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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
“一直有。”法耶急忙更正道，“可你……我是指，如果你还愿意进来待会儿的话，那我给我俩煮杯热茶。天这么冷，这对你肯定有好处。”
巴斯特困惑地望了望她——后来她理解了。“你不必这么做。”她温柔地说道。
法耶眯起了眼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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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进去。”巴斯特说道，“去喝杯茶。也跟你谈谈。别的什么也不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也没向你要求别的什么。”法耶生硬地回答道。
“好吧。”巴斯特抬手安慰道，“你说得对。一杯热茶再好不过了。”
法耶的神情不是很相信。不是她在为她的几乎直接的要求后悔，但她似乎理解了她走得太远了，她在生气——不是生她自己的气，而是生巴斯特的气。她是一个孩子。
正是这一认识让巴斯特做了个要求去街对面的手势，而没有转身就走，那本来是此刻唯一理智的事情。
有一刹那法耶像是想赶走她似的，可她的怒火也跟来时一样消失了，让位给孩子般的倔犟——都不是真实的。她恼火地耸耸肩，她自己觉得有这个必要，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转过身去，快步穿过街道。巴斯特不得不加快步伐才在门口的黑暗中没有跟丢她。
被雾打湿的铺路石在她们的靴底下嗒嗒作响，法耶从她的包里掏钥匙，叮叮当当地弄出很大的响声。就连在巴斯特的眼里她最多也不过是黑暗中消失的一道黑影，她正在摆弄面前更黑暗的门。
她真的只是一道消失的黑影吗？巴斯特暗想道。只是一道在时间无尽的河流里匆匆一闪、在世界还未能真正认识到它之前就又消逝了的黑影？
估计不是。只是一个孩子，命运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她机会，也许是个充满梦想和幻想的孩子，但没有任何未来。没有她这世界不会更富有……但也肯定不会更穷。她没有任何意义。除了她体内那温暖、年轻因而强烈地燃烧着的生命之火。一种巴斯特迫切需要的温暖……
巴斯特紧压住颌骨，使得牙齿咯吱直响，头颅里掠过一阵剧痛，这有效，也许是最后一次。那个怪物再次退回去了，黑影又变成了法耶。“啪嗒”一声，然后她消失在了门后更深的黑暗中。巴斯特双手攥成拳，但她至少成功地让颌部肌肉放松了。她闻到了她自己的血，那苦涩的铜味简直让她发疯。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37）
“等等。”黑暗中传来法耶的声音，“我来开灯。”
门后的黑暗中响起低低的窸窣声和哗啦声——响声告诉她是一只盒子里的火柴——可她身后也突然传来了响声……一种蹑脚接近的声音，它重新响起，这次伴有更强烈的被人盯视和伏击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来了。
一根火柴在门后一亮，片刻后就变成了一盏油灯静静地燃烧的灯光。黄色的火焰将那些幽灵赶回了黑夜里，巴斯特弯腰快步走进低矮的门。
房间很小，但布置得很有品位，简洁，但干净。有一张床、一只椅子、一张很小的桌子和法耶讲到的壁炉，狭窄的窗户下甚至有种像是一个临时洗漱点的东西。很冷，纸一样薄的墙壁和脱落的窗户无法真正抵御室外的严寒。她现在就能看到她自己的呼吸在脸前凝结成灰色的雾气。冬天这里面一定无法忍受。
“你坐吧。”法耶一边说道，一边蹲下去，用一张揉成一团的报纸和几块木屑生炉子。巴斯特感觉她的动作不是特别灵活。但她什么都没讲，在低矮的凳子上坐下，继续好奇地转头四顾。另一个唯一可以坐的东西就是床，会更加舒适，但她害怕那样做会带给法耶某种她根本不想要的暗示。
实际上她也不想来这里的。
“茶马上好。”法耶说道，“我还得去打水。等我回来时，火可能就正好了。”
“你不要太麻烦了……”巴斯特说道，可法耶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从灶面上拿起一只变形的茶炉，没等她真正地拦阻，就消失在了门后。等她随手关上门后，巴斯特迅速站起，在炉前蹲下，打开炉盖。那后面的微弱火苗几乎又要熄灭了。那柴堆放得凌乱，一点不专业，要是她不管不顾的话，那火极有可能会自己熄灭。巴斯特摇摇头，心想她是如何熬过去年冬天的。
她拿起一只生锈的捅火钩重新堆放木柴，对着火苗吹气，让它燃烧得更旺，火苗跳跃了一下，噼啪一声升起红红的火焰。当法耶几乎不到一分钟后重新返回时，她已经又坐在了她的矮凳上，小小的壁炉已经开始散发出宜人的温暖了。
至少当你距离不足十英寸时。
法耶将茶壶“啪”地放到灶台上，吃惊地皱起眉头，当她感觉那擦破的铁板发出的温暖时，她困惑地打量了巴斯特一下，然后耸耸肩放开了这个话题。“只要五分钟茶就好了。”她说道，“我只盛了半壶水，但够泡两杯茶的了。”她一下子显得有点难为情，“可惜我不能请你吃东西。房间里啥都没有，老实说……我不是个特别出色的厨师。”
“你母亲没有教过你吗？”巴斯特好心好意地问道。
“我们不可以进厨房。”法耶蹲下来，打开一只铁皮箱，箱子里被分成了一个个方格，她将她的衣服和少量的餐具和厨具收在里面；堆放和分类得很清爽。房间太小放不下一张橱柜。“我们的东家有一个自己的女厨师，她像只母老虎一样监视着，不让任何人踏进她的神圣领域。可能是害怕谁偷她一粒豌豆或者一片面包。”她低声笑了，“她那么胖，大多数东西恐怕是她自己吃掉了。”
她从她的宝物箱里的一根链子上取下一只银色茶漏，放到桌上，重新弯下腰，掏出一只茶壶和两只薄胎瓷的小杯子，很小心地将它们摆放在巴斯特面前的桌上。“一位绅士送的礼物。”她骄傲地解释道，“很漂亮，对不对？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们庄园上的家里都没有。”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38）
“那个要你搬去跟他一起住的人吗？”巴斯特问道。那瓷器确实珍贵，显然要比沃尔什夫人像保护她的眼球一样保护的更贵重。她暗想，这是否真是法耶得到的礼物还是她偷来的。
“他真的慷慨。”法耶回答道，“送了我许多礼物。还有一件漂亮的衣服，不是这样的破烂。”她鄙夷地低头看看，“而是一件确实漂亮的衣服，就像上流社会的夫人们穿的，在那箱子里。”
“你为什么不穿它呢？”
“穿上它去‘十编钟’吗？”法耶瞪着她，好像在怀疑她的理智似的，“不，我要将它收藏起来留待特殊的机会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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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特心想什么特殊的机会。
“你老是讲的这位绅士——他怎么样？”
“门罗吗？”
“这是他的姓吗？”
“他的名。”法耶回答道，“他从没对我提过他姓什么，我也没问过，但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看来他带你去他家了。”巴斯特开心地回答道，但法耶用力摇了摇头。
“他的马车夫总是驾驶着一辆窗户密封的马车来接我。”她说道，“我想，他不想我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可我不蠢。我又认出了那座房子。那是一座真正的宫殿。去那里的路很简单。我可能什么也看不到，可我耳朵不聋。我们从桥上驶过，然后直接在大本钟下拐弯，然后只右拐了一次。我要是想找，我还会找到它的，会很简单。”
“你想这样做吗？”巴斯特问道。
法耶犹豫了一下，只一下，但显然够多了。然后她耸耸肩。“我不知道。”她回答道，“过去他经常让我过去，至少一个礼拜一次。可自从我对他说我不想彻底搬去跟他住以来，他只是很少叫我。也许他是生气了。”
“或者失望了？”巴斯特故意扫了这个小房间一眼，“也许你应该接受他的建议的。”她这是当真的，不过不同于法耶的理解，她很显然理解错了，因为有一刹那她的双眼冒出了怒火。
“我永远不会再属于任何人！”她厉声说道，“不管他多么善良，或者多么富有。这里也许不是宫殿，你可能会觉得寒碜，可这是我的。是我靠诚实工作挣来的。”
这是她买下的，巴斯特伤心地想道，用她的青春和她的孩子般的新鲜，可两者都不会永远存在。她的身体和她的脸蛋有可能无可挑剔，但她的心灵已经有了深深的创伤。它们很快就会成为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疤。
“这儿！”可能正是她的一声不吭引得法耶继续为自己辩护。她又向她的箱子弯下身去，动作恼火地在里面翻找，掏出一只棕色信封，骄傲地举向巴斯特。“我已经积蓄这么多了，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继续干到二十一岁，那时我积蓄的钱就够我离开这里，去开始你这样的人叫做正经生活的生活了！”
巴斯特犹豫地伸手拿起信封，打开来，皱眉望着里面的几张钞票。二十五，三十……三十二英镑。对于这么一个地区来说是很多钱了，对法耶这样的姑娘就更多了……可这也是她的生命的一年的价格。她将信封还给法耶。
“你就将它收藏在这儿？你不怕人家给你偷走吗？”
“谁想到我这样的人会有这么多钱呢？”法耶回答道，“我总得将它藏在什么地方，总比随身带着安全。凯特光是今年就被抢了两次，丽兹……”
她住嘴了，脸上掠过一道阴影。
“对不起，”巴斯特说道，“我没想……”
“没关系。”法耶阻止道，“不是你的错。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是说……丽兹算不上我最好的朋友。”她不安地笑笑，“事实上她相当卑鄙。”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39）
“你跟她和其他人在一起多久了？”巴斯特问道。
“不长。”法耶弯腰重新藏好她的信封……或者让一个小偷更方便，估计他会拎走整个箱子。“才几个礼拜。自从波莉和黑安妮的事发生之后。我们想，我们能相互照顾一点，但是……”
她这一回也没有接着讲下去，而是咬住下唇，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猛地站起，转向炉子。炉子里的火眼下烧得够高了，至少能产生出温暖的幻象。水壶里的水还没有沸腾，但法耶继续回避着她的目光，夸张地往银质茶漏里装茶叶，弄得茶具叮叮当当。
窗外有什么东西掠过。翅膀？一道有着黑铁颜色的黑影，长有爪子、吓人的喙和无情的眼睛吗？巴斯特心怦怦跳着望向窗户，同时用所有的感官倾听，却啥都听不到。不管那是什么，它消失了——要么就是她的神经跟她开了个玩笑。
“怎么了？”法耶警觉地问道。
“没什么。”巴斯特从窗户那儿移开目光。她觉得窗后的黑暗比刚才更浓了，好像它变成了某种布料，在轻轻地撞向玻璃。
“没什么。”她又说了一遍，“我以为我听到了什么，可我搞错了。”
法耶显得不相信。她同样望向窗户，又不安地望了巴斯特一眼。最后她重新转向灶台，将茶漏放进壶里，倒上开水。房间里一时十分安静。
法耶已经自己说过她是个很糟糕的厨师，而她的茶一样恐怖；水不够烫，她让茶泡了大约三秒钟，然后先给巴斯特再给她自己倒茶。巴斯特勇敢地咽下，没有皱一皱眉，但她只将杯子里喝下了三分之一，不让法耶想到再给她续茶。窗前的黑暗更浓了。
“事实上你是对的。”法耶直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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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门罗叔叔。”法耶回答道，“我的……靠山。也许我应该接受他的建议。那样我至少不必喝这么难喝的茶了。”
“好吧，既然你自己这么说。”巴斯特回答道。
法耶夸张地做了个生气的表情，但她只保持了半口气的工夫，就“扑哧”一声笑了，巴斯特再也忍不住，也大声笑起来，不得不用双手抱住她的杯子。这议论并没有那么可笑，可笑声解除了紧张，过了很久她俩才差不多平静了下来。最后法耶一声不吭地从她手里拿走杯子，放回桌上。“我不想毒死你。”她说道，“可我还从没做过家务活。”
“我也没有。”巴斯特如实回答，又同样诚实地补充道，“估计我也不会做得比你好。”
法耶的目光深思起来，但巴斯特在那里面看到的默默的自责，好像她俩都不知不觉地越过了一条界线，接近了一大截。“你有钱，我说得对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巴斯特问道。
“因为你讲话的口气。”法耶回答道，“只有有钱的人才这么讲话。另外……”她的头相应地摆了摆，“你的坠饰。它是金的，我说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