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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苏雅出现在音乐厅里。周胖子看到她仿佛捡到宝似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十分热情。
原来,学生会准备搞一个歌舞剧,参加学生艺术节表演。歌舞剧的剧本很简单,叫《望夫》,写的是三国孙权之妹孙尚香的故事。孙尚香嫁给刘备后,夫妻原本十分恩爱,却因政治原因被吴国骗回江东。刘备入川后,孙尚香经常在东岳山向夫君远去的方向踮脚眺望。后来刘备被陆逊所败,孙尚香误以为刘备死于乱军之中,再次登上东岳山,柔肠寸断,悲恸之余自刎殉夫。
显然,这台歌舞剧的主角是扮演孙尚香的林美萱和钢琴演奏的范思哲。
范思哲是医学院有名的才子,音乐协会的会长。弹得一手好钢琴,据说当年差点成为职业钢琴手。后来考虑到国内文化土壤的贫乏性,怕他将来生活没有着落,父母才勉为其难地让他来南江医学院就学。尽管如此,范思哲还是没有放下钢琴,每天在钢琴上花的时间比他陪女朋友的时间还要多。
范思哲的女朋友也是医学院的,叫陈欣妍,长得斯斯文文的,戴了副眼镜,谈吐优雅,在医学院里很有人缘。据说她小时候也练过舞蹈。这个歌舞剧本来是范思哲特意为她设计的。可惜陈欣妍久疏战阵,在练习时扭伤了脚。不得已,才让林美萱顶替角色。
林美萱身材苗条,肤若凝脂,狐狸脸,大眼睛,妩媚动人,是那种很容易让男人想入非非的女生。
苏雅第一眼看到林美萱就没有好感,这种女生,是典型的狐狸精,看她在范思哲和周胖子间游刃有余的交际能力,就知道陈欣妍要倒霉。范思哲虽然是书呆子,但书呆子一样喜欢这种善解人意、时常作小鸟依人状的可人儿。
让苏雅意外的是,音乐厅里还有一个男生,竟然是上次对方媛死缠烂打的吉振轩。他居然是音乐协会的副会长,看到苏雅的第一句话是:“方媛在哪里?”
苏雅白了他一眼:“她去澡堂洗澡,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去?”
吉振轩讪笑着说:“那倒不必。不过,我可以在澡堂外面等她。”
对这种厚颜无耻、脸皮锻炼得可以用来遮刀挡箭的男生,苏雅实在是没有精力理会。
周胖子请苏雅来的目的是让她来评判一下,歌舞剧的演出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近两年来苏雅在网络文学上闯出不小的名堂,医学院内内外外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才女。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昨天章校长找她的原因竟然是让她帮忙修改医学院的工作总结和汇报材料。她很诚恳地告诉章校长,小说、散文、诗歌和工作总结是两回事,一个是发散性思维创造出来的文字,一个是按部就班严格规定的八股文字,两种文字是八辈子打不到一块去,能写好小说、散文、诗歌的人未必就能写好总结。可章校长不听这些,笑眯眯地让她放开胆子去做,害得她只好捏着鼻子修改,草草了事。
昨天晚上,她把修改好的工作总结和汇报材料交还时,看到章校长的笑脸就有些心慌,生怕他变本加厉让她重新返工。还好,章校长脾气不错,夸苏雅人品和文品俱好,是医学院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会想办法把她树为典型向梓梓学子们推广。苏雅连连告饶,仿佛做贼一般地落荒而逃。
既然来了,干脆好好地欣赏下。毕竟,范思哲的钢琴演奏还是值得一听的。苏雅一个人坐到了前排,周胖子和吉振轩识趣地和她保持一定距离。陈欣妍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后排。也许,她不想让别人察觉她的痛苦。她虽然不能演出,名义上依旧是范思哲的女友,有责任为男友打气。
帷幕缓缓拉开,演出开始。
范思哲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如精灵般跳跃着,一个个悦耳的音律从他的指尖流尚出来。第一幕的主题是孙尚香新婚时的恩爱,林美萱欣长的身体在动听的旋律中仿佛一只欢快的孔雀,轻轻扭动。
钢琴声的节奏渐渐加快,仿佛有些激动人心的事情即将发生。林美萱化作如烟弱柳,条条柳丝轻垂湖面。风声渐起,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千万条绿柳随风摇曳,风情万种。她的身体,如蛇一般随意扭曲,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欢乐和憧憬。又仿佛如火,有着清澈见底的欢乐和轻盈,刹那间释放所有的激情,比盛开的烟花还要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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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雅看着林美萱的舞姿,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样的女孩,如果在床上……
苏雅脸颊微微发红,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种奇怪的想法。也许,林美萱的身体太诱人了,就连身为女生的她也有些情不自禁。
她偷眼去看周胖子和吉振轩。
周胖子聚精会神地盯着林美萱的身体,眼睛发光,半张着嘴唇,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
死胖子,大色狼!苏雅心中暗暗地想。
相对来说,吉振轩就好多了,脊背挺得笔直,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只是,他的样子,给人感觉太紧张了。不过是一场歌舞剧,有必要那么投入吗?
身后,陈欣妍完全笼罩在黑暗中,只是一团阴影,却仿佛在微微颤抖。唉,她实在不是林美萱的对手。
欢快的旋律渐渐平息,林美萱的动作也缓慢下来。琴声越来越小,林美萱的动作越来越凝重。琴声再度响起时,已经是第二幕了,主题是孙尚香离别后的哀怨。
林美萱杏眼如春,幽怨地望着观众席。孤独和忧郁在她的舞姿中缓缓流动,仿佛秋天的枯叶哀叹着飘离母体,随风而舞,辗转成泥。雪白的肤肌在彩灯的映射下触目惊心,幽怨的眼神楚楚动人。
苏雅突然烦躁起来,仿佛有种非常难听的噪音刺激她的神经。可是,仔细听听,除了范思哲的钢琴声,没听到其它的声音。钢琴声虽然有些忧伤,却依然悦耳,和难听的噪音有天壤之别。
苏雅茫然四顾,音乐厅里一片静谥,只有钢琴声在空气中缓缓流动。这时,歌舞剧已经到了第三幕,主题是孙尚香得知刘备死讯后的悲恸。钢琴声仿佛疾风骤雨,一个高调接着一个高调,绵绵不绝,宛如在进行一场激烈残酷的战争。
林美萱身体的扭动幅度也越来越大,舞姿越来越夸张,仿佛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狂风中的一片羽毛,被命动随意摆弄,孤苦零仃。
苏雅想起了印度的舞蛇人。舞蛇人是印度最古老的行业之一,很多人都认为蛇的听觉迟饨,可舞蛇人却能靠一支短笛让毒蛇随着笛声起舞。
现在,范思哲就仿佛舞蛇人,林美萱是他琴声下的美人蛇,随着他琴声节奏的变化而翩翩起舞,华丽的舞姿背后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终于,舞蹈快结束了。林美萱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道具剑,自刎殉夫。明晃晃的剑刃,在彩灯的照耀下反射出惨白的光芒,刺得苏雅睁不开眼。
强烈的不安仿佛潮水般涌上心头。苏雅站起来,想要打断舞蹈,可是,已经晚了。锋利的剑刃轻轻地吻上了林美萱雪白的颈脖。她清晰地看到,一股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剑刃。
可是,林美萱依然面带微笑,仿
可是,林美萱依然面带微笑,仿佛感觉不到颈脖的痛楚,痴痴地望着范思哲,缓缓地将剑刃慢慢嵌进自己的颈脖。苏雅甚至听到了剑刃割开骨头的声音,她想大喊,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舞台上,范思哲一直低头着,沉浸在他的音乐中,对所有的一切置若罔闻。琴声还在继续,哀叹着余音未了。谁也想不到,在如此美妙动听的琴声下,一个青春美丽的生命就这样如烟花般静静地消逝了。
25、
2006年10月6日,清晨7点30分。441女生寝室。
脸色苍白。
吴小倩看着镜中的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这苍白的脸色,她的容颜就算用倾城倾国来形容也不过份。而现在,她更像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孤苦伶仃,凄美中带着几丝病态,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是个苗汉混血儿。
苗人分为熟苗和生苗。熟苗“服王化、习汉礼”,基本上被汉族同化;生苗“不服王化、闭门自治”,生活在蛮荒偏僻的山谷之中,与世隔绝。
吴小倩的母亲就是生苗。
当年,吴小倩父亲抱着传播科学和文明的理想进入湘西的生苗区,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生苗区里扎下根。虽不为大多数的苗人所理解,依然坚持不懈地教苗族小孩学汉字、看汉书。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他收获了吴小倩母亲的爱情。
吴小倩母亲是头人的独女,有着苗人原始的野性和激情,对吴小倩父亲一见钟情,被他身上的儒雅气质深深吸引。于是,一边是吴小倩父亲教小孩上课的声音,一边是吴小倩母亲隔山唱歌的声音。而且,吴小倩父亲几乎每过一段时间都收到吴小倩母亲的礼物,绣球、手帕、银手镯……
在媒人的威逼利诱下,吴小倩父亲答应了吴小倩母亲的求亲。过门那天,苗寨里喜气洋洋,连续三天都是大摆宴席,寨里的老少爷们唱着古曲喝起了牛角酒。黑油油的牛角,大的两斤,少的也有八两,从不喝酒的吴小倩父亲当场就被灌醉。
结婚后,吴小倩父亲依然在苗寨里教书。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件异常的事情:妻子是草鬼婆。草鬼婆是苗人的称号,意思为养蛊的女子。在吴小倩十六岁之前,她母亲是寨子里最好的草鬼婆。
吴小倩一出生下来,就险些丧命。听寨子里的老人说,她身上得到一种罕见的蛊毒,谁也没办法医治。无奈,母亲只好以蛊制蛊,将一条蛇蛊植入了出生仅有三天的吴小倩体内。后来,那条蛇蛊一直随着吴小倩成长,直至今天。
蛇蛊救了吴小倩一命,却也给她带来了无穷的后患。她的身体,因为蛇蛊的存在一直虚弱,无论怎么补也没用。吴小倩知道,她的灵魂已经一分为二,一半在她体内,另一半在蛇蛊身上。
后来,在父亲的强烈要求下,吴小倩读书习字,走出了苗寨。从表面上,她除了有些病态,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她也曾经查阅过各种古书,想要寻找蛊毒的原理。遗憾的是,大多数语焉不祥,《本草纲目》也只是简单地说蛊是一种用来治毒疮的药。但这并不妨碍吴小倩成为苗寨里最出色的草鬼婆,就连母亲也称赞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蛊术天才。
吴小倩是随母姓的。考上大学后,出门时,母亲给她讲述了蛊术的许多典故。最后,她郑重其事地叮嘱女儿,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不要万不得已,千万别动用蛊术。还有,她们草鬼婆最忌讳姓许的,对所有姓许的人一概敬而远之,千万别招惹。
不轻易动用蛊术吴小倩能理解,毕竟蛊术带有邪气,害人容易害己。但远离姓许的人,她有些以不为然。都什么时代了,还迷信这些。
至今,吴小倩只动用过一次蛊术,对象是那个叫赵启明的那个政府官员。她极端讨厌这种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小人,自以为有点权力和金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强迫别人。
吴小倩梳好头发,对着镜子抿着嘴笑了笑。然后晃悠悠地下楼去食堂吃早餐。
医学院的食堂向来是这样的,一到了吃饭的时间这里就比菜市场还要吵,到处是乱糟糟的,所谓的天之骄子们蜂拥而入,争相抢坐位、排队。这也难怪,食堂就那点东西,去晚了就没了,只能等着吃别人剩下的。据说免费供应的骨头汤里面的那块大骨头,居然是服役多年的老员工。在医学院论坛上有一个调查表,你离校后最想做的事什么,排名第一的是炸了这破食堂,排名第二的才是找份理想的工作。由此可见,医学院食堂在这些大学生的心目中地位何等重要。
吴小倩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才勉强盛到一碗稀饭、两个白面馒头,连肉包子都没了。幸好,她并不挑食——本来她就吃得很少。
隔壁有几个女生大声喧哗,生怕别人没听到她们说话似的。原来,她们是学校女排成员,一个个高大丰满,健康活力。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声音特别大,她叫谢于春,是女排的主力主攻手。
吴小倩微微蹙着眉,正在艰苦卓绝地对付一个白面馒头,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吴小倩抬头,看到一张笑容可掬的脸。
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笑的时候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的阳光和可爱。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嗯。”
“你是新来的?”
“嗯。”
“临床医学系的?”
“嗯。”
“我叫楚煜城,学校男排队员。”
“嗯。”
“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
这回,没办法再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