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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是疯了!”罗圣乾满面怒容,抱起受惊的宝宝拍哄,“居然真狠得下心弑杀亲生骨肉。不是疯子是什麽?”
安平挣扎著往前爬,“给我!她该死!她跟我一样该死!”
“平平,平平冷静点,冷静点。”安平左手被刀片划伤流血,宋扬急著为他止血。
罗圣乾跨前一步弯腰盯著安平双眼,“哦?该死?那你少算了一个。最该死的,难道不是裴宿恒!”
安平霎时面如土色。
“罗圣乾!”
罗圣乾不理宋扬,抱著宝宝往外走。
“既然你不要她,我帮你处理好了。以後这孩子,与你无关。”
安平缓过气,白著脸问他,“你要,送她去哪里?”
“孤儿院。没人要的孩子不都是去那里。放心,那里除了没有爸爸妈妈,什麽都有。”
罗圣乾匆匆下楼,很快没了踪迹。
安平望著空荡荡的门口一脸茫然。
宋扬为他包扎好伤口,抱他回房休息。不及盖好被子,安平猛然跃起,光脚下楼追出院门,“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园中无人,安平慌乱无措往外追。
罗圣乾怀抱著宝宝,笑吟吟从一颗粗壮的大树後绕出来,“这还真是个小魔头呢。我一抱她就想哭鼻子。你试试?”
罗圣乾双手前伸将宝宝递给他。
安平愣愣地走过去,低头看著那张哭得很伤心的小脸,慢慢抬手接过来。
一落到他的怀抱,小东西便神奇地收了泪水。又叽叽咕咕地张著小嘴笑。小手一抓一挠地扯安平的衣襟。
安平无暇害羞,微微侧转身体帮她分开睡衣,露出乳头递进那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巴里。宝宝立刻抓著安平的乳房,香甜地大口大口吸吮起来。吞咽的声音急促而响亮,似乎饿了许久的样子。
安平低头蹭蹭宝宝的小脸,泪水站在宝宝的小鼻头上。
罗圣乾垂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大嫂,保重。”
宝宝的小名正式定下叫妹妹。小家夥聪明极了,不多久就懂得“妹妹”是她的名字。一听有人喊她便瞪大眼睛四处搜寻。
妹妹满月之後,安平准备动身回家。
他提前给老王通了信,说在旅游途中收养了一个弃婴。现在全家人正心花怒放等著他们父女回家。
宋扬帮他收拾行李,忙忙碌碌心不在焉,出去接了几个电话,更如失了魂一般。
“怎麽了?”
妹妹的出世彻底了解了过去的恩怨。恨到极致,无法毁灭便只能平静接受。如今安平对宋扬,连那份不甘的怨愤也浅了。
“是豆豆,”宋扬衡量著用词,尽力平淡地道:“绝食时间过久,进了危重病房。”
安平摇著小铃铛逗妹妹玩儿,闻言连笑容都没有收一下。过了片刻方道:“你究竟叫宋扬,还是裴世扬?”
宋扬看他一眼,不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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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叹道:“我总得弄明白,我的儿子到底应该叫什麽。”
一阵沈默过後,宋扬低声道:“我母亲姓宋。二十二岁之前我是宋扬。认祖之後,按裴氏家谱,改为裴世扬。”
安平点点头,问了最後一个问题,“他,还不知道吧?”
“嗯,不敢告诉他……”
不敢说,也不能说。父子乱伦的罪孽只能由父辈咬牙扛起,扛到老、扛到死,直到带进棺材里,用一抔黄土掩盖得无影无踪。只当那些荒唐放纵从未曾发生。
妹妹困倦地打了个小哈欠。安平放下玩具,轻轻拍打哄她入睡。
“放他出来吧。一个月後,让他去茶铺找我。”
宋扬立在原地不声不响。
安平回身,望进他幽深的双眼,浅淡地微笑著,“我也只能,为豆豆,做那麽多了。”
四十八
四十八
七月的小城进入雨季。这等时节,浅灰是这秀巧古城最常见的色调。天空是灰色,砖墙是灰色,便是那细密雨丝,也在坠落时沾染了一层透明烟灰,絮絮纷纷,不疾不徐,淋湿了城中一草一木。
安平早早起身,去大堂卸下铺子的挡板,将所有门窗敞开,然後为自己泡一壶龙井,坐在靠窗的位置自斟自饮。
他染了发,也新修了发型,一头及肩乌丝细滑柔顺。窗口斜飘的雨线沾在上面,犹如玄色锦缎上银线刺绣的露珠。
天空在细雨的冲刷下,悠悠流泻出几许微蓝的薄光。
青石小巷在这微光中渐渐醒来。左右的店铺陆续开门营业,各式各样的旗幡挂在屋檐下,迎著柔风细雨轻慢飘摇。
安平饮尽杯中茶水,收起茶壶杯盏清洗干净。他去门外挂起“暂停营业”的牌子,却不关店门,站在大堂中央慢慢转动脚步环顾一周,低眉收敛目光向後院走去。
前两天他将美萍和妹妹都送到老王家,铺子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再过两日,便连他也不会再出现。
这铺子,是时候换一个主人了。
等事情了解,他也该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只求能彻彻底底将那些罪孽深重的爱恨痴缠抛诸脑後,当做过往云烟痛快撒手。
安平冲过淋浴换了一件丝质睡袍。瞥了一眼镜子,映在里面的脸孔苍白地近乎透明。安平眉尖颤了下,去卧室取出一支唇膏,擦了点膏脂在指腹上轻轻抹在唇间。只这一点菲薄的颜色,整张面孔便瞬时生动起来。呼应著眉眼间的盈盈水光,周身氤氲出屡屡雌雄莫辩的媚气。
安平将唇膏扔回抽屉里。那屉子里眉笔、眼影、粉饼、唇线应有尽有,活脱脱一个女人的梳妆匣。安平似是极受不了那股飘散而出的脂粉气,粗鲁地推上抽屉,再不愿朝书桌看一眼。
手机在书架上发出一阵嗡鸣,有新的短信进来。安平抓在手里想直接删除,盯著删除键犹豫间,手指竟自发操作进了浏览页面。
不出所料又是裴宿恒的消息。
一个月前裴宿恒绝食病重,安平与宋扬商定,由宋扬出面假意妥协,应许他只要身体康复便不再阻挠他与安平相恋。
自从被裴氏接回疗养,青年便被严密看护形同软禁。他屡次逃跑被抓,托人递送的字条被父亲截住,日记也被搜走撕毁。将近一年完全隔断了与安平的联系。
三百多个时日,铁条纵横的病房是他唯一的活动场所。
这等枯等煎熬的日子,不由得他不心生绝望,呆呆地想,也许死了化成一缕魂魄才能飘去见上安平一面。有了这念头,慢慢地便再吃不下任何东西。并非多麽固执地一心寻死,只是觉得生无可恋。
及到奄奄一息时,忽然得到这样惊天的喜讯,青年一时呆怔著根本不敢相信。直到父亲一再保证,手指才纠结地抠烂了床单,喉头爆出一声哀鸣,转瞬泪落如雨。
从那日起裴宿恒便不停拨打安平手机。奇怪的是手机虽能打通却始终没人接听。青年心中忐忑,猜想安平定是误会他变了心,不肯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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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身体虚弱下不了床,只得没日没夜写短息,将自己这些日子里的遭遇,装饰得轻巧些细细说给安平,一面哄他高兴,一面聊解自己的相思之苦。纵使一次都没得到过回应,仍日日期待坚持,不到三十日足足发了千把条信息。
等身体稍有起色,青年便迫不及地自洛城起飞。一路奔波不歇,火车汽车地辗转劳顿,就想著能早一秒飞回到安平身边。
安平看完後删掉信息。
裴宿恒的短信上说,他还有办个小时便能到家。
知道他隔不了几分锺就又会发一条新的过来,安平把手机留在卧室,返身出门,冒雨穿过庭院回到大堂,一步步拾阶而上行到阁楼里。
阁楼仍是裴宿恒离开时的样子。工作台上堆积著未收的图纸、模型,行军床上随意扔著一件的夹克。
那副被青年看中,要用来改造做新房花灯的豔红色旗幡,也安安静静地躺在枕头上。
有段时间,青年极爱在这阁楼里与安平做爱。
楼下是人声鼎沸的茶客,楼上一对鸳侣颠倒凤鸾。安平每每被逼到极致,却要咬唇忍下滚在舌尖上的呻吟。冷玉似的面庞飞起一抹羞红,身体颤动著被汗水湿透。每到这时青年便格外凶猛,性器近乎残暴地贯穿安平。非要迫著他的齿间流淌出一连串的低吟才肯叫人解脱。
等安平泄了精,体乏无力软在床上,那年轻人又生出新的戏谑心思,用那大红的旗幡蒙在安平头上,再缓缓轻轻地挑开,抱住安平一下一下细细亲吻,“娘子,我们成亲了。”
这游戏裴宿恒百玩不腻,私心里期许著,重复的次数多了,便是再荒唐无稽的愿望也能成真。
只是他却不明白,那旗幡本是贩运军火的接头暗号。一件吸饱了人血罪痕累累的凶器,又怎能承担得起那般热切美好的心愿。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可怜他们都只是被上天玩弄於股掌的傀儡而已,却还满心以为只要争取便会幸福。
幸福,哪里会是那麽容易的事。
安平心中止不住冷笑,表情却冷硬如冰封,轻轻一戳就要碎掉。
他卷起那副旗幡扔到墙角,绕过工作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雨势更急了些,条条雨丝连成了片,潮湿的巷子里像浮起了一层水雾。
身後传来楼梯吱嘎的声响。安平没有回头。
片刻那声音上到阁楼,宋扬拎著滴水的雨伞站定,低声道:“马上就到了。已经进城了。”
安平背对著他,目光仍缠在纷纷洒洒的细雨上。
“我下去避开。一会儿,你跟他谈。”
宋扬转身的瞬间,安平手臂一晃,柔滑的睡袍滑落脚边。睡袍下的身体竟是不著寸缕。
宋扬大骇,“平平!”
安平缓缓转过身,毫无愧色地直视著他,挪动脚步轻轻向他走去。
宋扬喉头滚动,惊骇地後退一步。他想扭头逃开,却又拔不动脚。只能定定地看著安平,一寸寸拉进彼此的距离。
安平的身体在一窗雨幕下轻缓移动,纤细柔美一如当年。裸露的肌肤似有莹白的光晕滑动。那种纯白的质感,脆弱而精美,仿若献祭的羔羊。
楼下的院子里传来跑动声。边跑边喊著“安平”。
他们的豆豆来了。
“抱我。”安平攀住宋扬的肩膀,阻止他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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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面孔扭曲,濒死般挣扎,“不行,不行。他会受不了,他会痛得疯掉的!”
“不痛怎麽忘。”安平的嘴唇贴上宋扬的脸庞,那麽柔软的唇瓣却是冰冷的,“让他痛好了。”
痛了才能恨,恨了才舍得抛弃。
他的豆豆有多执著,他最清楚。不让那痛楚扎进他的骨血,不让他呕心沥血恨到无地自容,他便永不舍弃。
也许这伤痛会让他无法再相信感情,将所有爱意的表达视为洪水猛兽,从此冷情冷性,不知爱为何物。
可是,有什麽办法?再彻骨的痛苦也好过背负乱伦的罪业。那才是人间地狱生不如死。
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无是处,没有疼爱过他,也没有教养过他,如今又连累他到如此田地,唯一能做的,只有刮下一身廉耻,叫那永世不得超脱的罪障,永远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青年的呼喊声来到大堂。咚咚的脚步声就要踏到楼上。
安平掐著宋扬的手臂,双眼怒张满面狰狞,“抱我!”
宋扬双手颤抖,猛地将安平扯在怀中,转身压倒在侧旁的小床上。
一声声的呼唤更加急促。裴宿恒只剩几步台阶便踏进阁楼里。
安平骑跨在宋扬身上,双唇微启,溢出一段甜腻的呻吟。
木质楼梯的吱呀声响陡然停顿。
涔涔冷汗滴落额角,安平强忍著干涩穴口被刺穿的疼痛,竭力装作自然地扭动腰胯,让肉体拍打撞击的声音掩盖住喘息中的痛苦。
“安,安……平?”
楼梯与阁楼的接口处,传来负伤的小动物般战战兢兢的哀叫。
安平刹那双目大张,胸口如被箭矢射穿,全身剧烈颤抖。
宋扬连忙握住安平腰肢,猛力往上一撞。
尖叫猝不及防破唇而出。安平始终未曾动情的花穴渗出丝丝血迹。宋扬狠下心,掐著安平的腰身大力进出抽插。凄凉的叫声哀婉不觉。这活似遭受刑讯的叫喊,在这时却成了放浪淫乱的罪证。
一声沈重的闷响砸在楼梯上。那声响接连滚落几下後,稍微停了片刻,而後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沿著楼梯向下,仓皇而逃。
那声音刚刚消失,安平身体晃了晃,斜斜软倒在床上。
宋扬连忙抽身拥住他,“平平……”
安平背过身躲开他,蜷身将脸埋进自己臂弯中。
宋扬的手停在半空,过了许久慢慢收回。
拉过薄毯给安平盖好,宋扬理好衣服走下楼去。
经了一天一夜的雨水,花坛中的泥土都化成泥水淌出来。那颗枝繁叶茂的茶花树,似也收不住这细密的雨针,浓翠的叶子都恹恹地抿在枝条上不得伸展。
这场无休无止的细雨,连人的心都快要浇化了。淅淅沥沥,凄凄冷冷,竟似要没个尽头。
四十九
第二天下午,裴宿恒打电话过来。安平发著低烧,正蜷在床上昏睡。
青年在电话颠三倒四,结结巴巴地想约他见面。安平头晕得难受,也不管他究竟在说什麽,只半闭著眼,漫不经心般地道:“裴先生,你现在应该称呼我齐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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