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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交代了两句,便各自回屋。
程盈秋钻进被窝,缩起了身子,好象很冷的样子。黄历以为她是害怕了,便轻轻地伸过胳膊,将她搂在怀里。没有**的感觉,只是一种慰籍。怀中的女子慢慢将缩起的身子伸展开来,情绪似乎有所稳定。
“怎么啦?”黄历突然感到肩头一股湿热,竟然是程盈秋在流泪,不由得半起身子,拉开灯,关切地问道。
“对,对不起。”程盈秋将头埋在黄历的肩膀上,哽咽着说道:“我,我没听你,你的话,那个ji女我没忍心杀死。”
黄历愣住了,他的脑子急速转动,急切地问道:“她看见你了?你和她说话了吗?”
程盈秋停顿了一下,哭着说道:“她,她看见我了,可我没,没和她说话,她跪着求,求我,说家里有,有卧病的男人,还有吃奶的——孩子,我就心软,心软了,只是打昏了她。”
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说来情况还不是特别严重,不说程盈秋化了装,就是那个ji女被枪一吓,心慌意乱之下也未必能记得清楚。再说,程盈秋没有说话,想从声音作判断,也没有根据。责怪程盈秋?这话也不好说,她到底是个女人,不是冷血无情的杀手,面对ji女的可怜哀告,就算是李振英和冯运修,也未必能硬起心肠,杀人灭口。
“好了,不哭了。”黄历想到这里,柔声安慰着,伸手给程盈秋擦去眼泪,“你的心还不够狠,作为一个女人,本来这是优点,但形势不同,在这战乱之时,有时候就必须要冷血心硬。你想想,如果你放的那个ji女提前醒过来,报了警,咱们还能顺利地跑回来吗?还有李振英和冯运修,如果有人被捕,可能还会牵扯更多的人,北平抗团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程盈秋默默无言,眼泪似乎流得更欢了。黄历所说的这种情况不是凭空想象,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自己的一点点小仁义,有可能给爱人和同伴带来巨大的危险,她感到非常的后悔,非常的内疚。
黄历用枕巾给程盈秋擦泪,柔声说道:“咱不哭了,再哭明天眼睛就该肿得象个桃子,别人该笑话了。”
“我,我知道错了。”程盈秋苦着脸说道:“你骂我一通,打我一顿吧”
黄历笑着将女人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安慰着。外面有警车在凄厉地叫着,但程盈秋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她紧紧抱着黄历,那有力的臂膀给了她安全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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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九十章反抗与良心
第二卷平津狼烟第九十章反抗与良心
过度爱和平的人没有多少脸皮,而薄薄的脸皮一旦被剥了去,他们便把屈服叫作享受,忍辱苟安叫作明哲保身。WwW、QunabEN、自从沦陷后,北平人便开始享受着屈辱。粮食统制了,大米白面已经很少吃到,但还有窝头咸菜,只要饿不死,就没多少人能生出反抗的心。就象鱼市中那一大盆鳝鱼,静静地压在一起,懒得动弹,最后会把自己压死。
是的,北平是个大盆,北平人是鳝鱼,如果没有几条泥鳅在盆里乱动,鳝鱼们会被活活压死。屈辱的人们只能敷衍,他们没有生命的真火与热血,他们只能敷衍生命,把生命的价值贬降到马马虎虎的活着,只要活着便是尽了责任。而黄历等人,就是那好动的泥鳅,在北平这个大木盆里掀起了水b
王克敏被刺未遂,随着日本人的反扑,军统行动陷入了低谷;曲旭东在ji院被杀,日本人努力掩盖,杀了两个无辜人méng蔽群众;马大平等五个侦缉队员一同被铲除,凶手又不见了踪影。
每当日本人以为局势已经平稳,便有一个大事件出来坏他们的心情,也向被统治的百姓昭示,反抗没有停止,还有那不屈的勇士与侵略者,以及侵略者的帮凶进行着殊死的战斗。
或许黄历等人,以及千千万万在沦陷区与敌人战斗的人,他们的工作不容易影响大局,他们的工作就象沙漠上的一滴雨,可是一滴雨到底是一滴雨,一滴雨的勇敢就是它敢落在沙漠上
从评书里得到见识的老百姓,相信这些与狠毒的鬼子和讨厌的汉jiān战斗的人是剑侠与刺客,最起码也会飞檐走壁吧,他们越发起劲地想象,夸张,传播,如果有人不相信,他们还会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事情传到大小汉jiān耳朵里,杀人的已不是剑侠与刺客,而是有组织的暗杀团,或许还有国府从内地派来的绝顶高手。嗯,那些向高树影儿大的汉jiān不得不低调一些,谨慎一些,对老百姓宽容一些,明哲保身是必须遵守的古训,对什么人都适合。
黄历让程盈秋住进了燕大女宿舍,虽然她不愿意,虽然也有很多北平本地的学生在走读,但黄历的态度很坚决,呆在燕大才是最安全的,才能安安稳稳的睡觉,一夕数惊的生活不适合她,而且过于危险。
不仅程盈秋搬进了燕大,黄历也在做着万全的准备。尽管校外的这个落脚点不能放弃,但不经过改造,住着也实在不能安心。这座小宅子里原来有个小菜窖,是冬天储存白菜、萝卜、土豆等蔬菜用的。黄历计划着将小菜窖与卧室挖通,然后再挖到院外,为此,他让李振英出面,将隔了两座小宅子的另一处房子也租了下来,想形成一个互通的安全所在。
设想很巧妙,但操作起来却颇费时间,颇费精力,但即便如此,李振英、冯运修等人对此计划却非常热心,再加上一个义务的劳力崔小台,他们用简陋的工具,抽出课余时间,轮班轮点地进行着挖洞工作,能容两人并着爬行的窄小地洞缓缓地向前延伸着。
………………
王二柱打了个呵欠,他没事可作,于是只好勤擦橱子与柜子上的玻璃,玻璃越明,却越显出货物的陈旧,旧绸缎越发显出暗淡,白的发了黄,黄的发了白。
“甭擦了,擦也没用。”掌柜的好没生气地走了进来,他泡了一壶茶,坐下来,一杯一杯又一杯的慢慢喝,这不象是吃茶,而倒象拿茶解气呢
掌柜的是个好商人,他从学徒干起,特别珍视门前挂着的牌匾,那可是老字号,拿钱也买不来的。可现在,货物来不了,报歇业,日本人又不准。他刚刚偷偷的去看邻近的几家铺户。点心铺,因为缺乏面粉,清锅子冷灶;茶叶铺因为交通不便,运不来货,也没有什么生意好作;猪肉铺里只有那么几块肉。看见这种景况,他稍为松一点心:是的,大家都是如此,并不是他自己特别的没本领,没办法。
但当掌柜的斜眼看到柜台时,他嘴里的茶水便都变成了苦的,一口一口的咽下去。他的体面,忠实,才能,经验,尊严,都一笔勾销了。这不是生意,而是给日本人做装饰——没有生意的生意,却还天天挑出幌子去,天天开着门没有野心的人往往心路不宽,掌柜的便是这样,表面上,他还维持着镇定,心里可象有一群野蜂用毒刺蜇着他。
王二柱也替掌柜的发愁,而且他好象也变成毫无作用,只会擦擦玻璃,只会白吃三顿饭的人。杀死个日本人,他紧张了好些日子,甚至在梦里会被日本人拉去砍头,或枪毙。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相安无事,他又放松下来,又后悔没能砍下那个死鬼的爪子,去向小琴显摆。胆量就是这样,经一事长一点,谁也不是天生的就敢去杀人。
“掌柜的,您没扫听扫听,杀侦缉队那几个家伙的人——”王二柱低声地问道,他并不是真希望能从掌柜的嘴里得到什么有新意的故事,而只是想将这沉闷的气氛舒缓一些。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掌柜的果然被这个话题分开了注意,他嘿嘿冷笑两声,说道:“抓了,杀了那么多人,这回遭老天报应了,日本人,也保不住他们的狗命。”
是的,老百姓对这种事情最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们的那种传统观念: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恨鬼子,恨汉虽然不敢起来反抗,但却敢在嘴上,在心里去诅咒他们,去怨骂他们,这是一种发泄的好方式。
“可不是老天在报应,而是英雄好汉在给咱们出气。”王二柱陪着笑说道:“我听人说,那些英雄好汉都能高中高去,飞檐走壁,甩手一枪,百发百中的能人,比评书里的剑侠都厉害。”
掌柜的虽然心里不赞同,但却着实佩服那些敢杀人的好汉,嗯,北平的老百姓大概没有不佩服的。他以沉稳的专家般的口wěn说道:“咱北平还是有英雄好汉的,虽然不象外界传说的那样神,可敢杀人,就冲这一点,咱就得佩服,日本人就得害怕,那些给日本人做事的也得哆嗦。”
王二柱很憧憬那样的英雄行为,他使劲点头,杀过日本人的壮举,令他不仅不感到害怕了,反倒有炫耀的冲动,“嘿嘿,掌柜的说的对,这恶人还需恶人磨,日本人也不是刀枪不入,挨上枪子照样没命。”
短暂的聊天过后,掌柜的又开始发愁,他苦恼地对王二柱说道:“你说,这买卖可怎么做下去呢?货物来不了,又不准歇业。好,现在,听说又要全部由日本人定了官价——不卖吧,人家来买呀;卖吧,卖多少赔多少。这是什么生意呢?”
王二柱的脑袋里没多少东西,也琢磨不透日本人到底想干什么,而且,他觉得日本人是无可捉mō的,替日本人揣测什么,等于预言老鼠在夜里将作些什么。他信口说道:“掌柜的,咱们好歹还比一些老百姓过得好,日本人也不能老这么折腾不是。这年月,唉,谁让咱们赶上了呢”
掌柜的也只是随口一问,一个伙计的见识还能大过他嘛,他轻轻叹了口气,紧锁愁眉,思索着,难道就糊糊涂涂的把生意垮完?
正想着,外面一阵喧嚷,掌柜的一看来人,脑瓜子立刻疼了起来,原来是查货的人来了——有便衣的,也有武装的,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这声势,不象是查货,而倒象捉捕江洋大盗。没办法,日本人就喜欢把一粒芝麻弄成地球那么大。查货的人拿着铺子递上去的表格,每一块布都需重新量过,看是否与表格上填写的相合。掌柜的几乎忘了规矩与客气,很想用木尺敲他们的嘴巴,把他们的牙敲掉几个。这不是办事,而是对口供,挑毛病;他一辈子公正,现在被他们看作了诡弊多端的惯贼。
第一关过去了,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弊病。但是,铺子里缺少了一段布,那是昨天卖出去的。他们不答应。掌柜的脸都气紫了,可是还耐着xìng儿对付他们。他把流水账拿出来,请他们过目,甚至于把那点钱也拿出来:“这不是?原封没动,五块一角钱”
不行,这一帮人不承认这笔账这一案还没了结,他们又发现了“弊病”。为什么有一些货物定价特别低呢?他们调出旧账来,瞪着眼睛吼道:“你定的价钱,比收货时候的价钱还低呀怎回事?”
掌柜的嗓子里噎了好几下才说出话来,“这是些旧货,不大能卖出去,所以……”
不行这分明是有意捣乱,作生意还有愿意赔钱的么?掌柜的象一条野狗,被堵在墙角,有些走投无路。
“可以不可以改一改呢?”掌柜的强挤出一点笑来。
“改?那还算官事?”一群人吼叫着,象一群暴徒,手脚齐下。
王二柱赶紧过来,他不怕挨揍,他一边用身体挡着,一边向暴徒敬烟献茶,陪着小话,而后偷偷的扯了扯掌柜的袖子,低声提醒道:“递钱”
掌柜的含着泪,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自动的认罚,递过五十块钱去。他们无论如何不肯收钱,直到又添了十块,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掌柜的,他们走了。您,您没事儿吧?”王二柱从门口回来,看着掌柜的捂着脸,木呆呆地站在那里,象是失去魂魄。
“到底怎么了?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掌柜的觉得那几个嘴巴已经把他的尊严和体面全剥夺了,他什么也不是了,现在只是一块立着的肉。
“掌柜的,您先回去歇歇。”王二柱好心地劝着,他恨那些人,日本人,还有那个威风仅次于日本人的中国人,他认识他,经常去这条街上的那家浴池泡澡,永远斜着眼睛瞅老百姓的家伙。
掌柜的失魂落魄地走了,铺子里只剩下了王二柱一个人,他没有再去擦玻璃,而是yīn着脸想着什么。
侦缉队队长马大平,肯定比斜眼的家伙威风多了,不是照样让人弄死。还有那个被自己弄死的鬼子,就连马大平见了也要鞠躬,斜眼的家伙大概要下跪磕头,凭什么,他就敢欺负咱们,他不知道爷的厉害。
王二柱mō了mō脑袋,这里被打得很痛,这与“卖味儿”是两码事,卖味挨揍那是能出名的,现在挨揍不仅白挨,还要被骂作软蛋,这让他很不爽。杀人上瘾,这是无稽之谈,但杀过人的心理状态与常人是不一样的,胆子也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