住,对着二人吼起来:
“我就是没有爹娘的孩子,我没人管,你们却又跟来做什么?你们玩你们的,我死我的,由于你们什么相干?一般你们也是怕太妃寻你们的不是,才有跟了来!依我说,你们乐你们的去是正经!我哭我的,我嚎我的丧,横竖与你们不相干……”
奶妈子和姚嬷嬷立刻一愣,想不到四岁多的孩子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因平日里太妃待她亦如亲孙女一般无二,她们也不敢十分的放肆,但今日被这小丫头如此呵斥,又觉得几十年的老脸挂不住,一时思来想去,那姚嬷嬷便陪着笑脸上前说道:“四姑娘何必动气,奴才也原不过说两句实话,您瞧这这一大家子听戏吃酒,合家欢乐赛过神仙,哪里知道你父亲在牢里受得什么罪呢?奴才也不过是心怀不平而已,四姑娘何必多心,以后奴才们不说就是了。”
“你又来充好人,每日里你见了琛儿和琨儿两个,便拔不动脚,时刻想着去巴结,当我不知道吗?你给我滚出去,别叫我看着你恶心!”婧瑛索性发作起来,那股执拗的脾气上来,也顾不得许多,只想趁此机会把胸中的恶气发泄个干净,全然不计后果。
宁嬷嬷在门外听着这话,心中一惊,暗道都说没了爹妈的孩子早熟,原以为不过是贫穷人家,谁知这位四姑娘平日里穿金戴银的,竟然比那穷人家的孩子还早熟。亏她倒也不算糊涂,能看出姚婆子对她不好,只图踩着她往上巴结。
而此时姚氏已经被婧瑛说的心虚,便恨不得上前去给婧瑛几个嘴巴子,再骂着她不过是奴才秧子里长出了的一根主子草,也在这里瞎充金枝玉叶,摆什么正牌姑娘的谱儿。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想着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此时不得与这孩子一般计较,万一叫人听了去,岂不自讨麻烦?于是强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上前来抱住立在炕上的婧瑛,陪着笑脸哄道:“好四姑娘,都是奴才们的不是,奴才给您赔不是了,您要打要罚请随意,只别冲撞了太妃和王爷王妃,自讨了没趣儿去,以后的日子越发的艰难了。”
婧瑛原就心中委屈,只觉得在这屋里跟其他的姐姐弟弟比矮了一截儿,这会儿又听姚嬷嬷说这样的话,便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宁嬷嬷暗道,这贱人好厉害的嘴,三言两语便把关系挑拨透了,婧瑛身边时常有这么个人,好好地性子也给教坏了。再看里面姚嬷嬷已经哄得婧瑛不再哭泣,自己便不好再出面,只得悄悄地回来,给黛玉点了点头,黛玉会意,便对太妃笑道:“大过年的,一家子原是要团聚在一起的,四姑娘小孩子,做错点儿事儿大人教导她也就罢了。太妃何必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倒是只得多。”
太妃便笑道:“罢了,我也老糊涂了,当祖母的跟小孙女置什么气?快把你们四姑娘抱了来,这银耳莲子羹她最爱吃的,她不在这里,我们好些东西都吃着没滋味。”
丫头们笑着又去寻了婧瑛来,把她抱到太妃身边坐下,婧瑛哭得两只眼睛通红,因坐在太妃身边,亦不敢再哭,只乖乖的坐在那里,太妃又命丫头喂她吃东西,自己又转过头去看戏。
席间黛玉借口出去透透气,便带着宁嬷嬷去了内间,趁着无人,悄声问她:“她们可是苛待那孩子?”
“应该是呢,原来奴才听着四姑娘不哭了,但不知为何又猛然间大哭起来,可不是她们或打或掐的,弄疼了她?这个倒也好验证,主子只叫太妃跟前的人给婧瑛换衣服的时候,稍加注意也就知道了。还有那姚嬷嬷果然不是个省事的……”宁嬷嬷便把自己听到的话给黛玉学了一遍。
黛玉叹道:“她原就是怀着不好的目的凑上来的,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挑拨着四姑娘疏远我们,以图将来好为她们所用而已。瞧瞧婧琪那孩子如今的地步,我真的很害怕婧瑛将来跟她一样,害不了别人,反而害了自己。要知道婧瑛也算是老王爷的孙女,那些人要对王府下手,一定也会连带上她的。只是她一个小孩子家,又哪里知道这里面的深浅?”
“哟,那咱们可不要小心了?这姚嬷嬷也该打发出去才是,不然总这样,到头来就算一事无成也会害了四姑娘。”
“你这话明白,你且暗中多注意些,等过了这几日,便想办法处理了这个祸害。”黛玉皱着眉头,冷冷的说道。
宁嬷嬷答应着,扶着黛玉又回席间去陪太妃听戏。
闹了一日,太妃晚上说要守岁,然黛玉已经支撑不住,晚饭时便强打精神相陪,水溶进来几次,见她都恹恹的,知道身上定然劳乏,便劝着她早些回房歇息去了。太妃自然不勉强她,只留着婧玥几个孩子们在跟前乐和,直到四更时分方胡乱睡下,第二日开始,各府上请吃年酒,黛玉身怀有孕不能多走动,今年依然是太妃出面,跟各府的诰命夫人们说笑吃酒听戏。黛玉只在房里歇息,初三这日,林家众人一总来给黛玉请安,又说园子里预备了宴席,要请王妃回去玩乐一日,权当是回一趟娘家。黛玉心中高兴,便换了衣裳要去。水溶在外边听见这话,立刻辞了当日的酒席,进内室来,说要陪着黛玉同去。
黛玉笑道:“你跟着去他们脸上自然光彩,只是有让人家不得受用,都要到你这王爷跟前来立规矩,岂不无趣?”
水溶便笑道:“人家做女婿的,每年都有岳父家可走动,这年酒也是老岳家的酒最重要,玉儿不可怜为夫成婚这几年没这个机会?如今沐晖兄乃是玉儿的义兄,全当去大舅子家迟一日的年酒又何妨?”
“你这话也就在这里跟我说说罢了,若要说出去,必然又叫那些人诋毁你不分尊卑。”黛玉笑着,叫丫头们拿了衣服来给水溶换上。
水溶又笑道:“这尊卑之前,总要有个亲情伦常之礼,既然你们是义兄妹,你又把林园当做自己的娘家,那我便是林园的女婿,谁敢诋毁?谁诋毁谁以后就没有老岳家。”
这话一说,又引得黛玉笑了一会儿,嗔怪他说话越来越刻薄。
彼时水琛和水琨听说父王母妃要出府去吃酒,二人一起跑进来,非要跟着去。水溶张口便应了,黛玉道:“你们两个跟去做什么呢?怪冷的,不如在家里跟太妃玩儿。”
“我们要去舅舅家玩儿!”水琛高声说道。
“嗯,我们要去舅舅家!”水琨应和。
黛玉无语,只得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既然跟着去,见过舅舅之后,可要听他的话,不然舅舅打你们,母妃也拦不住。”
琛琨二人素来是除了黛玉之外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就连父王跟前也习惯了嬉皮笑脸,哪里把黛玉这话放在心上,只满口应着,只求黛玉答应带着他们去。
蝶梦翩跹 第15章 故地重游乐趣多
却说水溶黛玉带着两个儿子坐了车,由林家的下人服侍着,一路往林园来。王沐晖早就带着一家子人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并戏班子,男女先儿全都预备着,单等黛玉来了,众人一起乐一天。
车马到了林园门口,家人早就进去回了王沐晖,说王爷和两位世子都陪着王妃来了。王沐晖越发的高兴,忙亲自迎至园门口,接了水溶黛玉下车。水琛和水琨两个孩子被家人抱下来,见了王沐晖上前行礼,口中只叫“舅舅”,把王沐晖乐得都飘到天上去了,一弯腰一手一个抱在怀里,高兴地合不拢嘴。
林彤家的带着众管事的女人们上前来给黛玉行礼,然后簇拥着黛玉上了软轿,说今儿的宴席都摆在芦雪庵,那儿原是这园子里赏雪的地方,如今林彤一家子住在那里,房子倒是敞亮的,又笼着地炕,也暖和。后面有挨着拢翠庵,映着数十株红梅,开的正好。
众人步行,唯有黛玉坐了软轿,一行人说说笑笑往芦雪庵走。水琛和水琨则被林央和林一平抱着,跟在水溶和王沐晖后面,水琛调皮,非要骑到林央的脖子上去。林央便依他,举到头顶,让他坐到自己的脖子上。林央原就个子高,水琛坐在他脖子上,便看众人都在眼下,于是笑道:“这会子我最高了!琨儿,看你还跟我比不比。”
水溶和王沐晖听了这话,便回头来看,见水琛骑在林央的脖子上手舞足蹈,水溶沉声喝道:“琛儿?快下来!叫你王妃瞧见,看不拿藤条打你。”
“嘿嘿,父王,你就让我坐一会儿吧?我乖乖的,不大吵大嚷了,还不行?”水琛便讨好的笑着,跟水溶求情,水溶素来溺爱两个孩子,平日里便没大没小的闹,这会子水琛自然不怕他,见他不依,便小声笑道:“父王不答应,以后琛儿不帮着父王哄母妃开心了。”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笑了,水溶无奈的摇摇头,被儿子揭了短,又不好说什么,只怕再说下去,又说出更好的来。水琛见水溶无奈,便拍拍林央的头笑道:“央叔,刚才你说的,带着琛儿捉麻雀儿去,可不许抵赖。”
“小爷儿,你要玩儿鸟儿,什么画眉鹦鹉儿黄鹂那些珍贵的鸟儿玩不得?偏要捉那野生的麻雀?”林央无奈的笑道。
“谁要那些养在笼子里的鸟儿,那些娇贵东西,整天只知道在笼子里等着主人喂它,有什么趣儿?我偏要捉天上飞的野生麻雀,那才有趣儿呢。”水琛不服气的说道。
“嘿!你才多大啊?知道的还不少啊?”王沐晖看着骑在林央脖子上神气十足的水琛,瞪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三岁的孩子,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儿呢?
“回舅舅的话,琛儿三岁了。”水琛认真的回答,因王沐晖跟他不熟,又见他脸上没有嬉笑之态,他便不敢胡闹,只认真的回话。
“嗯,还不错,知道自己才三岁。三岁的孩子应该乖乖的带在奶妈子身边,可不许这么登高爬上的,还跟去捉什么麻雀!”王沐晖皱了皱眉头,正经的说道。
“知道了舅舅。”水琛只好低声回道,又撇着眼睛偷偷地瞧了一眼水溶,却见父王正背对着自己,看着别处的风景,对这边的舅舅教训外甥充耳不闻。水琛没了父王撑腰,自然不敢放肆。
原本水琨见水琛骑在林央的脖子上,也要学着他的样子往林一平的脖子上爬的,无奈林一平胆小,怕摔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二人正在较劲,便听见王沐晖训教水琛,这边水琨也乖乖的不说话,只老老实实听着。
“那还不下来?若是不想叫家人抱着,便下来自己走路,你原也是大孩子了,自己跑两步,正好锻炼身体,没事儿总叫家人抱着,跟个女孩子似的,有什么意思?”
水琛别的都好说,就是最计较人家拿他跟女孩子比,王沐晖原不知他的脾性,今儿误打误撞说了出来,水琛果然听话的从林央的脖子上下来,抱也不让抱,非要自己走。鹿皮小靴踩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小人儿也走得神气活现的。
水琨向来是水琛的跟屁虫,见哥哥自己走,便也要自己走,从林一平的怀里挣脱出来,便一路小跑着去追水琛。吓得林一平赶忙跟上去,生怕二人摔着。
水溶笑着叹了口气,拍拍王沐晖的肩膀说道:“想不到我这俩宝贝倒是听你的话,回头叫他们二人住在这里,你给我好好地教教规矩,都让太妃给惯坏了。”
“还说太妃,我看,王爷这两个儿子,是上行下效吧?”王沐晖笑笑,摇头往前走,撇开水溶半步,水溶便笑骂道:“你小子少浑说!看我回头不给你找一个厉害的夫人来,也管管你的臭脾气。”
“说实话,这个可不好找,能管着我的女人,只怕还没出世。哎——对了,原来的时候,您北静王爷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整天冷着个脸没个笑容,如今倒是变了个人啊?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依我看,你这做父王的尊严,也快没有了!”王沐晖哈哈笑着,打趣儿水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