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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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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他们的意图究竟是什么?静湖又是怎样的一个组织?
    “普济海匪与许伯当联合入侵东海郡,静湖早就知道消息?”
    “公良友琴是旧朝世家之主,他与许伯当联合入侵东海,我们认为是世家间的争霸,静湖是不会界入的。”
    就是一句简单的“不界入”,东海郡在短短一年时间内近百万人死于非命。徐汝愚脸色因激动而苍白起来。冷冷说道:“汝愚肩膀柔弱,担当不得汉统存续的重担。汝愚也曾读过史书,汝愚还记得一百年多年来天下户丁由一亿六千万降到八千余万。请问宜先生,这流失的八千万人丁之中,有多少是被图图人屠杀的,又有多少是被那些自承汉统的世家豪门屠杀的。东海一役,平民伤亡近百万,战后世家与民争夺,东海郡毗陵、泰如两府几有半数平民流离失所。这就是汉统存续之道?静湖就为了这所谓的汉统存续之道,坐观普济海匪肆意在东海、越郡烧杀俘掠?在我徐汝愚的心中,并无汉统蛮夷之分,只有暴徒与弱民的区别,宜先生若想跟我说汉统存续之道,想是找错人了。”
    宜观远听了徐汝愚如此激烈之言,怔在那里,欲言又止,脸上再无初时的镇静与自若,想了片刻说道:“相比你父徐公而言,我实在微不足道。当年凭一篇《均势策》,窃居六俊之列,有愧得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图图人在绥远城组建汗国,成立步卒,其志不小,愿汝愚为天下念,莫记前嫌。”
    徐汝愚淡淡说道:“静湖与我有什么前嫌?静湖没有助公良友琴守取东海郡,我已是很感激了。”
    宜观远听他冷嘲热讽,头皮发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世家争伐不休,既然无法禁止,让冲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能减轻平民的伤亡。所以,我当年游历天下,写就一篇《均势策》,刊行天下,希望天下各大世家,互相制衡,从而防止大规模战乱发生。自《均势策》抛出二十年,天下间发生超过十万人以上规模的战争屈指可数,一定程度上减轻平民的苦难。”
    徐汝愚冷哼一声,说道:“南平郡从均势策中得利最多,现在除去南宁的越家可以一较低长短之外,成渝郡、荆郡、晋阳郡相对而言均处劣弱。二十年没有大的战乱,却孕育着更大的祸根。南平若真要复辟,那才真是危及汉统存续的时刻。”
    宜观远叹道:“汝愚眼光独到,我不得不承认静湖奉行天下均衡的原则存在巨大的漏洞,从而造成南平一家独大、复辟之举必不可免之势。所以容雁门策动普济海匪侵略东海郡之时,静湖得到消息也无意提醒东海三族,只是希望南平元家能够迅速复辟成功,不致对天下造成太大的创伤。而今,公良友琴与许伯当在东海共损失精兵达十五万之巨,东海陈族又乘趁崛起,若是此时南平还不放弃复辟之心,那带给天下就是一场巨祸。现在能阻挡南平容家复辟只有汝愚你了,这也是我来商南寻你的用心。”
    “宜先生高看我了,汝愚年轻识浅,不敢担此虚名。”
    “汝愚还信不过我吗?你父亲一生为平民谋利,抑制世家高门、南平旧朝遗族、图图人南侵是他平生最为关心的三件事,他怎么会不留下遗策呢?汝愚在雍扬施行新政,难道不是继承你父亲的遗策吗?”
    “世势变化甚巨,父亲当年对形势的评判也不适用现时了。”
    “我只需一观《置县策》即可。”
    徐汝愚骇然失色,不可思议的看着宜观远,沉疑半晌,迟疑的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如何得知《置县策》一事,但是父亲在灞阳遭难时,此策还只是一篇简策,并无具体施行条文。况且,此策若是传闻于世,天下立即分裂为数国,汝愚不敢让父亲担此骂名。”
    “谷家割据肃川,荀家割据汾郡,蔡家割据幽冀、陈家割据东海、霍家割据晋阳、元家割据南平、越家割据南宁、宗政家割据南闽,这难道不是国中之国吗?你父亲游历天下三十年,编《置县策》,难道是希望此策烂在你的心中吗?”
    “父亲希望凭借此策抑制世家高门,但是将此策抛出避不可免的会引发大的动荡。天下十五郡共二百七十六邑,《置县策》的精髓在于废除府邑制,设立府县制,在二百七十六邑的基础,另择坞堡集镇旧城一千二百处,共设一千四百七十六县,府辖县,军政分权,废除卫军制,施行役兵制,以此加强中央集权、抑制强豪。但是此策的本初条件是由内廷颁布,但是现在内廷名存实亡,哪会再有力量去与世家夺权?”
    “子行曾与我说过此策,在原有城邑的基础,广泛的设立邑县,其实是将地方行政权的一部分从世家手中收归中央。”
    “不错,原来一个城邑管辖数百里方圆、四五十万人丁,不依托地方世家强豪,政令难以行于民间,地方的行政、治安诸权都掌控在世家手中。但是广泛的设立县邑,行政、治安诸事就无需依赖世家,世家强豪就无法操纵地方。废除卫军制,在营军制的基础上施行役兵制,更是剥夺地方世家强豪的治军权。旧制都府、都尉两级职权极大,乃是为世家阀主量身定制,往往将一邑或者一府的军政大权集中在一人手中,此制不废,此前努力悉数白费心机。县邑只设差役,没有辖军,只有府、郡一级有权辖军,并且军政分权,避免有人专制地方。此上为先父《置县策》的精义所在。此时若让强如荀族那样可以控制一郡之地的世家知悉此策详情,怕是他们会立时施行此策,压制境内中小世家,成立一家独尊的专制政权,中原不需几年就会陷入众国林立的局面了。”
    “虽说近十家超强世家的势力能够借此策加强到成立独立政权的地步,但是中小世家的行政权、治军权都被剥夺,世家强豪的总体势力却是大大下降了,他日若能有一家统一天下,回过头来看,世家宗族制已是旧日云烟了。汝愚不会看不到这点吧?子行生前不就是希望这样吗?”
    “世家割据,天下事实上处于分裂之中,但是名义上还是遥尊秦州郡的内廷。此策一出,虽然能够有力的削弱世家势力,给平民稍许喘息的空间,若是有人籍之立国,父亲一生清誉就会毁去,汝愚心中一直犹豫。”
    宜观远说道:“不单为了平民,汾郡、幽冀两地正当图图人的铁蹄,若无良策加强治内实力,怕是天下之祸。荀家借助清剿襄樊会之机,已经削弱境内其他世家的势力,正宜首先施行《置县策》,请汝愚为天下念,不计前仇。若是有千古骂,我宜观远愿一力承担。”
    徐汝愚摇摇头道:“此策一出,虽然能讨好荀家这样的大世家,但是受此策牵连的中小世家,莫不恨之入骨。家人安危又怎能不顾,先生请多想想。”
    宜观远目光柔和的看向徐汝愚深湛的双眸,平静的问道:“汝愚请跟我坦言,你是否有志于天下?”
    徐汝愚目光变得深邃而幽远,思索片刻,目光转而清洌如明泉,说道:“我将前往越荆之南。”
    “荒城?”
    “普济海匪在东海溃败之后,惟有从越郡温岭邑扩张陆上势力,若是樊、祝两家不敌,被他占领越郡金华府全境,毗邻的清江府五座荒城,也会被他收入囊中。数十股流匪被他收编,越、荆两郡再无宁日。”
    宜观远缓缓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汝愚既有大志,这骂名只有我来承担,只是希望你能将听雪、阿弥他们一同带到荒城去,汉水桃源之地从今日起就不复存在了。”
    徐汝愚整理衣裳,臂首触地行大礼,激声说道:“有劳先生,汝愚此生视听雪为亲妹。”
    宜观远说道:“能受汝愚此礼,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憾了。”
    新朝五十二年冬,宜观远在青焰营中与徐汝愚秘谈两天两夜,于十一月十九日清晨只身求见荀烛武。荀烛武匆匆推延原定于十一月二十日的符、霍、荀三家会谈至十一月三十日,当夜携宜观远秘密返回汾郡怀来,求见当时荀家阀主荀去泰。
    徐汝愚听到荀烛武与宜观远秘密离开商南的消息时,轻轻吁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幼黎说道:“但愿这次没有做错。”眸光黯然之极。
    二十日夜间,西边空中悬着一轮残月,徐汝愚与往常一样,在营中大帐内单独给即墨明昔、魏禺、尉潦、许照容等人讲解军务兵法。梁宝则在外面场地上给更多的人讲授军事常论。
    徐汝愚说道:“奇正是历代将领们喜欢讨论的一个问题。在《握奇经》提到:‘八阵,四为正,四为奇。’可见奇正原是方阵队形变换的战术。方阵中有四块实地,也就是兵士的位置,有四块虚地,坚守实地作战的兵士就是正兵,利用虚地机动作战的兵士就是奇兵。奇正者,所以致敌虚实也。敌实,则我必以正;敌虚,则我必以奇。但教诸位以奇正,然后虚实自知。故形之者,以奇示敌,非吾正也;胜之者,以正击敌,非吾奇也。此谓奇正相变。形人而我无形,此乃奇正之极致……”
    即墨明昔、魏禺、许照容均有相当的军事素养,并且通识文墨,理悟徐汝愚所讲的东西尚且有些吃力,尉潦已是哈欠连天,若非他已知徐汝愚含威不露的性子,早就嚷嚷着出去了。
    徐汝愚看着尉潦在此实在难为他了,引得自己也想睡觉,笑骂道:“看了你这样,谁都想睡觉了,你出去跟叔孙叔习二十字,习完之后就去练碧落诀。”
    尉潦正等徐汝愚这句话,不待他说完,人已掀开帐帘,半步踏了出去。
    徐汝愚无奈笑笑,正要继续阐述“奇正”的意义,却听见尉潦不远处大喝:“哪来的小子?”
    徐汝愚凝神一听,一丝微微沉实的呼吸传入耳际,心神一凛:有人探营。左足轻抬,两丈的距离,一步便轻易跨过,撩开帘门,向外看去。
    尉潦凝息虎视闯营之人,梁宝正迅速领着十多名青焰军将士在外围守住。
    闯营之人年近不惑,白面微须,双手持着双节短戈,神色自若,浑然不似陷于重困之中的样子。
    徐汝愚心神沉入五觉归心的内识,心神悠入与天地溶为一体,自然的气息无尽涌来,同时让徐汝愚对周围情形掌握得一清二楚。军营二里方圆之内并无异常,暗哨、游哨都守值在自己,此人潜入营中,显然极其清楚军营布哨之法,否则很难避开徐汝愚亲自布的哨岗。
    尉潦见此人身处重困之中,神色自若,浑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心中着恼,捏着机栝,拔刀出鞘,如匹刀光向探营人倾泄而去。探营人步履微错,双戈横架,强横的霸绝丹息溢离生势,竟让尉潦的攻势微微一滞。
    即墨明昔看了吓一跳,尉潦强横无匹的攻势乃是经历无数杀戮修炼出来,其中浸淫着无究杀机,即使相同级数的高手,与尉潦对战,也会受不住他攻势中的凌厉杀机而心旌摇荡,现在这个探营者不但不为尉潦攻势中的杀机所懔,而且浑身生出强横的气势让尉潦的心神出现破绽。
    即墨明昔在军营度过九年光景,可不管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见尉潦不是来人的对手,与魏禺打了一个眼色,正要从徐汝愚身后跃出,却给徐汝愚伸手挡住。
    徐汝愚说道:“看看。”
    尉潦感觉窝囊之极,挥刀劈下,气势极盛之际却那人眼中凶焰一灼,心神不由微微一凛,手中的刀势却是转弱了,探营人一戈格刀,一戈作鞭向尉潦持刀的右臂抽来。尉潦手腕微沉,马刀向上旋撩,袭向探营人的面门,不想被他一戈点在刃口,马刀上畜满的丹劲竟被子那人奇卸去,空空荡荡,生出无处着力之感觉。
    尉潦马步挫身,刀柄将探营人右手短戈磕飞,手臂下觉,刀光如弧,将探营人可能攻势悉数封住。倏又探刀刺出,连绵不断的狂乱之刀向探营人攻去。
    尉潦攻势甚急,探营人却不慌不忙,守得滴水不漏,即墨明昔知道待尉潦攻势一泄,那人就会发动比尉潦更狂乱的攻势。看先生似乎一点也不焦急,如果尉潦万一失手,补救也不及啊。
    徐汝愚兀的轻喝:“尉潦住手。”
    尉潦闻言不甘愿歇下手,退到包围圈中,那双虎目还是精光闪闪的注视着探营人,头也不回的向徐汝愚禀报:“我刚刚出帐就看见他贴着营帐向里走。”
    徐汝愚走上前去,让梁宝、尉潦领人散开来。探营人悠悠吟道:“躁扰不停,犹如隙尘,摇动之心,起如飘风,念念相续,无有间歇。止水所鉴,是为名觉,使外不见物相侵凌,内不被邪迷所惑……”
    徐汝愚不等他念完,就插道:“……是以觉义有二:一者外觉,观诸物相;二者内觉,知心空寂,不被六尘所染。明不自说也。我者性也,性即我也。内外 动作,皆由于性;一切尽闻,故称我闻也。照用齐皎,鉴觉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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