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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他低眼淡嘲:“就是殿下有此心愿,怕是大臣们也会反对您下嫁一个已有妻室的臣子。”
拿盈芳郡主来噎我,实是小瞧了我。无动于衷,睨睇他幸灾乐祸的轻鄙眼神,我轻勾起唇,不怒反笑:“看来回宫后,本宫得要奏请皇兄废储。”
未央微愕,不知我何出此言,敛容冷望。我淡笑渐深:“记得几月前,本宫还是闲散宗室的时候,未大人尚且以礼相待。现在成了帝储,底下的人反而越发放肆,实在失败。还是做回亲王为好,省得未大人看不顺眼。”
即使对我这披着羊皮的狼极度不屑,可眼前确是如假包换的茈承乾,奈之无何,只有躬身告罪:“微臣不敢。”
“不敢最好。”
狐假虎威也罢,对这佞人,我偏要给他下马威:“如无不满,就给本宫好生记着,何为君,何为臣。往后谨言慎行,莫要失了分寸,若让本宫再瞧见你像刚才那样对我摆脸色,就是对帝储不敬。到时以何入罪,下场如何,未大人比本宫更清楚。”
冷望恼羞成怒的男子,我勾深唇角,令他好自为之。即便挥手打发。可显是刚才对他仍旧太过客气,未央恍若未闻,似要看透一般,静望着我,眼神复杂。见状,我皱拢了眉:“没听懂本宫的话?”仍无动静,我渐冷神色,漠斥:“滚!”
他这才有了反应,似若讥讽,似若自嘲,对我微一笑,施礼告退。看着逆光而行的背影渐远渐黯,我表面冰冷,心里却是莫名沉重。直至很久以后,彼此已能心平气地对谈,方知他为何这样看我。他愿为之肝脑涂地的主子,为了面前这个寡情的女人,掏心掏肺,乃至一味退让,接纳她和另个男人苟合的野种,仍难撼动她根深蒂固的仇恨。更有甚者,宁可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对苦苦等她回去的男子漠不关心。除了这张魅惑世人的脸,他实想看透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到底何德何能,令他追随仰慕的主子执拗至此。
「说是情爱,也不尽然。做他随从的那段日子,他身边便是新宠不断,可我从未心生异样,许是这些女人不过昙花一现,没人可以取代我,成为他离之不得的人。直到你出现,他变得不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定王爷,好似被人横刀夺爱,我对你恼恨至极。可还是像过去那样,但凡他想要的女人,即使不择手段,也会令他如愿。可惜这回遇到的对手太过顽固,先是苍世子,再是即莫寻,我实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二人,让你这样深恶痛绝。连带我也陷了进去,想方设法地让你屈从,折磨你,看你困苦,便是那段时日我最大的乐子。」
比起一母同胞的孪生弟弟,未央更像茈尧焱的半身,我无心的介入,令他头回意识自己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欲助主上如愿,又见不得主上为那女子困苦。于是罪魁祸首便成发泄的对象,征服与被征服,我和他周而复始地立场倒置,不遗余力地中伤彼此,乃至扭曲心志,直待夹在我们中间的人故世,失了争斗的理由,方才作罢——当然,这两败俱伤的结局乃是后话。
和这男人不欢而散,已成习惯,我独坐良久,待心绪渐平,起身走出摆满贺礼的屋子。原想趁午膳前睡上一会儿。可三日后便是公主姐姐大婚,我这关系重大的帝储妹妹难得半刻闲暇,闭眼不过片刻功夫,从王宫调来侍奉我的宫女便匆步进里,用生硬的羲和话说是他们的国主陛下遣来特使,问候两位远道而来的殿下。
“国主陛下确是有心。”
我笑了一笑,隐隐讥诮。只有生米煮成熟饭,将羲和公主迎入洞房,这位猴急的伽罗新君也许才会放下心来。轻声冷嗤,边忖这回的特使可会是先前那个惨遭未央恶整的色胚子使臣,边换上朝服,打点清爽后,在守卫的簇拥之下前去会客。只是乍触那张似笑非笑的清俊面庞,我微是一愕,打量了眼作使臣装扮的男子,按捺汹涌而出的焦灼愤怒,平静坐在高背锦座,淡令:“全部退下。本宫要和使臣大人单独叙话。”
因是莫寻登岸后便按先前秘约,去敦阳最负盛名的酒肆与亚米尔罕的部下会面,此刻无奈充我近卫的未央闻言一怔,即又看向悠立在前的男子。当年先帝在位时,他们一朝为臣,自然认识这个「梵家余孽」,可不知我和他是何关系,皱眉冷望男子片刻,方才率众而出。我笑哼了声,淡望梵游:“看来本宫须得恭喜尊驾在伽罗平步青云。”
得以如此之快,与格史泰重修旧好,无非是他带空鹤同去投奔。我含笑讥诮,既然他主动找上门来,我也不拐弯抹角:“我人已经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在你动手前,我必须确认百合的安全,如果她现在格史泰的手上,你休想动我一根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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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掠诡谲冷芒,他淡嗤:“殿下宽心。早前您那下跪求小臣放她一生路。小臣岂有背信弃义之理?已遵您当初意愿,小郡主现在一户经商的人家。待行大婚后,您再去探望也不迟。”
如果他当真言而有信,将百合寄养民间,倒是省我后顾之忧。可他立场不明,我难辨真假,瞥了眼未有闭紧的殿门:“本宫就这样一个亲出的女儿,只要她安然无恙地活在世上,你取本宫首级祭你家人,自无怨言。”
顺我视线,他冷然回首:“未大人在外虎视眈眈,小臣岂敢犯上。再者,当初小臣要取殿下性命,易如反掌,何必等到现在。”
诚然。当初我难产的时候,大可对我置之不理。可如不是将我引来伽罗,堂堂正正地复仇,实难猜想他当初投奔格史泰是何初衷。片刻迟疑,我问:“下山前,我们都不知道格史泰已经拥兵自立。你投奔他,难不成是打算助他大逆不道,弑父篡位?”
他略怔,轻描淡写:“羲和已无我梵游立身之所。除了投奔格史泰王爷,求他收留我和空鹤,你说那时我还有何安身立命的去处?”
本已是漏网之鱼,挟掳帝储,罪加一等。我颌了下首,念在他和空鹤还有利用价值,格史泰不计前嫌,优待他们也是自然。可那个篡位新君不过借和亲坐稳王位,若是记恨莞菁先前挺身庇护亚米尔罕,莞菁将来的处境可想而知。冷望献计给格史泰、迫我促成和亲的男子,我冷说:“我为了自保,扯谎骗你,确是我对不起你。不过皇姐好歹是你表亲,你又为何非要将她卷入这场恩怨之中?”
显是不屑,他冷冷讥诮我卖姐换女:“殿下何尝不是如此。不是一母所出的姐姐,自然及不上亲出的骨肉。”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淡转话题:“尊驾今日来此,当不是来和本宫叙旧,直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挑眉,正待开口,忽若违和,深睇了我一眼,似讽刺,似试探:“即大人向来和殿下形影不离,来时未见他伴驾在旁,实在稀奇。”
知他疑心,我浅笑,不动声色:“即大人今日微感不适,便让未大人伴驾。也幸好你们两人未打照面,否则本宫也难保他不会一时冲动,做出有失体统的事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若是莫寻在旁,早是天雷勾动地火。梵游笑笑,不以为然,即又冠冕堂皇地道了一通格史泰令其代转的问候,临末了,近前呈上羊皮卷:“三日后公主进宫大婚,此乃司礼大臣拟下的典仪,请帝储殿下过目。”
我接过展卷,可内有另一张羊皮,怔了怔,瞥向梵游。他却若无其事地道:“殿下若觉不妥之处,但请告与小臣,代转司礼大臣再行拟定。”
不知他真意,满心疑惑,可未形于色,淡淡点头,唤未央进里送客,可不想门刚敞开,手持长矛的一队士兵冲进殿来,将梵游堵在中间。
“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他漠望悠步进里的未央,冷讽一笑。因是佞人又次僭越,我扬眉:“未大人真是好记性。不把本宫这个帝储放在眼里倒也罢了。对伽罗贵使这般无礼,传出去,你让本宫如何向国主陛下交代?”
几不可见地讥笑,未央煞有其事,拱了拱手:“殿下有所不知。此人乃是当年起兵谋乱的梵家之后,四年前劫法场未果,之后便下落不明。恳请殿下赐旨,将他收押。若是伽罗国主追究,微臣愿往王宫向国主陛下禀明此人身份。”
“哦?原是梵家人啊……”
既然未大人喜欢装腔作势,我便奉陪到底。挥手令紫麾军收矛散开:“不过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不管这人是何身份,擅自扣押特使,便是对国主陛下不敬。姑且送他回宫复旨,再行照会也不迟。”
未央冷笑,似在讽我口不对心:“殿下只要对外称是此人意图行刺,便可当即收押,无须多此一举。再者,殿下不辞辛劳,亲来此地,无非是想为了那位小姐。既然梵游自投罗网,微臣将他带去严刑拷问,殿下便可知道小姐的下落。”
虽有道理,可望着梵游气定神闲的模样,我冷淡道:“皇姐大婚在即,未大人若是无事生非,本宫会很困扰。”
敢一人来见,定有所准备。若是贸然将他扣押,也会打草惊蛇。挥退堂上紫麾军,我冷望未央:“你若以为本宫只要见到百合,便会随你回京,那么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我虽然不是什么深明大义之辈,可也不若他和他家主子那样凡事只图自己痛快,“这桩联姻关系到两国结盟。本宫也会有始有终,见证我羲和公主成为伽罗国最尊贵的王后娘娘。”
现下情势容不得我只顾百合一人的安危。胜,亚米尔罕登基,与莞菁终成眷属,我也可全身而退,见到思念的女儿。败,不但王孙与其部众有性命之虞,我这助其谋逆的羲和帝储也不得善果——虽不至身首异处,可因背信弃义,格史泰许会趁机向我家皇帝哥哥狮子大开口,要求割地赔款,赎我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非但如此,我回到枺骋膊话采N薅似苹的懒谟押茫图胰硕ɑ峤璐舜笞鑫恼拢赝獾木鸥奕诵硪不岱纯臀鳎眯槎搿宦勰淖疾蝗菸伊僬笸烟樱裆跚绮欢ǖ哪凶樱矣镏懈婢骸熬偷苯袢罩旅挥蟹⑸馕皇钩贾皇浅さ闷南裣侣洳幻鞯蔫蠹夜影樟恕!弊卓聪蜩笥危⒘讼率祝骸拔蠡嵋怀。钩即笕思隆!�
“岂敢。”
最后对望一眼,我淡令未央:“代本宫好生送使臣大人。”
风波平息,看着佞人阴沉着脸,不情不愿地送梵游出去,我闭眼吐出一口长气,疲惫渐深,可想到百合现下远离王宫,一切安好,又是一笑。低首看向手里的事物,趁四下无人,我收妥卷在内里的羊皮卷,然后唤人进里:“这是三天后公主大婚的典仪事项,交给礼部的朱大人。如有不妥,令他不必奏请本宫,直接去找伽罗的司礼大臣。”
言毕,我拢袖起身,出外坐上抬辇。倚在团花软垫,淡淡打量这座敦阳西郊的夏宫。依山傍水,风景怡人。两位皇女入住的寝居也是匠心独具,引洛河水,辟成一片月牙形的湖泊,修凿两座相连的小岛,各建雅致楼阁,相映成趣。若是莞菁亲身来此,定喜这鸟语花香的风雅地。一时兴起,打听这夏宫之前还接待过哪些远道而来的贵客,随驾在旁的小宫女脱口而出:“只有过世的王后娘娘住过。”
即使新后所嫁之人已非故世的老国主,可仍是忌讳,便见走在前方的宫女回首瞠了眼失言的同伴,对我躬身道歉。我笑笑:“听说老国主生前未曾立过侧妃,想是和先后感情很好。不如让本宫也听听这段传世佳话。”
却之不恭,那个小宫女也只能欠了欠身,告诉我这匠心独具的夏宫本是老国主为先后建来消暑的别宫。而见我并无不快,颇是和善,也放开胆,津津乐道这对夫妇的前尘。
“因为外祖谋反,老国主五岁便与母妃一起流放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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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因两位异母兄长相继早逝,先王又后继无人,才得赦免,返回王都。而他的第一个王后便是在流放期间,在当地娶的一个无名小吏之女。
“听说先后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
可机缘巧合,与落难王子一见如故,即使双亲怕惹祸上身,竭力反对,果敢的先后仍是毅然下嫁,可谓患难见真情。后来老国主否极泰来,不少权臣元老欲将自家女儿送进后宫,皆为老国主婉拒,且将出身不高的发妻扶上后位。尔后几十年,夫妇二人相濡以沫,育有一子三女,本是和乐融融。可国主膝下仅有一子,在尚无女王先例的伽罗,臣民对此颇有微词,直待时隔多年,年过而立的王后忽传喜讯,臣民翘首以盼已久的嫡次子终是诞生。不过先后因为生产不顺,落了病根。从此沉疴难起,央求丈夫将她迁去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