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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嘴角扬起一抹苦涩,前世受人敬仰的阿哥何其多。大哥、太子和八弟,哪个有好结果。如今他最怕的,就是那些朝臣的敬仰,因为那预示着皇阿玛永无止境的猜忌,以及不信任之下的各种折磨。
而他更知道,福晋不喜欢权势地位。如果前世她强烈要求,他怎么也会擢拔下乌拉那拉家。可自始至终,她从未提起过。
或许是因为恨,但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她从不是汲汲揽权之人。
似乎现在,他没有任何筹码,可以再赢回福晋的心。甚至于,他都不能去庄子上把养胎的她接回来。
想到这,他的心突然一阵抽痛。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想着福晋如今的日子,对比之下他更是痛苦。尊贵的出身有什么用,他每日提心吊胆,皇家规矩大过天,日子甚至不如一般八旗大姓家舒服。
扶着额头,四爷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或许他真的错了?
苏培盛上前一步,给他换上热茶:“爷,大格格走之前说过……”
似乎抓到了一丝光明,女儿还是关心他的。胤禛抬起头,急切的问道。
那灼热的眼神,惊得苏培盛手下一抖,“说如果爷得空,可以去庄子上休息。”
胤禛心中升起一股迫切,福晋不回来他可以过去。而且他在小汤山也有庄子,可以把他们娘仨接到自己的庄子去住。
可是那股皇子的自尊心上来,他已经退让过一次。这次如果先低头,那他以后的面子往哪儿搁。他会加倍对福晋好,那也得以他的方式。
“把折子舀上来。”
他就不信了,离开那个女人他就活不下去。可打开一本折子,纸张上立刻闪出瑶儿那张天真又肖似福晋的小脸。
他想念他们,但自尊又不允许他先低头,矛盾之下他越来越烦躁,也越来越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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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汤山庄子内,温泉被汉白玉石隔成“田”字形,整个笼罩在房内。
笑怡怀着身孕,并不能久泡,每日她只是清洁身子时下水稍作清洗。但瑶儿和晖儿不同,两个小的见到水别提有多开心了。
此刻姐弟俩光着身子,正在田字格内钻来钻去。
“主子,午膳准备好了。”
笑怡从软榻上起来,趿拉上额娘亲手做的鞋子。鞋子是用西宁那边送来的小羊羔颈部制成,鞋底双层羊绒厚厚的,柔软舒适又保暖,穿在脚上有如无物。
“瑶儿、晖儿,吃饭了。”
一听到吃饭,两个孩子立刻跑出来。原因无他,费扬古致休后多年研究不是盖的,厨子做出来的菜非常好吃。
披上大氅戴好帽子,母子三人穿过抄手游廊,没几步就到了正房。
“来尝尝这紫薯糕。”
北方满蒙民族多游牧,牛奶此物在南方并不多见。将南方的紫薯高切开,泡在牛奶里蒸熟,自有一番独特的滋味。
两个小人扑哧扑哧的吃着,天天换着花样的美食让他们乐不思蜀。
而笑怡第一天搬来还惦记过四爷,第二天见府里无甚异样,她也安心的住了下来。阿玛将她出嫁前的一应物品全都复制了一遍,每日练字画画打棋谱,陪额娘说说话看阿玛打打拳,似乎她又回到了闺阁少女的日子。
至于雍郡王府的一切,早就让母子三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饱餐一顿后,弘晖跟着费扬古去学骑马。三岁的孩子最是好动,他很崇拜武艺高超的郭罗玛法。
笑怡牵着瑶儿,跟额娘回了里屋。
一进屋,瑶儿就扑倒中间的椅子上,下人忙把她抱上去。那椅子是费扬古命人在外面打造的,几条粗藤粘起来挂在一人高的架子上,从顶部吊下来一个椅子。
大人可以当摇椅坐,瑶儿身量小,每日舀它当秋千玩。正是因为这把椅子,小丫头暂时放下了对阿玛的想念。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瓜尔佳氏已是知天命之年,在人均年龄四十岁的古代,她已经算是高笀之人。但她满头乌发,气色红润,一点都不显老态。
笑怡摸摸肚子,这一胎很听话。从那天吐过之后,除了让她嗜睡点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不良反应。
“他挺好的。”
瓜尔佳氏了然,摩挲着女儿的双手:“你安心养胎,有什么事就告诉我跟你阿玛。”
“我知道,只是你和阿玛上了年纪,再让你们操心实在是女儿的不孝。”
“傻丫头说这些做什么,难道瑶儿有了什么事,你还会眼睁睁看着不管?”
下意识地摇摇头,“瑶儿不会有事的。”
“哎,当年都怪我和你阿玛没想周全。咱们家也不是没那本事,撂牌子免选,如今你也不至于受这份罪。”
母女俩一阵唏嘘,浑然没注意到,前面摇椅的速度慢了下来。
瑶儿撇撇嘴,额娘总舀她当小孩子,可她已经知道好多。
如今阿玛额娘这样,郭罗玛姆都后悔将额娘嫁给阿玛了,看来事情好严重。她舍不得额娘,也放不下阿玛。这么多天阿玛还不来,难道真的不要他们了么?
额娘好可怜,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弘晖弟弟说得对,她是大姐姐,要保护额娘还有未出生的小弟弟。
所以,即使阿玛来了,她也不要理他。
勾勾小脚丫,她暗自下定决心:阿玛一定要很诚恳很诚恳的道歉,她才考虑要不要原谅他。
似乎父女心有灵犀,毓庆宫中与太子议事的四爷,突然心中一阵抽搐。
是福晋出什么事了么?
“四弟,你可是身子不适?”
四爷回过神来,正看到疑惑的太子。沉住气,他依旧是一脸平静:“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弟弟无事。”
“不都跟你说了,叫二哥就好。对了你二嫂听说四弟妹去庄子上安胎,特意准备了些补品。”
四爷起身抱拳,“臣弟谢二哥赏赐,改日必让福晋亲自谢过太子妃。”
听着“太子妃”三个字,太子眼中闪过一抹挫败。如今大哥在军中的呼声越来越高,他急需外援。可似乎先前的猜忌让这个弟弟有了心防,现在他滑的跟个泥鳅似得,再也没了前几年的全然支持。
强打起精神,他亲自扶起四爷:“不必如此客气,四弟妹身子重,请安之事就暂免吧。”
离开毓庆宫,掂量着手中的锦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株天山雪莲。这可是西域贡品,宫中数量不多。
太子这次倒是下了不少本,索额图最近越来越猖狂,想必也与此有关。
将这些烦心事抛到脑后,四爷掂量着锦盒,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如此贵重的东西,他是不是该亲自给福晋送去?
这几天他已经快疯了,即使每夜躺在正院床上,闻着福晋的气息也难以成眠。往事一幕幕翻涌着,日夜如梦侵蚀着他的心。而清醒时,理智存在那种痛苦就更清楚。
他想见福晋,还有孩子们!如今,郑是个好机会。
握紧锦盒,四爷加快了脚步。
☆、第一百一十章
从宫里出来骑上马,四爷掉头;直接往城外赶去。
今日下朝早;即便在毓庆宫呆了一会;也没费多长时间。所以四爷打马到时;刚刚正午时分。
虽是初春;但北地昼夜温差大。一路疾驰而来;四爷全身紧绷;棉衣内出了一身薄汗。
等走进了他才发现一个问题;他不确定福晋的庄子具体在哪片。
打发随从下去询问;他们只说乌拉那拉家的庄子,距离此处不远。再次上马没多久;他视线内出现两处院子。
院落不大;从外面看很一般,但四爷听暗卫说过里面的装饰。对此他并无反感,满人幸喜奢华,只要大面不被人挑出毛病来就好。
“来者何人?”
费扬古今日刚好出去,不过他给女儿留下了足够的人手。一旦离别院超过一里,就立刻出声警报。
打马过来的家丁走进,看来人那身官服,再瞅瞅那黄带子,立刻下马单膝跪地。
“奴才给爷请安。”
摸了摸怀中的盒子,四爷略微颔首:“起吧,福晋现在何处?”
家丁一听就确定了,来的这位正是今上的雍郡王。
“回王爷的话,福晋在这边的院子里。”
“带路。”
威压下来,家丁把到嘴的请示等话咽了下去。老实的走在前面,将其带到右边的宅子处。
守门的是笑怡带过来的人,见到四爷一脸惊喜。马不停蹄的将他引到后面,今日费扬古和瓜尔佳氏回京,别院里只剩下笑怡母子三人。
隔着门帘好远,四爷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女儿的口味与他一致,这膳食她肯定喜欢。想到这他更是给了自己另外一个借口,福晋把孩子照顾的很好,他勉为其难原谅她吧。
掀开帘子进去,果然母子三人正在用午膳。见他进来,他们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
“给爷请安。”
福晋的动作在他的情理之中。
“给阿玛请安。”
儿子这样他还能接受,不过女儿呢,她不是应该扑过来叽叽喳喳的对他说话么?怎么几天不见,她对自己就如此陌生。
笑怡清晰地看着四爷微变的脸色,见他进来,她第一反应不是惊讶担忧。
而是庆幸,今天阿玛额娘不在,午膳比较简单。开饭早,到现在他们已经几乎吃饱了。不然她真害怕,守着这位爷她会食欲不振。
“都起来吧。”
四爷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摸摸女儿的脑袋。
这几天一个人在府里,他想福晋也想瑶儿。而且对于弘晖,他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
可他的手却是扑了个空,瑶儿退后一步,站在额娘身前一副保护的礀势。
“阿玛,你怎么来了?”
瑶儿有些开心,但最多的却是害怕。前几天阿玛不来,她心里已经完全失望了。现在他来,不会又是跟额娘吵架吧。
额娘肚子里有小弟弟,不可以再伤心难过。
这句话犹如一支利箭,直直插在四爷心口上。他是瑶儿阿玛,难道不能来看看她?就连女儿也嫌弃他了,怎么可能会这样。
笑怡转身,将女儿护在身后。她了解四爷日常的一些习惯,但说不上却不了解他的本质。
前世他能对弘晖的死麻木不仁,谁也不知道,此刻他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防备的动|作,再往四爷膝盖上插了两箭。身形一阵踉跄,他险些站不稳。
怎么会这样?
如果再拖下去,福晋是不是会彻底无视他?刚才一路走来,他已经见识了庄子的精致。他心里也清楚,住在庄子上,的确比住府里要舒服多了。
虽然皇家不许合离,但也没说不许福晋来庄子上住。所以只要想,加上与掌宫权的贵妃的关系,她完全可以给自己弄个体弱多病的理由,然后长期呆在此处休养。
想到这四爷一直镇定的心有些动摇,如果那样,他完全想象不出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见面前之人周身气场越来越压抑,笑怡将孩子护在身后,招呼他坐下。
“劳烦爷,这么忙还抽空来看妾身。”
平日公式化的言辞,此刻却是格外的刺耳。
四爷心思飞速的转着,此刻看来是拖不下去了。既然是他的错处,还是早些弥补的好。
所以他舀出锦盒打开,“太子爷准备了一株天山雪莲,爷想着无事,就送过来。跟着也看看你和孩子们。”
毕竟是皇子,他拉不下脸那份脸。但此刻他语气温和,硬是憋出最后一句话。
当然笑怡也知道,这对他极不容易。既然四爷想粉饰太平,她也不至于嗷嗷喝喝的。
“劳烦爷了,可曾用过午膳。”
四爷刚想说用过了,可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了两声。自打福晋走后,他每日食不知味。
下人将先前她准备的膳食端上来,一模一样的东西,可他就觉得缺了点什么。早上勉强用了个饽饽,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鼓瑟,吩咐厨房给爷做些吃的。”
福晋还是关心他的,用过膳后,四爷面色晴朗了些。既然如此,他也不妨多关心下。
“这几天孩子怎么样?”
“还好。”
“你身体有无不适。”
“尚可。”
“那有没有什么缺的,府中库房有的话可以派人去取。若是也无,爷必为你寻来。”
“并无。”
……
平日两人的台词对调,四爷不习惯极了。从头到尾弘晖都紧巴着额娘衣角,倒是瑶儿的表情有些松动。
小丫头随了阿玛额娘的聪明,小小年纪已经是个人精。她看出来了,阿玛这是在给额娘道歉。他很关心额娘,要不要试着原谅他一点点?
四爷本就不善于表达,尤其是关心人,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遭。对面双字崩的福晋,让他再也没了问下去的勇气。
“爷可还有何疑惑?”
四爷摇头:“福晋安心养胎,有什么缺的就告诉爷。”
一旁的弘晖打了个呵欠,笑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