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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的玫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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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中维知道车婉婉是这样的女人:她不再局限于政治的诋毁与攻击,往往用生活的腐化和堕落来攻击对方,结束对方的政治生涯,这是有力的武器。最近她联合某个副市长,就把K市那个组织部长弄下了台。她是放长线钓大鱼,把那些威胁她的敌人轰下台,女色是她运用得较好的武器。她是一个懂得玩弄权术的女人,懂得利用女人的优势来增长自己的权势和结交朋友。
  此刻,她松弛的脸,明显地垂下来的眼袋,让你感觉到她陷在某种模糊不定的快乐中。他甚至产生过这种想法,没有任何的默契,没有任何的故事,他们之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与一个娼妓的交易。他们之间没有温暖、没有鲜花、没有呼吸……他感觉到沉闷的空气,感觉到淡淡的羞愧感。他想象车婉婉是一个娼妓。
  想起她和某个男人刚刚睡过,哦,那个男人还长着一个草莓似的紫红鼻头,王中维有点呕吐的感觉。可是,他还是抓紧了她的双手,夹在他的双掌里,揉搓着。她的手渐渐变细,变细,一下子变成了两条蛇,在他的手掌间吐出舌头,红红的,尖尖的。他晃了晃脑袋,为刚才这个幻象吁了一口气。事实上她的双掌放在她的膝下。她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的天空。他看到她翕动着嘴巴,脸侧仿佛凝聚着什么,闪着薄薄的光芒。
  这个时候,他看到她整张脸拉长了,撅起嘴。他突然想,这个女人有粗野的味道。他想象他把她拉进怀里,用力地搂着她,把嘴唇探向她的嘴,她挣扎着,左手掐着他的手臂,右手推着他的脸,甚至向他吐唾沫,他喜欢她的唾沫散在脸上的感觉,一种芳香的味道。
  这些卑鄙的想法稍纵即逝。有时现实和他的幻想完全一样,他甚至这样想。
  车婉婉眨了眨眼睛,摇晃了一下脑袋,烟雾在她的脸上移动,他想起她在高潮时发出一种像鸟叫的呻吟,声音怪诞。也许,她注意到他盯了她很久。
  他甚至想让她恼怒起来,她的脸因为恼怒扭曲得变了形。他想变得更加虚伪,或者在她面前,变得虚张声势。是的,他觉得他没有信仰了。只有金钱,只有情欲——或许这会使他变得快乐一些。他想象车婉婉就像一个金戒指套住了自己,他感到疲倦,充满厌恶,整个脸庞充满了一副冷嘲热讽的表情。就像从镜子中看到,这个喜欢讥讽世界的家伙,他的脸像一张盾牌,呈现铅灰色的讥讽表情。他屈从了,屈从这个现实世界,龟缩在这个小小的空间。然后他看到,她的冷漠闪耀着一种美。
  女人看着他,哼了一下,把他拉近胸前。他的内心仿佛起了一场骚乱。他要自己表现乖巧,听到骨骸响动的声音,像是从地底冒出来。
  她的手是那样温和,抚摸着他的身体,然后她脱光了衣服,低下头,亲吻着他。她亲吻发出的声音散开来,使他涌起一种暖暖的快感,就像落日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维维,你好爽的样子,女人的声音低沉。她圆润直挺的脖子,在他面前晃动,他感觉到她像一块肥皂一样光滑。车婉婉的臀部有一个五分硬币大小的红痣,王中维想象这个女人和那些男人发生关系时,不少男人会抚摸她这个红痣。
  嗯,你总是让我感觉到爽,他的声音浮起来。他想象她怀孕的样子,他想要一个儿子,他和她的儿子。可是这样的想法很快消散了,他知道这是一种幻想。他们也许根本不存在感情之类的东西?他们只意味着身体,意味着什么东西被削除了?他不想思索得太多。在这个女人的生活中,他扮演着一个奇怪的、暧昧的角色,并且无法加以改变。
  这时候,他看见天空洒下了雨点,开始是毛毛细雨,慢慢变成一滴滴,豆一般大,闪着白光,后来,越来越大,像青蛙般落了下来。他张开嘴巴,看到雨点像青蛙般落了下来。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种情景,这一场青蛙雨,好比一阵突发的幻觉袭击了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种蓄谋已久的幻觉之中。然后,他听到她发出了笑声,女人发出的笑声,扑了过来。他的耳边响彻她的笑声,可是她分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嘴巴合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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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形的天空(2)


王中维记起车婉婉说过,她常常看见死去的姐姐的灵魂出现,站在面前和她说话。难道这一刻,她又看到她的姐姐吗?他笑了笑,低下头,看到自己十个手指的指甲长长的。
  他一直相信幻觉的力量,现在他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正在以一种幻觉的力量毁灭他。他看到自己的手颤抖着,一种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觉察出恐惧,一种来自内心的恐惧。
  他抬起头,看到她流出了眼泪,泪珠闪着一种白光。他扑过去,拥着她的肩膀,凝视着她整张脸。她冲他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泪水还在流。今天是她姐姐的忌日,在这个日子里她会流下眼泪。
  这个冷傲的女人居然会流下眼泪。他的心怦怦地跳。他知道她姐姐是自杀的,据说她姐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她姐姐知道后服毒自杀了。后来,那个男人在一场车祸中死去。王中维能猜想到,那个男人是死在车婉婉的手中,她谋杀了他,为她姐姐报仇。
  他感到内心充满了爱怜与迷惘,他低下头,吻着她的眼泪,感觉到一颗心变得柔软,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一颗心仿佛在水波里颤动。当他亲吻她时,内心的恐惧渐渐消失,有些东西似乎与众不同,这一切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刻,他想进入她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想。这种感觉来得很强烈,以致他双手变得有力。谁携带春天进入你的眼睛,那是她翕动的嘴唇,他想起了这样的一句诗。于是,他更加强烈地搂抱了她。那一刻,他想到了爱情,想到他爱着她,爱着她的一切。即使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即使他告诉他自己,永远不要告诉车婉婉——他爱着她。
  现在他们安静下来,躺在沙发里,她双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着天花板。
  “最近网络上,有人指责梦之丸,指责造梦工厂在制造毒害人的麻痹品。”
  王中维看着车婉婉,阴郁地说。
  “不要期待人人都说你是好人。除非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否则你得享受有人指着你的后背说三道四。”
  车婉婉哼了一下,抽出脑袋下的双手,用拳头捶了一下枕头。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王中维看着她的侧脸,沙发旁边那盏暗黄色的台灯把她的脸映照得柔和。
  “我在乎别人说过的话。我要封住那些可恶的人的嘴巴。”
  车婉婉嘟哝地说,把手指关节按得啪啪地响。
  “可惜你不是大人物。”
  王中维笑着说了一句。
  “我到窗口看日落。”
  车婉婉站了起来,向窗口走去。王中维看见她的身体闪着白光。肉体的交锋过后他感到疲乏,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躺在那里,凝视着车婉婉的背影。他看到那个夕阳又红又圆,从窗口射进微光,把车婉婉的影子,拉得长长地抹在地上。他关了沙发旁边那盏暗黄色的台灯,脸没入阴暗里,感觉到身体浸在疲乏中。他曾经想到,生活应该呈现更完美的形式,可是,生活给他无休止的疲乏,仿佛在一个漫长的夜晚,看不到时间的尽头。
  他站了起来,跳下床,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把指尖轻轻地触在她的面颊。她闭上眼睛,仿佛享受这一刻的温柔。
  “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他轻声对她说。
  “你没有勇气杀了我。”
  她笑了笑,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捏了他一下。
  “杀人是需要勇气的,有一天我会找到这种勇气……
  他仰起头,看着夕阳在薄薄的云层中下落。
  “幻由心生,是你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她裹紧了身子,笑了一下。
  “幻由心生?我想把事情想得简单。”
  他点下头,把手再探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
  她不再出声。


  “我的厌倦就是我的勇气……如果有一天我彻底厌倦了,我就找到了勇气……”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异样。
  她笑了笑,向上伸出双手,似乎想抓紧半空的东西。
  他攥紧了拳头,感觉到手心里有些湿润,可能是汗水渗出来了。为什么这一刻我会紧张起来?刹那间,他觉得整个身心都聚拢在她的动作之中,他突然感觉到身子绵软。
  他看到她的眼睛在闪亮,然后她叹了一口气,声息有些虚弱,犹如泡沫浮在水面,很快消失。
  有些东西似乎悄然合上,他咀嚼到一种茫然;有些东西比阴暗的色调还冷,在岑寂中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微微发白,仿如幻象。然后,他抬头看着窗外,天色开始灰暗,西边有一抹亮光,太阳坠下了。
  
夜晚的现实他是一个狼人(1)
  夜晚的现实他是一个狼人。他感觉到这个时刻的到来,他像一片羽毛远离了对爱情的幻想。然后,他想象狼人的形象和带给他投入黑暗的感觉。
  一只鸽子的羽毛,落在走廊上,莫飞拿着那片羽毛,端详起来,然后,趴在阳台上,看着远处工厂的大烟囱放出又直又粗的黑烟,心想如果塞上这个大烟囱,会有什么感觉。那个大烟囱用红砖砌成,笔直得很,直插天空。砖壁上还可以看见用白石灰涂成的文字: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当然,在这里你还能看到天一广场那个叫《倾斜》的雕塑,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倾斜着身子,抬起一只脚,手托着一只地球,像掷铅球的运动员一样要将地球掷出。
  和天一广场那个雕塑一比,这条大烟囱显得粗糙。他喜欢大烟囱呈现出一种粗暴的味道,仿佛看见不少生活在底层的疾苦人们,呼吸着那些充满烟灰的空气。他想,如果有一天大烟囱倒塌下来,会造成怎样壮观的景象呢?他想象自己在夜晚变成狼人,跳上那条大烟囱,对着月亮发出长长的嚎叫。
  夜晚的现实他是一个狼人。他想到这一点。
  在这些日子里,狼人的形象不断地消失和离去,又不断地在每天零点时分出现。很快地,他注意到这个城市开始议论狼人。人们说在夜晚看见一个狼人出现,有的还拍到了照片。他注意到报刊上刊载了不少关于狼人的讨论文章,比如狼人嗜好什么、电影中的狼人形象、出现在K城的狼人是不是一种基因变化……各种各样的文章显示了趣味的流向,更多人认为出现在K城的这个狼人是城市工业化的一种生化异种,人们谈到各种各样的异形问题,比如在美国某个州的下水道出现了一只像婴儿那么大的老鼠,而且它富有思维能力,喜欢在公路上设下陷阱,袭击来往的汽车和人。对于这些讨论,他有时觉得有趣。当然,不少人对此抱着怀疑,他们认为这个城市根本就没有狼人,那不过是人们的错觉,或者是有人故弄玄虚。甚至还有人看见了狼人杀人事件,报纸上刊载了这方面的报道,某人的死亡和狼人有关……更多人是这样认为:狼人的眼睛是绿色的,他会飞檐走壁、撕咬人类……他感到恼怒,因为他并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这种嫁祸于他的手法令他想到背后可能存在着阴谋。他猜想一定有人杀了人,嫁祸于他这个狼人。
  然后,莫飞低下头,看着阳光照进小巷里,淡黄色的,闪在青石板上。巷子里的菜香、晃着尾巴的黑狗、门坎上静坐的老人、麻将声响、小孩子的吵闹声,它们显得那样静止。在这静寂的时刻,他远离了变成狼人的感觉。现在他是一个纯粹的人。
  他看见隔壁的女人牵着她的小狗,走在青石板上,整张脸略微歪斜。那只小狗浑身雪白,长毛几乎拖垂到地,耳朵披挂在脑袋两边,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人。那粉红色的舌头不断伸出来,一舔,又一舔,舔得让你觉得世界仿佛就是那样肮脏。他注意到这个女人长得还算好看,年纪似乎过了三十。当然,这个情景是想象中的,或者是一个回忆,因为那个女人和她的丈夫在三天前开煤气自杀了,尽管有人说他们死于谋杀。
  然后,他看到江雪出现在窗口,那窗口被夕阳照得微微发红。他乜斜着眼睛打量她,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她站在窗口前,看着天空,天空发蓝,几团白云往西边移动,那个夕阳又圆又大,把西面染得红红的。他突然产生一种怪想,这个有些神秘的女子,是不是存在着精神上的变异呢?如果这个女子像一个疯子……他想象江雪握住刀,刺进他的下腹,血溅射出来,像喷雾一样。事实上,他喉咙里吞咽着唾沫,看着她,仿佛忍耐着一种疼痛。也许,他得尽快躲进他的角落,消除这种压抑的疼痛。
  然后,他笑了笑,拿着那片鸽子羽毛,拐进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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