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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力不佳的鱼(3)
她笑了,“鱼,你真是条发情的凶猛的鱼,没准儿有一天我会忍不住要你见我的。这几天我老在想我被你塞满了该是何等壮观的画面。”“我说那叫鱼儿凶猛!”她说,太俗了,换个别的。我说这样的年代,连太阳都只能以凶猛掩饰他的中年疲态,我们又何必计较?她又打了一个笑脸:“鱼,你是条有思想的鱼,我喜欢和有思想的动物做爱。”我几乎没叫出来,他称我为动物,这实在很合适我的嗜好。我说这个时候能如此清楚自己身分的也就是你我了,我们做爱吧。这回聊的结果是她在那边尖叫着离线了。我把家里的座机电话留给了她,我很少用手机。我知道我的身体内部非常激动,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打开门走出去,我发现妈妈又出门了,妈妈的行动历来像猫儿一样诡异。我在屋里转了几圈,家里被妈妈收拾得很雅致,沙发茶几以及客厅里的几样家具都是妈妈自己设计的款式订做的。我坐到沙发上,抚摸了一下这天蓝色的流线型的木质靠背,感觉就是水波流动。这也是我感觉自己是条鱼的来源。至从妈妈觉得和老爸再也不可能有话说的时候,就给了我一个选择,或者跟她走,或者留在三小时车程以外的小城。当时正在这所大城市读书的我接受了老爸的建议,跟着妈妈。而我们搬走的那一天,老爸说的一句话让我笑了整整一学期,他说:“从今往后,终于可以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了。”
我至今都不明白,一个如此优雅的女子如何能和老爸这样平凡到不带走一片彩云的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直到现在也没有可以摆到台面上的阶级仇恨,有的只是老爸的难以明了的沉默和妈妈更加难以明了的愤怒。他们离了这几年,彼此并没有过得更好,也没有更多的联系,事实上他们给我的感觉是并没有离婚,只是妈妈出差,我跟着来了。我就像一条真正的鱼,在他们之间穿梭。似乎更多的中国家庭也就是这样,离得再远也和住在一起的距离没有任何区别,来与去,甚至不能惊落一缕灰尘。但妈妈这几年却也确实没闲着,并充分展示了她与爸爸吵架以外更为出色的工作能力,开办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并且为我们娘儿两个布置了一个类似水底世界的家。我上班的地方就是妈妈的律师事务所,我负责接待和处理一些文字材料。而这几年我也坚决拒绝了妈妈的软硬兼施,没有去考律师。因为我坚持认为律师都是属斗鸡的。而我一旦说到斗鸡,就会导致事务所的一次地震,而我认为生活需要意外,所以我的耳朵经常是红的。
我喜欢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到处转悠,那种静谧的感觉让我感觉很畅快。我拿了本书到阳台上,在摇椅里我开始读一个颇为精致的故事。在当代作家里我喜欢的人不多,但我始终喜欢陈染。那个过早成熟的女子总是以空灵的笔调随意的涂抹着生活,那个影子似的黛二小姐总在以那种极具穿透力的眼神诱惑着与灵魂为舞的人。我拿这本书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是陈染的小说集,而我随意的翻开就一眼看见了黛二和大树枝那种诗意盎然的做爱,那个心在别处飘荡的浪荡女子,镇定了我的神经。我合上书,手放到脑后,舒服的躺着,我眼望着阳台上挂着的几件衣服在风中飘,以及那尚未开花的山茶和绿青青的昙花。养了这几年的昙花,我却从没看见他开过,好容易在那个月白风轻的夜里要等到了,我又一如既往的睡着了,我醒的时候她还是又谢了。就是那次让我发明了:“生活就是堆破烂儿”的名言。
天近黄昏,妈妈打了电话来说不回来吃饭了。我在电话这头说,让妈妈给留个位子,我十分钟赶到。妈妈却说:“当灯泡会把我烤坏的,为了祖国的花朵,所以把中午的菜留给我消灭,还强调不要洗碗,等她回来洗。”放下电话我走到阳台上继续看书,我觉得我是被陈染迷住了。而我再次抬起头来,这七楼的阳台上已经是凉风袭袭。我在几间屋里转了几个圈,我坐下来拨了个电话,惠在那边大声的问:“谁呀?”我说我是鱼,你那有吃的吗?惠嘻嘻哈哈了半天然后说,山子,他的准老公回来了。我说你这个同志不地道,为什么不早说?浪费我妈妈的电话费。就算妈妈不说什么我也要难过五分钟的。惠在那边响亮的笑然后温柔的说了一句,你去死。她挂了电话。
我盯着电话机,这是部迷你型乳白色的小话机。我期待他响起来,因为这屋里的水流有些流不动了,而电话响起来相当于冲氧。就在我这条鱼即将窒息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很温柔的响起来,我能猜到是冬冬打回来的。我拿起听筒,果然是冬冬。她说:“你一个人在家呀?”我说这个时间你应该值班吧?“就是值班才有机会给你打电话呀”,冬冬笑起来。她总是能很轻易的猜出我这边的状况,因为她轻声说,“你还没吃饭吧?真懒呀你。想不想我回来给你做呀?”我说你是气我吧,说不定我一会儿就坐长途车去你那里吃。冬冬说,“好呀,今晚我一个人值班,你尽可以来干干坏事。”我说那还是不去了,为了保持我优秀军属的名声。冬冬在电话里放肆的呸了我一声。我说你的工作我妈给你联系好了,什么时候转业呀?冬冬说,你没收到我的信,那信上都说清楚了还有两个月嘛。我一下感觉真是一条视力不佳的鱼撞到了水下的石头,我说就是想听你亲自说呀。冬冬在那边大叫起来:“死鱼,你又是没看完就把我的信扔了,你找打呀。”我赶紧说,是她吻我吻得太多,把我吻晕了,缺氧,所以才会有误差。冬冬又嘻嘻笑起来,跟我说那个警卫营的小连长还在猛追他,今天晚上又邀请她吃夜宵。冬冬说,去不去?我说,去,干嘛不去,不吃白不吃。冬冬说好吧,但是万一我一吃完了就爱上他了怎么办?我说这也好办,把那个同志打成熊猫再捐赠给动物园。冬冬说:“你是食人鱼呀,这么恐怖,人家可是武术冠军。”我说也没什么,最多也就是我被送进动物园。冬冬一下子紧张了:“你生气了?”我说,哪能呢?一顿饭就生气,那要是跳舞还得了?冬冬说:“你怎么知道他周末约我跳舞?”我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眼前一片金星飞扬。冬冬在那边大笑起来:“笨鱼,上当了吧,所以你在家最好也老实点哟!”我说我可老实,我心里突然想到了那个网上的小资女人。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咯噔一下,我沉默了一会儿。冬冬在那边使劲喊我:“鱼,你在吗?”我说,当然在,只是刚才有点缺氧。冬冬又笑,“我的宝贝,让我给你一点新鲜的空气吧,你就会好起来的。”她在那边很响的亲我然后挂上电话。
视力不佳的鱼(4)
第三章为什么我们一丝不挂
我又走到阳台,夏夜里逐渐退去的热度有一种让人不安的气息在吹动。我站在这样的高度,看见天空浩淼,那稀疏的星子以忧郁的身姿展现着一种绝世的孤独。在城市里是不容易看到星星的,但在这城市的边缘上我偶尔的抬头却能洞穿喧嚣看见这些寂寞的舞者。在很多民族的传说里,星星都是亡灵在眷顾着这莫明其妙的尘世。而我至今没有想明白的是,他们在眷念什么呢?我看见在夜的阳台上摆着陈染的小说,在这样让人不安的夜里读她的书也许会让人真的有些醉。我还是把书放进了书柜。我不想经历一些早就预料到的事。我在客厅里静坐着,我知道电话会响。
电话真的响了,我犹豫了一下。电话继续在响,而整个空间的水流似乎都从那个大鱼缸里沸腾出来,我有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我的手伸过去,那闪烁的光有种血红的妖艳,我在判断这是谁?电话停住,随后又顽强的响起来,我彻底明白了,因为我已经感觉到那冰凉的直指鼻尖的利刃在冲我笑。我把电话抓了起来,对方说:“我知道你会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像一阵风般飘浮。我说,我当然会接,只是在踏入陷阱之前总会有些考虑,因为我知道梅花丛的后边躲藏的一定是把嗜血的飞刀。女子笑起来:“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我们同时笑起来,我说:“为什么这么快决定给我打电话?”女子说:“很简单,想听听你的声音是不是和在那些文字里表现出来的一样勾魂摄魄。”我说这四个字好像应该用来形容你吧。不过现在我感觉你的声音真的是像风一样的让我更加不可捉摸。女子又笑起来,笑得放肆,“你反正已经踏进陷阱了,跟着我的感觉走就行了。”我说今晚有些让人不安,你准备让我有什么感觉?女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能来吗?让我们完成从精神到肉体的过渡吧。”我嘻嘻一笑,那真的危险了,我得考虑考虑。女子说,“你认为我是一个妓女或者花痴都没关系,其实生活是很简单的,为什么要如此人为的把水搅浑呢?”我说,在天上飞当然很简单,但是涉及到一扇门的时候,我就得想想了,你不需要想想吗?我们把生活搞得支离破碎,但是我们无法穿越这岁月的尘埃。女子大笑起来:“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好吧,也许在某一天我会真的迫不及待的飞到你身边,和你做爱然后飘然而去,从此不再相见。”我说你的笑非常放肆,有一种让人立即想犯罪的感觉。她说,“如此让人不安的夜里怎能没有罪恶在某些角落悄悄发生,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你如果听到那些绝望的呼救和猖狂的笑,你应该明白我们这个城市在很多时候都掩饰不住尴尬。”我说,你太尖锐了,我的手都结冰了。女子嘻嘻笑起来说:“让我用诱惑的舌头给你舔舔吧。”“你又太妖艳了,很像那海上的海妖,一只诱惑的长笛颠覆了多少希望的旅程。”我轻轻的说。女子风一样的笑声传过来,似乎有了一点穿透力,让我有些被击中的感觉,手指微微的抖了一下,那夜色中瞬间消逝的一缕光在眼角的余光中惊起寒意。
我说我有置身黑夜海上的那种很深的恐惧与突如其来的兴奋!!女子沉默了,突然她幽幽的说:“那……你的……小弟……已经虎虎生威了吧?”她风一样的笑透着放肆的淫荡。我握着话筒,我说:你是这世上的堕落天使!女子一种近似喘息的声音对我说:“你不觉得我是一个在地狱与天堂之间游荡的荡妇吗?”她的笑很放肆,但始终像风一样很轻很柔,似乎她用她的声音在细细的抚摸我,熔化我,引诱我。我说,那现在我们来讨论哲学吧,肉体之上精神横亘其间。女子笑着:“现在我已经脱掉了所有的伪饰,我的乳房饱满,乳头硬挺,下面汪洋恣肆……你给我念一篇哲学名著吧。我找了一本哲学书开始论证道德,他随着我庄重而沉闷的语气逐渐喘息,像一条在水底打瞌睡太久以至错过呼吸的鱼,她在拼命挣扎,在寻找着突破的方向,但是夜太黑她无从把握自身的重量。她越来越感到气息难以为继,她甚至感到自身一阵又一阵来自地心的颤抖,她伸直了身体却不得不立即婴儿般蜷缩回来,因为那内心深处的狂喜让她无法控制。她无限深情的挖掘着自己最隐秘的一种惊悸。夜色沉重,内心悲凉,她甚至感觉到眼泪奔涌而出……她尖叫着,在完全窒息的一瞬她完成了自身的爆炸,混同于无限下沉的暗黑之夜。
客厅的灯亮起来,我听见那个优雅的女人对另一个人说:“崽崽睡了,小声一点。”另一个人似乎很沉默,过了两分钟我决定不能忍受如此蔑视我存在的现实。他的沉默有着对我最直接的挑逗,我躺在床上笑起来,夸张的笑但并没有出声。我居然觉得那个沉默的同类在挑逗我?我爬起来,走到门口,站住!如我所料,十五秒之后,我卧室的门开了,妈妈也如我所料的被我吓得一声小叫。尽管妈妈在开门的时候已经知道我会站在门边,但过于直接的事实往往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她还是惊叫了。而我以为如妈妈一样优雅的女子是应该在这个时刻一声轻轻的尖叫的,因为正是因为这些绝顶聪明的女子男人的世界才会如此混乱不堪。而在三个小时以前那个因为我朗诵的关于道德论的哲学著作从而达到高潮的女子同样的冰雪聪明,我没有混乱的原因纯粹是一个地理学上不可更改的难题。再次如我所料,另一个人两步走了过来,扶住我的妈妈,这个优雅的单身女子。妈妈把身子靠过去,冲我笑。另一个人也冲我笑。我也冲他们笑。笑过之后,我关上门,突然意兴索然。我抓过好久没用的手机,给冬冬拨了一个电话。冬冬一声尖锐的你好,在沉寂如水底的静夜确实又让我一头撞到石头上。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我说你破坏了我如诗如画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