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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揖手道:“伯父教训的是,侄儿理应听从。——只是侄儿所恋的女子绝非一般青楼妓_女,她原本也是我家中人,侄儿对她人品很是了解。虽未与她海誓山盟,但彼此早定终身。侄儿只想早日为她赎身,共结白发之好。”那赵姓老者颇不以为然,但见劝不动他,只得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言语。挑开车门帘子向外看了一眼,但见太阳已经落了山,一轮圆月挂在山头,照得四周如掌了灯一般亮堂,向那打头人问道:“可是错了宿头?怎得不见客栈?”
那打头人回身道:“不会!若是前方没有客栈,侯四早就回来了。”侯四就是之前被他派去探路之人。赵姓老者点了点头,放下帘子。
马车又前行一阵,那打头人突然命人勒住撕缰,将车队停住。车内一老一少挑开窗帘道:“可出了甚么事么?”却见那打头人面色不正,道:“赵老爷,情况不大对。”赵姓老者皱眉道:“怎样?”那打头人道:“您……您下来看看。”
赵姓老者回到车中,与少年对望一眼,一挑车帘,二人左右下车,也呆了半晌。
放眼望去,却见一片灯火辉煌,似有楼台林立,似有鼓乐声响,远闻女子调笑之声,又似有种种美食香味飘来。满月如盘,原本照得四下通透,却无奈此处光辉灿烂,将满月的光芒也比了下去。若说这是城市,却又不见城门;说是村落,却又有哪里的村落会如此繁华?何况这里离通州只七八十里地,若是真有这样一个繁华所在,以前又怎会丝毫不知?赵姓老者面上变色,骇然道:“这……这是何处?”
那打头人翻身下马,脸上全是冷汗,道:“小人从未听说过此地。”不光是他,同来的一干人等全傻了眼,与赵姓老者一同下车的少年人也瞠目结舌。有一武夫试探道:“马二爷,你说侯四爷会不会来这儿了?”
打头姓马那人心中一动,却又有些犹豫,那少年走到赵姓老者身边,道:“赵伯,怎么了?这是哪里?”赵姓老者不知如何回答,有武夫在后面道:“唉,管他是哪里,咱们但来了,不如先吃饱喝足了,若是真的有变,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得应对么?”
他这样一说,不少人都动了心。大家都赶了一天的路,就算眼前是个乡村野店,也都觉得浑身疲惫,不想离去。那马二爷四下看看,无奈道:“好罢,咱们就在这里先吃顿饭。——小孔、小于,你们去找找侯四可在此处。”众人一阵欢呼,赶着车队便向那灯火最胜之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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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说那侯四,早在店中将一切都打点好了,交了定金,几乎将整个店都包下,却左等、右等不见众人前来,心中有些急了。那打扫房间的店小二已烧了好几锅水,过来赔笑道:“侯爷,您的朋友们……不会今天有事不来了罢?”他这是问的委婉,直白点问,就是你不是在耍我罢,还是你自己也被人耍了?
侯四瞪他一眼,道:“少啰嗦,我们是一块来的人,我不过先到了一步。”那店小二赔着笑,退了下去,侯四却隐隐听到他说:“……您这一步,也未免迈的太大了点……”
侯四想要发作,转念一想,又觉是有不对。自己打马过来,也不过跑了十来里路程,怎得都一顿饭时间过去,还不见人来?官道上冷冷清清,连人影都不见。——是遭了土匪么?侯四摇摇头。这都马上就到通州了,哪有贼人如此猖狂,敢在官府眼前撒野?何况自己兄弟的武艺个个不凡,尤其是马二哥,一根攒花青蛇矛耍将起来,十几个人都挨不到身边去,就算中了伏,跑掉一个两个回来报信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是中了伏,全军覆没也罢,自己也总该听到一点动静。这寂夜之中,金铁交鸣之声,人声呐喊之声,骡马嘶鸣之声,总有几声传入自己耳中。这却怎得一点动静也没有?
侯四左思右想,实在等不下去,又将店小二叫了起来:“我问你,你这附近,还有别的客栈没有?”
那小二道:“回爷的话,往前再一百三十里,好像还有一家。”他说的往前,就是指侯四来的那条路。
侯四听他这样回答,心中越发觉得不对。他也记得,来的路上挑灯的客栈就这一家。他提起长刀,道:“去将爷的马牵来,爷得回去看看。”
那小二叫苦不迗:“我的爷,您要是没意思住下,何苦叫我烧这些热水?”侯四瞪他道:“咄!爷不是付了定金给你?再啰嗦看爷这一刀!”说着,将手中刀空挥一下,那小二叫了一声,一闭眼,但觉一阵风过去,睁眼一瞧,侯四一人一马,已去得远了。
侯四往来路上奔了一阵。他虽没吃东西,他的马却吃了饱草,又喝饱了水,跑起来比来时轻快许多。往回奔了有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侯四越发觉得事情不妙。天空满月,照的四下通亮,却怎么都看不到那一队车马的踪影。自己去那客栈也奔了没这么久,怎么会反而跑的远了?侯四但觉额头背后全是汗水,夜风一吹,浑身透凉。
会不会是走了另一条道?侯四拨马回返,又向来路奔去。可通往通州的官道就这一条,大队人马又怎会放着大道不走,改行小道?
会不会是已经到了那客栈了?侯四想想有可能,抱着一丝希望又拨马直奔自己投宿之处,远远只见客栈的灯笼冷清清在门口摇摆,不见同行人的马匹、车辆,心中就是一沉,拍开门劈头就问:“可有人来住店?”
那小二赔笑道:“爷,您还是自己歇了去罢。”
侯四便如有人将一盆凉水冲自己兜头泼下。颓然挨着桌子坐下,心中只觉惶恐,手脚一直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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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保镖保了十几年了,从来没出过差错,小打小闹见得多了,从来没遇到这般情况。
——二十几人,连同大队马车、骡车,就这么悄然无息的,全部失去了踪影!
一章戴左儿
花椰双手重伤,顿时变成几乎废人一般。别说服侍常胜王,就连自己早上起床时穿鞋、更衣、梳头都做不到。何况她虽是下人,却蒙常胜王如此宠爱,本就着人嫉妒,常胜王只要不在屋内,便无人愿意理会。花椰在床边呆了一整天,便连口水也吃不得。她秉性淡漠,但有些事还是难以忍耐,比如内急之事。她虽走到厕所,却怎么也解不下腰带;好容易解下了,却又无法重新系起。其间虽有女子进出,却皆仰首假做不见。待常胜王办完公务回来,花椰已在茅厕内呆了数个时辰。常胜王还道她又出了甚么变故,差点招集侍卫们全院搜索。那些下人眼见他如此着急,才有两个婆子急忙进厕所帮花椰整理衣裤,扶将出来。花椰之前大量失血,加上怀了身子,她身体本是虚弱不堪,又一整天米水未进;进门见常胜王已经回来,刚想向他行礼,居然就一头栽倒在地,晕厥过去。
常胜王吃了一惊,急忙抢上前,一抱她起身,便立即看穿个中缘由。眼见花椰如此受苦,内心痛如刀割,招命随从将房中所有妇人齐齐拖到屋外跪下,皆各掌二十耳光,直打的一干人脸肿如猪头。屋中其余下人们见他真的动了怒,齐齐跪倒,只顾叩头。常胜王指着众人大骂道:“现在知道害怕,就不该如此做人!寡人生平最见不得,就是汝等凉薄之人!”挥着手道:“寡人养你们这等势利之徒何用?——来人!将寡人屋中所有妇人全部轰出去,从此永不得再接近寡人寑宫一步。”
一干女子无论年纪大小,全漫天价的叫屈,但常胜王真是动了肝火,丝毫不为所动,自有护院侍从等上前来,将这帮妇人全拖出门,一直拉到院墙之外。常胜王心中稍平,踱到床榻之旁,花椰已被吵醒,无奈双手不便,又没有力气,起不得床,见常胜王将房中女婢全数轰走,皱眉道:“王爷息怒。这本是奴婢自己的罪过,奴婢还没来及好生侍奉王爷,切莫因奴婢气坏了王爷的身体。”她已深知常胜王的脾性,若是直接向那几个妇人求情,常胜王只会更怒,是以她先安抚常胜王。
常胜王果然面色稍微平和,叹了一声,心中暗暗计较这帮妇人,他一个也信不得。可花椰却又不能无人照顾,他又舍不得就这样放她回张淡香的房中。思量半晌,常胜王出屋直接奔往管家所在之处,敲开门。大管家林安本已歇下,见是常胜王来了,急忙出门相迎:“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常胜王道:“最近可有新买入的丫头?”林长安应道:“王爷稍等。”命人将王府名册拿出来翻了一翻,道:“大前日新买入丫环四名,两人派往‘遗香阁’,一人派往‘沧浪别院’,还有一人……”
他正翻着名册,旁边一个手里拎着扫帚的丫环突然道:“王爷可是要用人?”常胜王身边一侍从怒喝道:“大胆!这有你说话的分么?”常胜王伸手拦住,转头一看,见是一个颇为结实的女子,浓眉大眼,一脸英气,身量颇高,皮肤白皙,骨骼颇粗大,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丝有别于王府上下的乡野气息,挑眉道:“你是哪个房里负责的?不知道寡人没问你话,你擅自开口要掌嘴的么?”
那丫头似乎真是不知,伸手抓抓脑袋,很是郁闷。常胜王有些好笑,道:“你叫甚么?入府几日了?”那丫环待要回答,却又似乎想起甚么,急忙先作一万福,才道:“秉王爷,左儿是去年底入府的,左儿没爹,随我娘姓戴,小名唤做左儿。”
常胜王与管家林安听她这般说话,连连皱眉。她说话也不自称“奴婢”,看来是入府不久,还不习惯。而且她说起自己没爹之时,丝毫不见难过、羞愧之情,就似觉得“理应如此”一般。常胜王对她产生了兴趣,上下打量她一翻,但觉她除了身量毫微有些高挑之外,到也是个美人坯子,随口问道:“你多大?”大管家林安听说她是年底入的府,便急忙回屋去找名册。
戴左儿道:“回王爷,左儿今年一十六岁。”常胜王一合计,这年纪也不小了,便笑道:“怎得你娘没为你找个好婆家,却将你送到寡人这里来?”戴左儿见常胜王提到自己母亲,皱眉低头,沉声道:“左儿的母亲,去年下半年已过世了。”常胜王更觉奇怪:“那你是怎么入得王府?”载左儿抓抓脑袋,道:“左儿家穷,葬娘时借了好多钱,只得把自己卖了,得来的钱好还给时常周济我们的左邻右舍。”
常胜王点头道:“如此说来,你却是个孝道人。”戴左儿万福道:“左儿不敢当。只是娘在世时常教导左儿,人活在世上做事但凭问心无愧,欠了别人的总有一天要还的。”
常胜王心中一动,转头道:“林安!”林安听到王爷叫自己,拿着名册急忙忙跑出房,道:“王爷……”常胜王道:“这个丫头,寡人带走了。”林安道:“王爷,这……”常胜王打断他道:“行了,我不管她是哪个房的,从今天起,她就来伺候我了。”林安只得将手中名册收起,道:“王爷要的人……自然……自然听从王爷安排。”常胜王点点头,转身对戴左儿道:“你一会收拾了东西,到寡人房里来。”戴左儿有些犹豫,但还是跪拜道:“左儿多谢王爷看重!”常胜王不答,转身便回自己屋中。
戴左儿见常胜王出了院门,站起身正要回屋,林安追过来道:“你……你等一下。”说着拿出名册,道:“你叫戴左儿?你是上年腊月底入府的?怎得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戴左儿耸肩道:“大管家,像左儿这等卑微人,就算见过了,您又怎会记得?”说罢便自回房间。收拾了东西出来问林安:“喂,管家大人,王爷的房子是哪一间?”
二章共浴
林安皱眉道:“你可听好,以后在王爷身边服侍,不比寻常,可千万不要这样‘喂’啊‘喂’的,呼来喝去。咱们的王爷可不是一般人,千万注意,谨言慎行!”戴左儿拱手道:“左儿谢过大管家指点。”林安急忙将她双手撩开,道:“妇道人家,怎能如此手势?以后无论见着何人,都该有一套规矩。”说着便喋喋不休反复教导她礼仪事项。
戴左儿感激他如此细心,却又不禁暗暗好笑,心想这老头着实事多,婆婆妈妈。耐着性子好容易听完,林安这才教她前往常胜王寑宫应当怎样怎样走,戴左儿急于摆脱他,快步溜之大吉。
待她来到常胜王寑宫,天色已经全黑,常胜王犹自坐房中生闷气,听见有人说新来的丫头过来报到,命人进屋,但见是戴左儿,亏得她记得大管家的嘱咐,一进门先向常胜王叩头。常胜王一笑起身,引她来到床边,道:“这便是本王今日招来和你一同侍奉本王的丫头,姓戴。”又对戴左儿道:“这是寡人房中原本服侍寡人的花椰,以后你们姐妹相称,一起服侍寡人。——但凡谁要有些不便,也可互相有个照应。”
戴左儿暗暗打量花椰,心中道这便是那个狐狸精椰子?却也不见她有如何娇媚动人嘛,看来外厢所传,多半不可信。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