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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位诸侯之中,自家这位侯爷,决计不算出众的,他深知彘正要寻一个出头鸟来打,做一个杀鸡给猴看,这时候是万万要小心谨慎,不敢得罪自己的。
想通这个关节,朝阳公主媚眸染上笑意:“侯爷突然回到府中,本宫倒是不曾准备,落林苑自侯爷离去,便一直上了铜锁,如今怕是满院灰尘呢。”
冯杰却一挥手,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倒也无妨,打扫一下便是。”
说完这个,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本侯平生最烦有人鼓噪,还望公主吩咐府中众人,万万不能搅扰了本侯的清净。”
朝阳公主挑眉,心中平添了几分疑惑,不过她还是笑道:“这个好说,侯爷但请放心。”
当下冯杰也不再赘言,径自领了弄玉去他的落林苑了,这弄玉走到转角处,还眼巴巴地朝后看了一眼公主,眼中凄清。
朝阳公主原先见他脸色,便也猜到他应是落下了病根,再见他这回眸一瞥,不由得又好笑又叹息:“当日原本是我看中了他,巴巴地请了玉香堂调…教得上乘功夫,没想到竟然被冯杰强占了去,落得个一身是病。”
叶潜听得这个,略皱眉,却不言语。
朝阳公主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他这人平时看似无情无绪,其实妒性极大,自己但凡提到哪个男人,他都要多看对方一眼,如今自己提起旧事,又见了这弄玉,他皱下眉头那是自然。
朝阳公主不会将这件事看在眼里,她有的是手段,把这块硬铁化为绕指柔,与她在锦衾间缠绵不绝。
不过对于侯爷的道来,朝阳公主心中却是庆幸的。
要知道,昔日她曾应下碧罗夫人,可以给她机会来诱叶潜。这件事若真得施行,事到如今,只怕平白惹得叶潜不悦,这让朝阳公主很是头疼,她心底暗暗想着寻个妥善的法子来料理此事,碧罗夫人那是同她多年的情谊,她们二人若是因为一个男人反目成仇,她实不忍心。
在朝阳公主未曾想出好法子之前,幸好敦阳城酷暑难当,碧罗夫人也无心前来侯爷府,才躲得过一时。如今侯爷骤然归来,这侯爷与碧罗夫人向来不和,两人见面,可以斗得你死我活,如今侯爷来,碧罗夫人自然不来。如此一比较,朝阳公主倒是盼着冯杰多在侯府逗留一些日子了。
接下来的日子,冯杰果然也没让公主失望,先是轻来名医替弄玉问诊,又是着令寻找灵丹名药,可算是把个侯府翻了个底朝天的折腾。只可惜,折腾了许久,那弄玉还是一日憔悴比一日,逐渐有了下世人的光景。
侯爷冯杰恼怒,把落林苑侍奉的一班下人通通责罚,弄得人人怨愤,可是又不敢多言。背后里便开始议论,说是弄玉得的是那见不得人的病,还说侯爷和弄玉同吃同住,怕是早晚也要传染上的。
一时之间,人人避落林苑,就连冯涛的奶娘都听说了这消息,哭着跪求公主,说是以后一定要禁止小少爷前去看望侯爷。
朝阳公主蹙眉听着奶娘的哭诉,点头道:“你且下去,到底情况如何,我自会去看看。”
奶娘听了,连连谢恩去了。
叶潜走上前,从后握住她的手,眉头紧锁,他自然是不希望她过去的,唯恐她得了什么病痛。
朝阳公主却笑道:“叶潜,无论如何,他是我的夫婿,他既有难,我原应过去看看。”
这话一出,叶潜握住她的手僵了下,然后缓缓放开,点头道:“你说得对。”
无论是否有名无实,他们都是结发的夫妻。
朝阳公主知道叶潜心中不好受,不过她也只是笑了下。
世间事,岂能尽如意。
如果叶潜连这一关都度不过,又何谈守她一生一世。
叶潜跟随公主走到落林苑门前时,公主却止步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便是。”
叶潜蹙眉:“我陪你一起进去。”
公主却摇头;语气坚定:“不用。”
叶潜见此,垂眸,淡声道:“好,我在这里等你。”说完这个他复又道:“如果遇到什么意外,一定要叫我,我马上冲进去。”他还是不放心平西候。
朝阳公主回眸笑看了叶潜一眼,点头道:“好。”
扔下了叶潜,也斥退了所有的侍卫侍女,朝阳公主一个人穿过重重回廊,踏着青石板路,来到一片寂寥的落林苑。
走进朱红色的大门时候,不经意间扫到那大门上已经要脱落的朱漆,忽然想起两年半前,她曾经踏着皑皑白雪而来,那时候她是气势冲冲地过来兴师问罪,那时候侯爷夺走了她的男宠弄玉。
不过两年多的功夫,时过境迁,人的心境却是变了许多,想想当初,不由得一声叹息。
抬脚,掀开帷幔,绕过屏风,却惊见侯爷正在为弄玉端药递水。
弄玉,就躺在当日被侯爷摆弄的那个榻上。
侯爷见朝阳公主来,不由得沉下脸来,将那碗筷重重放在桌上:“公主,你来做什么?”
弄玉朦胧中听到“公主”二字,拼命睁开双眼,果然见公主就在一旁盈盈而立。
当下他竟然眼中掉下泪来,颤抖着伸手,仿佛梦呓般叫道:“公主,求带我走吧……”
侯爷见弄玉如此,越发不悦,脸上显了怒气。
朝阳公主见他如此,不由得嘲讽地冷笑一声道:“你这人都快要没了,何必为这个和我生气。”
侯爷低头不语,脸色灰败。
朝阳公主叹息:“他这病,怕是没得治了,你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当着弄玉的面,公主不愿直说,这弄玉眼见得了这么一个病,若是真传染了冯杰,怕是后果不堪设想。想想吧,堂堂平西侯府的侯爷,竟然为了一个男宠得了花柳病,这让平西侯府的脸往哪里摆?这让冯涛以后怎么做人?真若如此,就连朝阳公主自己的名声怕是也要更为狼藉了。
冯杰低头沉思半响,忽然道:“你不必劝我,他这病全因我的荒唐而来,我自然陪着他就是了。从今日起,你让下人将药材和饭菜都放在门口,我自己去取就是。”
朝阳公主皱眉:“你真得不要命了?”
冯杰抬眸,冷笑道:“你竟然关心起了我的生死?”
朝阳公主挑眉,轻叹:“侯爷,你我夫妻多年,虽然有名无实,可是我朝阳却从未忘过当年侯爷的援手之恩。”
冯杰闻言一震,凝视公主半响,终于扭过脸去道:“你既然记得,便让我安静地在这里陪着他吧。”
朝阳公主苦笑:“值得吗?”
冯杰摇头:“我若觉得值得,便是值得。”
朝阳公主点头:“好,你既觉得值得,那便去做。如今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便说与我听,我自会与你做来。”
冯杰沉思半响,终于道:“你那皇弟虽登基时日不久,可是我观他做事,以后几十年国家恐有大变。我往日荒唐,怕是得罪了你那皇弟,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冯涛年纪尚小,没得受了我的连累。”说到这里,他抬头认真地凝视着朝阳公主道:“冯涛虽说不是你所出,可到底是在你名下,还盼你无论以后是否再嫁,好歹护他一护。”
朝阳公主听了,点头,郑重地道:“这个你放心,但凡我活着一日,便能保他爵位。”
冯杰听到这个,笑了下,又认真凝视公主半响,忽然道:“朝阳,此生我若*红妆,定然不会如此负你。”
朝阳公主闻言,下巴微抬,洒脱轻笑:“你若是*红妆,我却是要负你的。”
冯杰侧目,虚眼瞧公主,低声道:“你堂堂大炎朝的长公主,竟然对一个卑贱的小奴动心,真真是好笑。”
朝阳公主敛目,挑眉轻柔道:“那又如何?”
冯杰摇头:“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他若一世为奴也就罢了,可是若有机会能够飞黄腾达,又怎么会认你?”
朝阳公主却只是轻轻一笑:“人活这一世,若是事事想得周全,那便不是人了。”
☆、39叶潜的青梅竹马
从落林苑出来后;叶潜忙上前查看她是否有异;可是朝阳公主却道:“你先等在这里,我去沐浴。”当下她没有接触任何人;命锦绣备下香汤,细细清洗了身子才出来。
待走出后,却见叶潜候在外面,她知道他心中有疑问,便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叶潜抿了抿薄唇;终于问道:“朝阳;我忽然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嫁给侯爷?”
朝阳公主听了,整理发鬓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透过雕花云镜,望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只见姿容依然艳丽,可是眉目间却染着浓浓的倦意,仿佛日薄西山时的晚昏,朦胧消沉。
她轻笑了下,凉声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叶潜走上前,有力的手轻柔地抚着她乌云一般的发:“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当我没问吧。”
朝阳公主垂下修长的睫毛,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当时我若是不嫁他,怕是就要远嫁荒蛮之地了。”
叶潜皱眉:“我听闻本朝历代总会派一位公主前去和亲的,是不是?”
朝阳公主点头,唇边溢出一丝叹息:“不错。”
叶潜还是不解,正欲再问,可是朝阳公主却显然不愿再提,只是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淡声道:“很久前,我总盼着自己是个男儿,可以骑上骏马,挥着宝剑,驰骋沙场,驱逐北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连叶潜都听不到了。
叶潜伸手,安抚地握住她的肩,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却发现他的语言是如此的苍白。
曾经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奴,依赖公主的垂青,得以伴在公主左右。可是离开了公主,他却什么都不是,更不要说反过来安慰公主了。
叶潜抚着公主的背慢慢松开了,他抬起头,望着云纹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双唇紧抿,坚毅的眉微皱。
曾经的自己不是这样的,曾经的他虽谨小慎微循规蹈矩,可是心中自有一腔热血。总以为只要给自己一方天地,那便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总以为伸出手便能够到云霄,总以为抬起脚便能踏破苍穹。
及到恋慕公主,也总以为自己会为公主做到一切,总以为可以挥去她眉目间的轻愁。可是如今方知,站的越高便看得越远,知道了天地多大,才知自己的无知幼稚和狂妄,才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荒谬而自以为是的笑话罢了。
这一次,平生第一次,他转首离开了公主的房间,离开时的身形寂寥,神情萧瑟。
不知不觉中,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闷闷地睡了一夜。朦胧入梦时,他想着公主或许在等着自己呢,自己都没有和公主说起回来的事,可是这种意识太过模糊,他还是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时,他默默地穿衣起身,脑中朦胧回想着昨日的事。穿戴齐整了,却听到母亲房中有嘤嘤哭声,那声音听着倒是熟悉,当下抬步过去看看。
谁知一进屋,便见素衣眼睛红肿地坐在炕头,母亲在旁安慰着。
叶潜不解:“母亲,素衣怎么了”
叶嬷嬷瞪了叶潜一眼,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被你连累的。”
这让叶潜更加莫名,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前段时间,只因为素衣和你说了几句话,被公主身边的侍女看到了,结果他们硬生生寻了一个短处,把素衣许配了一个粗鲁的车夫。那个车夫嗜酒如命,又是个好赌的,喝了酒便去赌,赌输了就回来打人。素衣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地挨打,真个遭罪了。”
叶潜却是不信,如电的目光盯着素衣,沉声问道:“真得是公主将你许配于这等人?”
素衣垂首擦着眼泪,怯声道:“叶五哥,你怕是忘记了,我却是记得的。那一天叶妈妈包了荠菜饺子,托我过去叫你,结果正好碰到了公主身边的茗儿姑娘。这之后没几天,我就硬是被拉去配了人。我素日很少与人交道,不过是跟着叶嬷嬷洗衣罢了,又怎么会凭空招来如此横祸。”
叶嬷嬷心疼地拍了拍素衣的背,谴责叶潜道:“潜,虽说你平时多讨好着公主是没错的,可是素衣到底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不能任凭公主如此糟蹋她啊。”
叶潜垂眸,淡声道:“公主性情高傲,潜不过是她身边一介男宠罢了,地位低微,她怎么会因为我而迁怒于素衣,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叶嬷嬷却大摇其头,拍着大腿道:“傻小子,就你还帮着她说话!平日里谁不知道,咱们这位主子最是胡闹,从来不把别人的事放在眼里,当时还不是胡乱将你的姐姐长云赐了个侍奉萧侍卫一夜。都是作奴做婢的,一样地位低下,难不成她能作弄你的姐姐,就要放过素衣吗?我看这分明是她见你和素衣要好,便特意作弄素衣。只可怜素衣一个小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