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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遗·赋役令第二十三》规定:“诸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志行闻于乡闾者,州县申尚书省奏闻,表其门闾,同籍悉免课役。”但是同时又对妇女改嫁大开方便之门,“诸夫丧服除而欲守志,非女之祖父母、父母而强嫁之者,徒一年;期亲嫁者,减二等。各离之”(《唐律疏议》“夫丧守志而强嫁”条)。
估计有人要说了,这不是保护寡妇守寡的意愿么?确实是没错,但是仔细品味一下,我们就发现这一条里还有限制条件呢,等于是在暗示祖父母、父母是可以强迫自己守寡的孙女、女儿再嫁而不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要知道,唐律是中古时代同期最严密的法律,它的理论基础是建立在礼教上的,礼教当然不可能鼓励妇女改嫁。但是呢,中国人不是爱说法律不外乎人情么?由此条可见中国人的法律条文文字拿捏之妙了,可谓是兼顾了礼治和现实。
性的历程 第三章:贵族帝国时代的性文化(隋唐五代时期) 掌故(2)
化男化女、时男时女的两性人们
——第三种人妖(下)
古人眼中,最强悍的两性人则是能够时男时女。
女子化男在古代,对家庭来说,往往是一件喜事,比如上面提到的叶天士的故事。毕竟男尊女卑是一种社会常态,而且也增加了一个劳动力,古人特别看重,所以出现这种事情,人们甚至会将其归结为孝亲行善的阴德果报,比如《仁恕堂笔记》就记载:
庄浪红尘驿军庄姓者,有妇而寡,仅生一女,已许字人矣。至十二岁,忽变为男子。里中人咸云:驿卒之妻贫能立节,天盖不欲斩庄氏之嗣也。
又有《醉茶志怪》上说:
邑有孝女某,已许字于人矣。其父母老而无子,以嗣续为忧。女抑郁不乐,遂日夜虔拜北斗,诚敬有年。一夕神降于庭,赤发朱髯,面貌狞恶,问何所求,女对以愿化男子以承宗祧。神颔之,遂不见。次日觉腹中暖气蒸蒸,下达隐处,扪之则阳在下也,俨然丈夫矣。
总之,这些记载都不把女子化男当成是坏事。
相对而言,两性人的另一种情况即男子化女则可想而知了,当事人往往认为自己简直是倒霉透顶,才会摊上这样的遭遇,在心理上难以接受这种转变,以至于痛不欲生。清末王伯恭在他的《蜷庐随笔》上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光绪癸未之春,余自朝鲜乞假旋里,道出扬州西乡之大仪镇。日尚未落,荒村无可与语。门外停小轿一乘,问其为谁?则天长县署之幕友陆姓,先我半刻至者。住对屋,门悬一帘,余意此可为时谈伴矣。甫掀帘,将与问讯,其人遽起闭户相拒。余愕然而退,以为世间乃有此不通情理之人。比至盱眙,哄传天长陆师爷男化为女事。据言此人年已五十,颀而有须。忽一日,须尽脱去,同署诸人皆以为其剃须也。后见厕中多天癸血纸,又见其不能植身便溺。遂哗然疑之,争欲逼其就浴验之。陆遂不能自安,寓书居停(天长县令),自认天谴,即日告辞云云。其居停亦颇闻之,优给川赀,且言不便面别。是日吾所遇者,盖其出署之第一日也。怪事怪事。
在历代男子化女的事件中,影响最大的应该是明代隆庆年间山西李良雨化女一事,连明史都有记载,时人的笔记也比较详细,我们不妨先来看《穀山笔麈》上的说法:
隆庆三年(1569年),山西静乐县丈夫李良雨为人佣工,与其侪同宿。一夕,化为女子,其侪狎之,遂为夫妇。守臣以闻,良雨自缢死。
那么这个李良雨好像和别的两性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在当时会引起很大的反响,甚至明代的小说家陆人龙还把故事收录到自己的小说集《型世言》当中呢?下面是陆人龙对李良雨事件的点评,他说:
如今世上有一种娈童,修眉曼脸,媚骨柔肠,与女争宠,这便是少年中女子;有一种佞人,和言婉气,顺旨承欢,浑身雌骨,这便是男子中妇人。又有一种躬踽步,趋膻赴炎,满腔媚想,这便是衿绅中妾媵。何消得裂去衣冠,换作簪袄?何消得脱却须眉,涂上脂粉?但举世习为妖淫,天必定与他一个端兆。……我朝自这干阉奴王振、汪直、刘瑾与冯保,不雄不雌的在那边乱政。因有这小人磕头掇脚、搽脂画粉去奉承着他,昔人道的举朝皆妾妇也。上天以灾异示人,此隆庆年间有李良雨一事。
可见这是将男子化女之事和时政朝局挂上钩了。不过这也算是自西汉以来的传统,一代易学大师京房就在《易传》中认为:“女子化为丈夫,兹谓阴昌,贱人为王;丈夫化为女子,兹谓阴胜,厥咎亡。”而同期的《春秋》纬之一《春秋潜潭巴》亦谓:“小人聚,天子弱,则丈夫化为女子。贤人去位,天子独居,则女化为丈夫。”总之,还是天人感应的那一套了。
性的历程 第三章:贵族帝国时代的性文化(隋唐五代时期) 掌故(3)
在古人眼中,最强悍的两性人则是能够时男时女。什么叫做时男时女?就是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兼有女性的*和男性的*,早在宋代的《重刊补注洗冤录集证》中就有一条这样的记载:
吴县民马允升妻王氏与金三观妻周四姐奸宿一案。验讯周四姐产门内从小生有软肉桩一条,与丈夫*并不关碍。肉桩举发即伸出,长有二三寸,粗如大指,可与妇人通奸。
中国现存最早的案例选编《疑狱集》上说道:
宋咸淳间,浙人寓江西。招一尼教其女刺绣,女忽有娠。父母究问,曰:“尼也。”父母怪之,曰:“尼与同寝,常言夫妇咸恒事。时偶动心,尼曰:‘妾有二形,逢阳则女,逢阴则男。’揣之则俨然男子也,遂数与合。”父母闻官,尼不服,验之无状。至于宪司,时翁丹山会作宪,亦莫能明。某官曰:“昔端平丙申年,广州尼董师秀有姿色,偶有欲滥之者,揣其阴,男子也。事闻于官,验之,女也。一坐婆曰:‘令仰卧,以盐肉水渍其阴,令犬舐之。’已而阴中果露男形。”如其说验,果然,遂处死。
这个故事后来经明代才子凌濛初的改写,收入《初刻拍案惊奇》,至今读起来还让人惊叹。在明清小说中,这些时男时女的两性人往往被描绘成邪淫之徒,他们伪装隐秘,通过各种方式与妇人闺女接近,进而诱骗奸淫之。
总之,这种时男时女的两性人引起了小说家们的高度关注,男女身份的随时转换,带来的不仅仅是性技巧上的花样百出,还有性心理上的迷离蛊惑。
平康坊(北里)
——中国第一个红灯区
才、貌、情兼备的*,成为众才子追逐的对象,而*也要借助与士子的交往增加自己的身价。
贵族与平民城市社会生活空间的开放,大量人口的流动,各国商贾的云集,让唐长安城成为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
长安城坊市规划整齐,制度严密。以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为中轴,分东西两区。平康坊位于东区第三街(自北向南)第五坊,东邻东市,北与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邻,南邻宣阳坊,都是“要闹坊曲”。而尚书省官署位于皇城东,于是附近诸坊就成为举子、选人和外省驻京官吏和各地进京人员的聚集地。当时地方各方镇驻京办事处叫做进奏院,崇仁坊内有进奏院二十五个,而平康坊内就有十五个。
平康坊和崇仁坊夹道南北,考生和选人每年少则数千,多至数万人,云集京城赴选应举,上述两坊“因是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因此平康坊成为诸妓聚居坊曲自可想见。据《开元天宝遗事》卷二载:“长安有平康坊者,*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时人谓此坊为*薮泽。”
唐人孟郊的《登科后》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写的是一朝青云直上,成为天子门生的得意之情。这位老兄真是雅人,中了进士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骑上快马去赏花。若有人问这位老兄赏的是牡丹花还是牵牛花,估计会遭他翻白眼了。因为唐进士中举之后的第一件事就去跑到平康坊,干什么去?去妓院找漂亮妹妹。这平康坊就是长安城特意开辟的红灯区。
因为平康坊地处城北,又称为“北里”。晚唐僖宗时有一位垂垂老矣的官员孙棨在中和四年(884年)写了一本《北里志》,记录的是黄巢攻入长安之前的平康坊歌妓的生活,用于缅怀永不再来的好时光。
性的历程 第三章:贵族帝国时代的性文化(隋唐五代时期) 掌故(4)
他在序上说,举子们在考试之前,总是喜欢到教坊游荡。教坊的女子“多能谈吐,颇有知书言语者”,她们“分别品流,衡尺人物,应对非次,良不可及”。他当年因为公事,久寓京华,时亦偷游其中,看着平康坊繁华鼎盛,常常想起物极则反,总是怀疑这样的繁华还能持续多久。其后黄巢播乱天下,僖宗逃到四川,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长安城顿*间地狱。现在天下稍微安定,但自己已经老了,回想以前的往事,只能写上一点是一点了。(原序较长,还有很多典故,此处为意译)
正是孙棨随随便便写下了这本书,我们现在才能在纸面上追慕唐长安城的繁华,特别是了解娼妓这一行业在唐朝的兴盛发达。
平康坊诸妓隶籍教坊,从小受到比较严格的歌舞、诗词、乐器等训练,供奉和服务的对象主要是喜好吟诗弄文的皇室官僚贵族士大夫,经常要应召供奉和侍宴,她们的文化素养和品位也比较高。因此赴京赶考的举子在温柔乡中一旦找到知音,便会萌生出真挚的爱情,我们比较熟悉的唐传奇《李娃传》,描写的就是一位进京赴考的举子,与平康坊名妓李娃演绎出的旷世艳情。而《霍小玉传》中的李益是新科进士尚未得官,属于留京待选,也寓居在*霍小玉家中。这些本是小说家言,《北里志》却给我们留下很多当时*的名字,还有她们和士子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绛真)善谈谑,能歌令,其姿亦常常,但蕴藉不恶,时贤大雅尚之。
(杨妙儿)长妓曰莱儿,貌不甚扬……但利口巧言,诙谐臻妙。
(郑举举)充博非貌者,但负流品,巧诙谐,亦为诸朝士所眷。
(王圉儿)次妓福娘,谈论风雅,且有体裁。
(小福)虽乏风姿,亦甚慧黠。
(王苏苏)居室宽博,卮馔有序。女昆仲数人,亦颇谐谑。
(张住住)少而敏慧,能辨音律。(以上俱见《北里志》)
进士们也以能和*中的头牌交往为荣,她们的月旦之评,对自己的未来也不无助益。要“赢得青楼薄幸名”,没有子建的才,就算是有潘安的貌、邓通的财、驴大的行货也是搞不定的。
才、貌、情兼备的*,成为众才子追逐的对象,而*也要借助与士子的交往增添自己的身价。《北里志》就记载了一位叫裴思谦的士子状元及第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既不是拜会恩师,也不是会见同年,而是“作红笺名纸十数,诣平康里,因宿于里中”。估计他之前是没有被名妓们待见,现在金榜题名高中魁首,就像中了头奖一样,有了底气,马上乱派名片。名妓们冲着状元的名头,自然改颜相向。第二天,这位新科状元起床后,估计不好意思不付钱,牙也没洗就赋了一首诗:
银缸斜背解鸣,小语低声贺玉郎。从此不知兰麝贵,夜来新染桂枝香。
裴思谦的姿态还算是好的,另一位叫郑合敬的士子则在及第之后赶紧跑到平康坊大睡特睡,还写了这样一首诗:
春来无处不闲行,楚润相看别有情。好是五更残酒醒,时时闻唤状元声。
一副臭显摆的面孔,我呸!
名为*阵
——官妓鼎盛的时代
诗人和*之间的关系,并不仅仅是肉体上的买卖,更有精神交流的成分。
《开元遗事》说:“明皇与贵妃,每至酒酣,使妃子统‘宫妓’百余人,帝统小中贵百余人,排两阵于掖庭中,名为*阵,互相攻门,以为笑乐。”
性的历程 第三章:贵族帝国时代的性文化(隋唐五代时期) 掌故(5)
这里的“宫妓”其实相当于夏桀的女乐了。宫妓是天子独自享受的,所以不必多说。
唐代娼妓,名目很多,如:“营妓”(《北梦琐言》);“官使妇人”(《旧唐书·宇文融传》);“风声妇人”(《唐语林》);“官妓”(《唐书·张延赏传》)。综合起来,其实都是“官妓”。
“官妓”的来源一是买卖,如《唐律》载:奴婢贱人律比畜产;二是误堕风尘;三是罪人家小籍没。为了管理数目庞大的*,唐代妓乐籍贯,先隶太常,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