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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罗-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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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勾下他的脖子,我婉柔耳语:“我爱你。”
  千载难逢,登徒子面庞微红,兀自怔楞。我仰首大笑,径自朝岸上走去。不消多时,背后的男子亟亟跟上,瞅了我一眼,赧极反笑,先行上岸拾起干衣,紧裹住我,自己却是草草穿了搭在臂弯的湿衣,十指紧扣,徐步走回针树林外的小屋。
  纵是激狂,可我并不后悔与苍秋在此山野之地结为夫妻,只是驻步屋前,我方才想起登徒子的那位禀性纯良的小师弟若是因为我们二人久未回去,寻去温泉,许会从此落下阴影。打量彼此衣衫不整的狼狈样,颇是焦虑:“帕古弟弟他……”
  然是不知该否夸赞登徒子很是有些先见之明,借了衣服出门前已嘱自家师弟先行歇息。睨睇素来厚颜的登徒子面露得笑,冷哼一声,倾身推门。到底做贼心虚,和苍秋轻手轻脚地走去原是怪师父所居的里屋。许是荒野郊地,资源有限,不若老人家在澜翎的旧宅,处处透着令我这异世人亦是啼笑皆非的后现代风,很是简朴。近旁的那位高徒亦然啧啧慨叹,换了身师父留下的衣衫,吹灭桌上的油灯,搂我和衣躺下。
  许是建在山颠之故,刺骨寒风自墙隙而入,即使身下铺着粗布厚褥,仍是难解瑟意。枕着苍秋的肩膀,紧拥彼此撷暖:“你家师弟常年住在这极寒之地,实在不易。”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世子爷亦是颌了下首:“不过老家伙亲自造屋给帕古落脚,总算是积了一桩功德。”
  只是提起恩师,难免苦大仇深,我失笑,不免好奇:“竟能算到你们师兄弟二人在此逢面,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苍秋静默良久,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和少隽也曾旁敲侧击,可老家伙不曾松口对我们提起他的来历。而且稀奇的很,他的卜卦极准,一个人的前尘后事,一卦便知,就好象……”轻抚散在他肩上的墨缎青丝,慨然叹服,“师父曾说,我命里注定的女人,非这尘世中人。原以为是老头子有心戏弄,可不想当真如他所说,我的夕儿确是来自异世。”
  我闻言乍舌。苍秋一笑,故作不屑:“你也莫要高看那个老头。虽是有些本事,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罢了。”
  我点头,莞尔一笑:“名师出高徒,你也半斤八两。”
  被我驳了面子,怪师父的这位好徒儿心有不甘,索性毛手毛脚,将这「半斤八两」贯彻到底。我啼笑皆非,一墙之隔便是帕古的房间,欲将登徒子强推开了去,他却蓦滞了动作,埋首在我肩颈,良久,自言自语:“给孩子取什么名好?”
  乍听他未雨绸缪,我起初惘惑,然即意识,低首看向自己的小腹。肌肤相亲,许已珠胎暗结,心中一阵柔动,抿唇淡笑。可抬眼看向身前的男子,澈眸百感交织。他之所以迟迟不愿成亲,乃恐遭了天谴的血脉代代相传。抚上他的面庞,我不动声色,淡柔应道:“不妨想个亦男亦女的名儿,一劳永逸。”
  “懒丫头。”
  他轻笑出声,似要将我揉进身里,交在背后的猿臂渐紧:“我们既已是夫妻,该是对彼此知根知底,你也可好生思量,要不要生养我这等不祥之人的孩子。”
  一直以为苍秋的身世不至比我借尸还魂来得诡异。可听他自嘲道说自己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闻得名讳,我瞠目结舌。
  “芳霓宫的淑妃苍氏,才是生养我的娘亲。”
  苍秋平声静气,晦涩苦笑。
  兄妹背伦,公媳相恋。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源起二十九年前,玉媛夫人远嫁澜翎。原求一生平淡安逸的女子,却在洞房花烛夜独守空闺。直待第二天新媳见礼,方才初见自己的夫君。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然则脉脉含情的眼神,却是看向他姣妍柔媚的异母胞妹。
  “父侯与姑母虽非一母所出,可祖父常年驻守边城,两位祖母皆早逝,惟留他们兄妹二人在侯府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的兄妹感情甚笃,原是自然,可自幼形影不离的二人竟是催生一段畸恋,不但世俗不容,且是君命难违,皇帝赐婚,苍珥只有遵从圣旨,迎娶那位出身高贵的云家小姐,可两人成婚后,对自己的新夫人不闻不问,更因是阻挠他与亲妹私奔,反目成仇。
  “父侯原有一位兄长,自幼在枺澄省?梢蛭静∩砉剩坛辛耸雷泳粑坏母负钤览巴识即?赡悄晔史昃鸥薰吮福负罘蠲羰睾罡鞠氤寐掖媚冈蹲咚纾荒盖追⑾郑笆苯嵌死瓜拢轿闯尚小!
  彼时的玉媛夫人对这有违伦常的夫君早便心灰意冷,可已是苍家人,断然不容他们败坏门风,令自己与侯府沦作世人的笑柄。然是由此,夫妻决裂。且是之后不久,兰沧侯取得风林关大捷,年轻的皇帝大加封赏之余,更是将苍姝召进宫去,逾礼封作昭媛,以示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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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母进宫后,虽是频频晋封,可并不受宠。”
  对皇帝来说,纳苍姝为妃,不过是与兰沧侯府交好的政治手段。可对苍珥而言,便是与心爱的妹妹从此天涯两隔,悲愤交加,更是迁怒早前阻其出逃的妻子,对之深恶痛绝。此后三年,虽因是兰沧侯先前在场战事身受重伤,上请皇帝恩准,留下独子侍疾,苍珥方未前往枺澄省?擅桓笔担辉蒙⑺掣盖祝沂亲愿识槁洌杖兆萸榫粕髁袒ㄖ兀倍虏还椋钇涓覆栽P暮唔趵⒍韵褪缧⑺车亩薄
  “虽与茈家渊源甚深,可母亲当年断然回绝皇上做他的内应,嫁进侯府后,也从未做过对不起苍家的事,一直恪守本分,所以祖父对她渐渐放下戒心,也知父侯并非一介将才,难堪大任,决意栽培母亲,以便将来辅佐父侯,因而时常将她带在身边,出入州府与繇州军的校场。久而久之,便有闲言碎语在坊间流传开来,将他们二人说得很是不堪。”
  可公媳二人清者自清,既是子虚乌有,依然故我。然,苍裕虽已年过不惑,可英姿不减,卓朗非凡。玉媛夫人正值韶华,清丽脱俗,婉柔如水。起初只是敬重彼此的为人,可劣儿常年不归,苍裕对独守空闺的儿媳时有关切。亦因是公公曾负重伤,身子大不如前,若是卧病在床,玉媛夫人定是亲自侍疾,照拂起居。三年朝夕相对,渐生情愫,也很是自然。可彼此名分已定,发乎情,止乎礼,自始至终,不曾逾越。原以为他们便会这般咫尺天涯,相守终身。可流言四起,终是传至丈夫苍珥的耳里。
  “父侯对母亲素不待见,可听闻母亲和祖父暧昧不清,仍是怒火中烧,回府一探究竟。”
  这便是男人,即使弃如敝屣的糟糠妻,亦不容他人染指。寻名目接近往日极是疏远的妻子,冷眼旁观已然默契无间的公媳二人,乃至其后形影不离,不令父亲与妻子单独相处。更因是未曾圆房的妻子对他百般推拒,嫉恨暗生,一夜趁着酒醉,强要了妻子,方察公媳二人不曾苟且,自己的妻子仍是清白之身。
  “父侯很是懊悔。后来母亲有了身孕,他也跟着收了心,留在府中,设法与母亲修好。”
  爱妹已为皇妃,一辈子可望不可及。早前先入为主,对皇帝赐婚的女子不屑一顾,直待风闻公媳逾礼,回府试探,方才正眼看待自己的发妻。绮年玉貌,婉柔颖慧,原该庆幸自己拥有帝王亦然求之不得的女子,可待是察觉,已然为时已晚。妻子爱上了他的父亲,很是荒唐可笑,可追根溯源,始作俑者却是多年来对妻子不闻不问的自己。心有不甘,极力弥偿往日的亏欠,然如亡羊补牢,妻子与他相敬如宾,淡漠疏离,其后诞下一子,然因先天不足,未有满月便夭折。
  “母亲本便郁结在心,因是丧子,险些一病不起。父侯终日守在榻前亲自照料,更是不令祖父踏入房中半步。”
  虽被拒之门外,可见儿子浪子回头,对媳妇日渐上心,苍裕亦然宽慰,来年朝贺,借口染病在身,让夫妇二人独往皇都。只是他有心撮合,玉媛夫人却难释怀苍珥往昔薄情寡义,对丈夫以礼相待,不冷不热。苍珥苦闷难当,想起早前棒打鸳鸯的妹妹,进宫求见,可闻苍姝前去壬生寺上香,遂去相会。
  “姑母进宫的头几年,表面虽是风光无限,可正值愨妃荣宠,皇上久未召幸。加之对父侯念念不忘,最后……”
  原是兄妹叙旧,可偏生是夜风雪大作,两人被困寺中,听旧日爱人梨花带雨,倾诉衷肠,本已是怜香惜玉,比照对自己寡淡无情的妻子,苍珥顿生激怨,一夜迷情,却是种下此生难赎的孽因。
  “也不知姑母怎得知晓父侯已然变心,爱上了母亲。愤恨交加,后来察觉有了父侯的骨肉,遂将母亲召进宫中,告与此事。”
  爱之深,恨之切。却将自始至终很是无辜的玉媛夫人牵扯其中。即使对苍珥已无夫妻之情,可若东窗事发,牵连整个兰沧侯。更有甚者,首当其冲,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便是她深爱的男子。
  “为保苍氏一门,母亲最后只得进宫面圣。”
  动之以情,令皇帝想起冷落已久的兰沧侯之女,当夜召之侍寝。苍姝借口忧念父侯,思乡心切。玉媛夫人再度进宫,推波助澜,终是求得皇帝准允,回乡省亲,在娘家生下了苍秋。
  “父侯曾劝姑母喝下落胎药,可姑母抵死不从,定要生下我,令母亲难堪。”
  且是得尝所愿。当年苍珥自壬生寺归来,许是心虚负疚,之后不久,玉媛夫人亦然受孕,且是造化弄人,与苍姝同日生产。可许是有苦难诉,愤郁在心,最后苍姝顺利产子,她的孩儿却是无声无息地来到世上。
  “惟恐母亲经不住接连失子。最后祖父做主,将我送去母亲房中,骗是她新生的孩儿。”
  原是善意的谎言,可苍姝启程回宫前,特意前去嫂嫂房中道破玄机。玉媛夫人自然气急,始作俑者的苍珥亦是无颜以对,自请送妹回宫。纵是眼不见为净,可成日面对丈夫与亲妹苟且而得的孩子,无处宣泄的愤懑,终是在新生儿百天的当日溃了堤。
  “那天母亲借故未去前堂宴客,留在房中醉酒消愁。祖父前来探视,却因此知晓父侯与姑母做出那等天理不容的事来,气得旧病复发,从此沉疴难起,来年开春的时候,与世长辞。”
  酒后失言,害死深爱的男子,玉媛夫人原已万念俱灰,一心随之而去。可弥留前,苍裕苦求儿媳,原谅他不争气的儿子,代他好生撑起这个家。终是未能走成,迁怒丈夫,却是奈之无何,惟有终日操劳军务,借以麻痹,终是将自己逼得身心俱疲,几近崩溃。
  “母亲也曾试着依从祖父的遗愿,忘却前尘,和父侯好生过日子。”
  然是这二人注定不能平淡度日。苍秋四岁那年,两人有了一个女儿,活泼伶俐,可仍是无缘,不到两岁便夭折。
  “父侯与母亲为此很是消沉,有日他们在房中大吵了一架,我恰好听到,才知生养我的娘亲,原来是我的姑姑。”
  苍秋轻描淡写,苦笑自嘲。终是明了少隽缘何说自己的师弟内心自卑。乱伦的孽果,不当留存于世的人。因是他的存在,所有牵扯其中的人惶惶不可终日,乃至终此一生,活在痛苦之中。凝住他惶然不安的眼神,知是恐我知晓此事,会看他不起,我心中一酸,捧住他的面庞,借他过去对我说过的话,柔声宽慰:“不管你承了谁的骨血,我只当你是苍秋,是我季悠然的丈夫……”轻握住他的手搁在小腹,“也是将来我孩子的父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是惊愕他耸人听闻的身世,可他生来无从选择,我亦无谓,然见澈眸仍有几许沉黯未褪,踌了一踌,终是展臂轻拥住他:“抱我。”
  惟有彼此骨血相融,方可真正告之我愿包容他的一切。倾身轻吻紧抿的薄唇,他微是一震,澈眸渐深,似要将我揉进身里,紧拥在怀,宛若彼此交缠的藤蔓,徐缓轻柔,久久相爱。销魂蚀骨的情潮波波袭来,即要沉沦。我惟及吻住他清亮的眸瞳,柔抚他心底渗血的黑痂。
  直待此时此刻,我方知他缘何时尔像只扑火的飞蛾。父侯远在他乡,侯府的母亲与他素不亲近,知他身世的师父与少隽虽是心无芥蒂,接纳世俗不容的他,可终只是外人,不足取代血缘至亲。故他游戏人间,俨然风流不羁,却是将自己蜷进壳里,与世隔绝。直待有日邂逅来自异世的女子,肆无忌惮,强砸了我心里的那堵墙,只为住进我的心,从此同是异端的两人便可相依为命。所以他始终不能容忍其他男人与我亲近,亦不再听从茈尧焱的摆布,任其夺走自己最后的栖息地。即使前路的尽头,乃是万丈深渊,即使扑火的飞蛾,注定遍体鳞伤,亦是破釜沉舟,义无返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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