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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城城门全都毁坏。”
“各处闸门放倒,其中机枢砸碎。”
“无论民房府衙,不管楼台水埠,举火烧光……”
“还有我没有说到的,只要能毁全部毁去,明白了没有?”
为之辛苦经营浴血奋战的扬州,转眼就要亲手断送,却没有人留恋惋惜,胸中俱是血热,诺了一声就分头前去。
偌大的扬州城,已经罕见人迹,偶有无主的鸡鸭犬类出没,表明在这不久之前还是一座生气勃勃的城市。
史可法看看扬州府衙,终于落下泪水:“扬州虽为朝廷的扬州,朝廷可弃之我不能弃之,史笔如铁书就千年汗青,我能弃土么?今日再无牵挂,朝廷,大明,我史可法忠义已至了……
扬州清埠夫赵得转身急奔,来到低矮的不显眼的清埠司,仔细看了看早已熟的不能再熟的一桌一凳,叹息一声。
把能动的木器家什都拖拽过来,劈手扯下布幔等物,擦着了火四下点燃。片刻之间,存在了几百年却从来也没有兴旺过的清埠司就冒起滚滚浓烟……
寻柄利斧,狠命的把司前探到运河中的木埠劈坏,又咬牙切齿的把木墩翘起来丢进河中,一边做着这些破坏一边嘟囓:“老子用了这么多年的物件儿,绝不能留给鞑子使唤……”
接连破坏几个木埠,
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或许是因为火烤的缘故,黑红的Ti密的汗珠子。
四下的火头已经起来,街道上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浓烟。各处沿街的华丽屋舍楼台已从内往外的闷烧,“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真是好房子呐,我也舍不得,可今天也要舍得了。”周遭的房舍都烧的热闹欢腾,火苗子蹿起来好几丈高,让赵得想不到的是自家那座小屋居然没有烧。
“别人家的都着了,你怎么就烧呢?是不是想让鞑子进来住?”赵得恨恨的骂着自己家的祖屋。
这他娘的房子也真邪门儿,平日里提心吊胆的就怕着火,今天想让它燃烧起来,却怎么也不烧了。
赵得似乎想起了什么,抄起镐头在屋檐下狠命的挖掘,片刻间就挖出一坛子陈年老酒。
拍开泥封,豪饮几口:“总算是吃上这藏了十年的美酒,只是今天吃不完了,哈哈哈,也不枉我藏了你十年,总算要派上大用场,哈哈哈……”
赵得疯狂的大笑几声,把老酒纷纷扬扬的泼洒在祖屋之上,只一个火星,怎么也点不着的老屋立刻腾起熊熊火焰。
火焰这种隐隐还有一股子酒气……
“好,是金子是玉都给我碎了吧,好东西就是不能留……”在大笑声中,赵得拖起根冒着火苗的木头椽子四下纵火,几条街都冒起了浓烟。
才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身后就已经浓烟大作。
腾腾而起的烟尘很快笼罩了半个扬州。
李四也不回头,站立在日月血旗之下看着将士们浴血厮杀,就是身后阁楼的小小门板之上,钉上去的羽箭只怕有上百支之多。
经此一战,历此大火,扬州算是没有了。
“扬州之战,已到最后关头,再给我坚持一个时辰。”
李四的命令早已传达下去。
辗转千里,历经月余的血战终于到了最后,反而让习惯甚至麻木了厮杀的将士们有些留恋。
“这可是最后一战了,争取多杀几个鞑子吧,就算是为了扬州。”
“为了阵亡的弟兄,杀这最后一场。”
看着战士们奋起,李四如铁人一般屹立在后,身后就是正在熊熊烈烈中燃烧的扬州。
“给我叫路丙寅。”
工夫不大,路丙寅就在浓烟中纵马过来,骑着马就上了匝道。
“老路,你选几个脚程最快的,飞马去往仪真,告诉周文远,就说扬州大事已了。”浓烟烈火映衬之下的李四,脸上如铁一般坚毅,不带丝毫的情感。
“就这些?”
“嗯,你快去吧,周文远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这就派人去。”既然李四兄弟心头已有成算,老路也不多言多问,打马下城去安排人手报讯。
今日之后,化为废墟的不光是扬州。以周文远的阴狠毒辣手段,李四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仪真是个什么样子。
只怕连灰也不会给鞑子留下吧。
属于我们的东西,就算我们得不到,也不能留给敌人。
赴死军的士气无匹,又集中了几个营的主力,再加上火铳兵如一架精密的杀人机器一般收割生命,看到城中火起的清兵本以为有大便宜,在一次大举冲锋之后,丢下几百具尸体被打的仓皇而退。
多铎显然已经意识到扬州内部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再强令攻城,反而按住兵锋,遥遥的看着。
“炮营符二。”
“在,”这几天符二瞎子是真杀红了眼,手下士卒伤亡惨重,炮营的小铁炮也报废了几乎一半。身上的衣服都被烧烫的破开几处,头发都燎去了好几块,与其说象人还不如说象鬼更多一些。
“把大炮全部毁坏,即刻动手,小炮能用的都转移下去,不能用的推下城池。”
“忠诚伯……”
“执行命令。”李四看也不看符二:“你们炮营先撤,我亲自给你断后。”
“是!”符二瞎子拖着哭腔大声应命。
“都给砸了,火门,罩星,全部砸了。”符二瞎子一边大哭一边亲手破坏心爱的大炮。
轮到毁坏他最爱的神威铜炮的时候反而下不去这个手了:“等等,我再过过瘾……”
符二瞎子亲手装填完毕,发狠一般瞄也不瞄的射出一炮,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炮头,解开裤子就往炮筒里撒尿。
在阵阵白烟当中,可以清晰的听到铜炮内部断裂之声。
“咱们用过的东西鞑子就不配再用。”发炮之后直接往里撒尿,炮身里头的内胆肯定是裂开了。
一众的炮营士卒也有样学样,照着符二瞎子的样子施为,很快就把坚固的铜炮和红衣大炮砸掉毁坏。
“让鞑子喝老子的尿去吧,咱们走。”炮营士卒拖着仅存的几十门小炮往匝道而去。
“丙、丁两营,撤离。”
“忠诚伯,俺给大伙儿断后吧,俺们丁字营还能打……”丁乙也是两眼通红。
路涧上前:“四叔……”
“撤离。”李四大吼。
在李四的命令下,先锋营依次下城。
远处的清军似乎看出了赴死军的撤退,又一次敲响了战鼓。
几个前几天增援上来的叉子营还在城头,李四叫过来何钧力道:“撤退断后的事情先锋营做不好,还得你们火铳营来办,你给我断后,我照应你,咱们走……”
下章将是扬州的玉碎瓦全,期待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正文 第131章金玉碎而沟壑平(下)
更新时间:2009…9…23 20:36:35 本章字数:12011
咣当”一声巨响,匝道下支撑着的铁栏被砸了下来,TTT3柱头子绑了,众人合力死命一拉。
“轰隆”声中,烟尘腾起,整个匝道已经坍塌。
“快退。”
趁着鞑子还没有过来,众人齐齐转身,快步往东南而去。
暮色渐渐降临,红轮未坠冰盘稍升,正是日月交替之时,迷迷蒙蒙中不能视远,蒸腾而起的热浪和不住吞吐的浓烟更阻碍了视线。
大半个扬州城都已经燃烧起来,蒸天一般映红了整个夜空。毕博作响的火苗当中,不时传出器物在闷烧中爆裂的声音。
扬州建筑,多是砖木结构,尤其是在这种繁华的大城之中,临街的房舍都是木质的店铺,又是紧紧如鳞的相连着,又是刻意纵火唯恐烧的不烈,火势一发再不可阻。
正是天干柴燥的时候,又起了东南风,火势无情的伸展着爪牙,在呼呼声中不时传出乒乒乓乓的动静,好似遥听军前炮击一般。
临街店面涂了彩抹了油的门板立柱燃的正旺,火苗子冒起来怕有五七丈高,蒸腾的热浪让视线都变得扭曲。尽管已经极力躲闪滚滚而来的热气,每绕过一处火头,身上如被炙烤过一回。纷纷扬扬的火星子把身上的衣甲都烫的现出小洞,头发都被烤的卷曲起来……
满眼都是火光,四野俱烧的通红,整个扬州就如一焚金炼铁的烘炉一般。
好不容易突进到新旧两城的结合地带,因为城墙的阻隔火势终于显得小了些,也不再那么烤的无发忍受。终于见到史可法等人。
东阁大学士披头散发。前一阵子还勉强挂在身上地墨绿袍子早不知丢落在哪里。片片血污地月白中衣上也烧出几个破洞……此事地史阁部哪里还有半分大学士地儒雅从容?正大声狂笑着举火焚城呢。
“史大人。鞑子转眼就要进城。速退。”
史可法面上黑红。大声招呼起残存地扬州守军。约莫还有两千之众。跟着李四等人快步南来。
雀跃欢腾地火光之中。隐约可以见到清军变得扭曲地身影。
鞑子终于还是冲进来了。
好快!
“史大人率部先撤,我赴死军给你断后……”
“哈哈,哈哈哈,我本就是督淮扬之师,既然领了朝廷守土之任,就要于城同存共亡。”闪耀不定的火光中,史可法面色愈发显得黑红:“赴死军千里来援,终于让扬州百姓得以保全,我心甚慰,你们走吧,我给你们断后……”
“督师,朝廷是怎么对你的……”史德威最清楚史可法的秉性,眼下形势如此危急,也是真的急眼了,伸手就拽史可法。
“我儿德微,你速随赴死军南下,此去之后代我尽孝膝前。归隐乡野随你,啸傲山林也随你,只是不要再走我的老路,朝廷是真要不得了。”几句话语,史可法已是泪流满面:“这个朝廷负我,我这做臣子的又怎能负朝廷?无论如何淮扬是丢在我的手中,我还有和脸面回去江南?大行皇帝殉社稷是何等的伟烈!可法不才,也要效一效先皇,以身殉此扬州,百年之后,如铁史笔斑斑汗青不骂我是丢城弃土的误国之臣,我亦能九泉含笑……”
“督师,为了这个朝廷不值得。”史德威急的大叫。
“住嘴,朝廷纵有千般不是,又岂是你我这做臣子的所能指摘?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哈哈哈,你们去吧。”史可法回首看看身边的扬州残军,大声道:“我淮扬之师数以十万计,今只有两千慷慨之士……哈哈,诸位已是对的起我史可法对的起扬州了,你们若愿跟随赴死军再图江北的,尽管去吧,我不加阻,若有人愿于我同殉扬州的,我亦不阻……”
“督师!”李四第一次这么称呼史可法:“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等后辈再整大明河山?”
“有赴死之军,我大明必不会亡。”史可法仰天大笑:“我在碧落之上黄泉之下看着忠诚伯等的英雄壮举,看着你们杀回扬州……”
还是这个史可法,李四心里还是那么一痛。
既如此,求仁者得仁,求义者得义,或许这也是他期待的必然归宿吧。
“咱们走。”李四也不多言,挥手带着人撤出南门。
两千多扬州残军绝大部分跟着李四出来,留在史可法身边的不过一百来人。
“今日与诸君同殉扬州,可法之幸也,哈哈。”史可法高声呐喊:“堵死安江门……”
百十来人七手八脚把城门堵死,再回头,四周已密密麻麻的都是清兵。
“大明长存,淮扬健儿随我杀这最后一场!”高呼声中,史可法披发冲入敌群……
或许是什么高大的建筑被烧的垮塌,或许是真的有某种伟大而又神秘的东西出现,火光猛然涨冲天而起……
出了南门,李四对着城门处遥拜,身后的扬州残兵已经是泣不成声。
“快退。”
不论决意与城同殉的史可法是英勇而死也好,是被俘不屈也罢,终究挡不住清兵的脚步,赴死军只能速退。
黑夜之中飞奔了约莫有数里之遥,身边终于感觉不到腾腾的炙烤之气,不远处就是赴死军的接应部队。
“布雷!”李四高声大喊:“大伙儿赶紧后撤,尽快到达新江口,那里有船只接应。”
早有战士上前,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铁冬瓜埋设在道理之中,抽出顶帽下边的隔板,小心翼翼的敷上浮土。
每隔几百步,就埋设几枚或者几十枚铁黄瓜,以迟滞清军的追兵。
“陆上的百姓都过江了么?”这是李
心的问题。
“还有几万人没有渡江,聚集在新江口等待渡船。”
什么时候撤离扬州,什么时间百姓渡江完毕,这一切都是李四精心计算好的。
一听还有大量百姓在江北,心里就是一惊,想不急眼也不行,厉声询问:“不是说好今天都能过江的么?怎么回事?哪个环节耽误了给我军法从事。”
大军已残,扬州已成一片火海,这个时候说百姓还没有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