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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
在屋里,有阳光从松疏的屋顶漏下来,一缕一缕,全漏在了我的上衣口袋里。我握紧口袋说:这里面装的是金子。
舞者
隔着茫茫宇宙,我看不见星星具体而微的美丽,它们闪烁的金线抛入我的瞳孔,让我惊喜又迷醉。它们仿佛一群神秘的舞者,在围绕着自己旋转。
两朵云
一天,我望着天空,看见这样一幅景象:两朵云结伴而行,布帘被风吹起,一朵云乘虚而入,然后布帘合上,另一朵被挡在了外面。这朵云在帘外久久徘徊,不忍离去。它千方百计想进入帘内,追随它的爱人。
池塘
爷爷走了,他屋后的池塘也干了。爷爷走的无声无息,池塘里的水也消失的无声无息。现在,爷爷屋后的池塘完全成了空塘,就像是爷爷走后,使世界一下子空出了许多。现在,每当我打空塘边经过,就禁不住想起我的爷爷——那个曾用生命滋润过我的人。
幻想
一天中午,我看见一片枯叶仍然牢固地挂在枝头,它并没有坠落大地。我问它:既然枯了,为什么不落下?你如此执著地挂在枝上,难道是幻想春风再次把你吹绿吗?
妹妹
一只小羊向我走来,但是它并不是径直向我走来,而是故意绕过一棵树向我走来。我看见它眼里饱含情人的羞涩。它缓缓低下头,躲避我的直视。它的眸子真清澈,仿佛把自己的全部灵魂都融在了里面。如果它用眼睛说话,我将听见它灵魂的声音。它真美,也许我该叫它一声“妹妹”。我想一直呆在家中,看着它一天天长大。
牵
母亲用绳牵着一只母羊。母羊牵着三只羊羔,尽管没用绳。
蜻蜓
阳光灿烂,蜻蜓在庭院游来游去,无声。金黄的腹部仿佛在冰上滑行,优美极了。
煤球
院子里滚动着若干煤球,煤球是我打的,玲珑可爱。其中,有一只被调皮的羊羔踏碎了。这些煤球滚在生满青苔的大地上,仿佛一件件精致的艺术品,给人一种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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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树木
树木是美的,我赞美树木。树木在大地上站立,使天空繁荣,使大地生动,使人心充满感动。我相信,一个树木葱茏的国家是幸福的,一个无树的国家是值得同情的。我相信,树木是诗歌中最长青不衰的意象,只要树木存在,诗歌就不会消亡……树木是美的,我赞美树木。我要植树,在每一个人心至少要植三棵树!
蝉鸣
一天,我走出门,在野外挑了棵蝉最多的树。然后,打开录音机,录了整整一盘磁带。我将把这盘磁带寄给远方的朋友,我想让他听听盛夏的蝉鸣——动人的乡音。
迷失
秋天,母亲背筐在旷野捡拾落叶。我感觉自己也像一片落叶消失在大地的某个角落了。我在旷野上大声喊:妈妈,请领回你那迷失的儿子吧!于是,就像捡拾落叶那样,母亲把我轻轻捡起,放进温暖的筐里。
苍蝇
苍蝇在水泥地板上爬行,一副卑微低俗的形象。我问它:这平庸的生活,难道你不厌倦吗?
鬼蜻蜓
我记得,夏季河边,常有墨黑的大蜻蜓伏身于草茎。大人们说:这是鬼蜻蜓。但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蜻蜓的队伍中,鬼蜻蜓是最会思考的一群。它们从不聚会打谷场或庭院,从来都是离群索居,躲于偏僻的河畔巷角,固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而自得其乐。它们是如此沉静,绝不像红腹蜻蜓整日不知何之地疯游天空。它们屏弃了人间的一切浮躁和喧嚣,甘心与流动的河水为伴,与渐渐阴沉而欲落雨的天空为伴。
谜
白云的背后是什么?于是一阵风把白云推来了,我看见一片蔚蓝。这时我又想:蔚蓝的背后是什么呢?从此,为了寻找这个答案,我努力阅读阅读、写作写作。但直到现在,它仍是个谜,没有谜底。所以我阅读写作的生涯仍未结束。
自行车把上的蝴蝶
恍惚间有一只蝶,如梦一样轻舒双翼站在自行车把上,盯住我的现状不放,使我背脊阵阵发亮。我想象不出更好的解脱办法。也许我死了,但我仍感到庆幸,毕竟有一只蝴蝶在我最后一刻来探望我。
一个人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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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枯叶乱落,制造出一种世界末日的景象。我固守着我一个人的庭院,无语沧桑,一直坐到黄昏升空,大地沦陷。
一片树叶的遭遇
一片树叶从树上落下时充满了幻想、梦以及对大地深刻的崇拜和无限的憧憬。它欢笑着,脸上挂着春天的气象,虽然时值初秋,它依然满心高昂。最后,它落下来了,用小胸脯紧紧地贴住大地,感受着那一缕缕深入肺腑的振颤。可是,三秒钟,仅此三秒钟,一只小羊就走过来了。这只小羊可以说蓄谋已久了,当这片树叶在风中飘时,它就开始注视了。等这片树叶的肌肤与大地刚一亲密接触,它就向前一步,轻易地衔在口里,把树叶心中的幻想、梦以及更多美好的愿望残酷地咀嚼个粉碎,树叶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生出一丝对它的恐惧。
羊语
三只小羊进屋了,我大声喊:滚!它们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于是我感叹:真应该学一门“羊语”了。如果我用“羊语”大喊一声滚,谁还敢如此猖狂?
苍蝇
我腿上爬满了苍蝇,像我所结出的黑色果实。如果它们飞走,这就是说不知道它们被谁无形中摘去了。可是可以看到在3秒钟的时间里,苍蝇又一批飞到我的腿上,仿佛我层出不穷的果实,正如《西游记》中的孙大圣被人砍了一个头又生出一个头来。
夜
夜。风雨之声,树木的喧哗声,此外一片死寂。月亮亮的有点荒唐,像蛋清有一种特殊的颜色。这时下起了雨,如雾的微雨。我看见月亮仍在天空吐着舌头怪笑。
14
一只蜻蜓在黑暗中挣扎
昨天晚上,一只蜻蜓在黑暗的屋子里很响地挣扎。我可以想象出它痛苦的模样。但我当时困极了,并没有采取相应的行动,而是听着它挣扎的声音进入梦中。半夜醒来小便,我打开门,于是它悠悠略带倾斜地从门口飞出去了。我看着,同时想,它此刻定然感受到巨大的自由。
桐叶
一片桐叶,半青的,从树上落到我的肩上,竟稳稳地不掉了。
晒玉米
玉米粉碎了,铺了整整一院子。从东屋至西屋,从厨房至客厅,就非得脱鞋不可。金黄的玉米铺在地上,厚厚的,像一挂巨大的地毯,闪耀着太阳光。我很满足地在上面踏来踏去,昂首挺胸,与富人们的快乐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的帝王。
手机
我把小侄的一只小鞋拿在手里,放在耳朵上,然后轻轻地喂了一声。这太像一小型手机了!
架子车
我推着架子车走在路上,可是推着推着就出了神,架子车径直向路沟里冲去。这时我说:架子车,你就是想不开,也不能往沟子里跳呀!
一只狸猫
昨晚,一只狸猫跳入我家堂屋。它的四只爪子全是雪白的,真是太美了!这是谁家的猫呢?我不知道。也许是一只野猫吧。于是我在馍筐里拿出几小块馒头扔在地上,诱它来吃。谁知,它喵喵两声,就腾地跳转身体,飞也似地逃走了。
父亲的话
由于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窗台上那粒玉米籽竟吐出绿色的芽来。父亲看到了,说:说不定还结玉米棒棒呢!
戏语
春节那天,我把春联贴在门上,然后走进屋里拿了一支香烟。我把烟点着,吸了一口,吐出袅袅烟雾。我来到门边,用灼红的烟头接触春联的一角,于是那纸便一点点蜷缩起来。这时,我戏语:我要引起一场大火。
梦见柿子林
我梦见了柿子林。河边的柿子林高大碧绿,柿子红灯笼一样亮于叶间。我走在厚厚的落叶上,不时有美丽的柿子,因过于成熟而坠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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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错觉
一天夜里,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在我的房门外不停地走动。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在深夜清晰极了,当当……,我想象着她高挑的身材和明媚的眼睛。她应该是美丽的。可是等我出门一看,空无一人。只见檐角雨滴一颗颗落下来,准确地打在窗篷上。
蝉鸣
一只蝉的叫声由低到高,由含糊不清到振聋发聩。我听着,品咂着这疯狂般的叫声。我不知它身在何处,但它的叫声却飞满了天空。
碰撞
我手中的玻璃球不小心掉到地面。这时,我看见小玻璃球和大玻璃球碰撞了一下。
我的西装掉了一只纽扣
我的西装掉了一只纽扣。我不知它掉到哪里了。我想这只纽扣一定有诗人叛逆的性格,它无法适应西装循规蹈矩的生活,然后就悄悄逃离了。从此,它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为我世俗的双眼所看不到的世界。
子弹和鸟
一天,在墙角,我捡到一面破烂的镜子。镜中是我的脸,还有一些瓦砾。我拿起瓦砾,一点点地砸,做弹弓的子弹。而这一切都被飞鸟看在眼里。
西红柿
西红柿是太阳的女儿,在大地上升起。只升一尺、两尺那么高。她们那么美丽,每天早晨,我都去园子里看她们。
鹅
夜深了,还有一只鹅站在院子里,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它站在落叶深处,以独眼冷观黑暗拍打房门。
空气球
7岁那年,我记得村里的代销店卖安全套。当时,我们不叫它安全套,我们叫它空气球。我们一人一个。我们比谁吹的大。
回家
秋天,我们把摘下的花生倒在塑料布上晾晒。下午4点,天阴起来。雨点打在塑料布上,花生很快湿润了。我努力撑大布袋口,母亲用簸箕盛满花生,对准布袋口,小心地护送花生们回家。
月光羔羊
入夜,我还没有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这时,我看见一片片月光从窗棂爬进来,匍匐在地板上,像一群偷偷潜入屋子里的羔羊,把我所有的忧愁洗窃一空。我觉得生活如此宁静,又是如此美好。
这是音乐,这是诗
树叶在风中轻轻地摇,我的目光也随之摇来摇去。我在天空的脸上看不到比它更生动的表情了。阳光渐渐淡下去,而风却一点点大起来。树叶开始啪啪地响。我相信这是一种有别于人间的节拍。尽管身为乐盲,但我敢肯定,这是音乐,这是诗!
秋天
蝴蝶没有一只,因为春天不在。秋天的云朵迫在眉睫,秋天的落叶响在耳边、脚下。我听得见秋天酝酿的声音,那是太阳变黄的声音。没有人告诉我痛苦非花生在秋天,我相信秋天是没有痛苦的,因为我已在秋天的酒杯里盛满了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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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一辈子
一辈子纯粹是一种感觉。你看我面前的这群公鸡,它们的一生何其短暂,但它们活得依然高昂。我们的一辈子往往因年龄的长久成为一种荣耀,但我却深深知道,有的人因了这冗长而成为不可饶恕的悲哀。
花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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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冷静地躺在塑料布上。它们冷静地思索自己的命运。它们以为没有任何东西的命运比它们更迷惘的了。殊不知,它们的命运最明确——一张张口在等待着。
下地
一天,我问一个从我家门口经过的老汉:上什么地方去?老汉答:下地。他扛着几米长的锄头,有黝黑的皮肤和洁白的牙齿。我目送他高高的身体斜斜地走向远方,被一种淳朴打动了。我想,下地,一个多么具有广泛意义的地点!老汉就是从一个小村出发走上了广阔的田野,然后进行劳作。
白云飘飘
白云飘飘。阳光下我看见白云飘飘。我昏昏欲睡地看着天空中飘来飘去的白云,它们像我一样昏昏欲睡。没有风,晴朗的日子一般都没有风。没有风,我也没有了思绪。我看见卧在槐树边的猫,它一声不响地睡去了,死了一样。有一片落叶不知何时落在了凳子上,静止不动,和我昨晚脱下的袜子比肩而立。我向浩大的天空又投射了几道目光,这时,我发现天空变得蔚蓝蔚蓝,像极了猫的眼睛。
鸡
一只鸡,“笃笃”地啄着木栅栏门。又来了一只,跟着啄。来了三只。我想木门也许长了许多虫子了。这些鸡真好,门有福了。
卖麻花的汉子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