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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狗又叫了起来,黄历皱了皱眉,将箱子一下盖上。周二又将箱子放进炕洞,方才走了出去。
黄历在门后听着外面的说话声,觉得挺耳熟,而且对方说出了暗号,应该是自己人,便挪了个位置,从门缝里向外张望。
沈栋的伤好了,耐不住心中的急迫,得到联络点的地址后,便急急忙忙地赶来。而武秀兰跟着来,说不上是真的报国心切,还是已经对沈栋产生了微妙的感情。
周二有些犹豫,屋里还有一个,他不知道是否该让这新来的两人进去。此时,黄历已经看清了是沈栋,不由得哈哈一笑,大步走了出来。
“小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黄历笑着伸手招呼,“是从城里来,还是从山里来呀?”
“是,是老三吗?”沈栋仔细辨认了一下,不由得惊喜地冲过来,抓着黄历的手。
“呵呵,至于这么亲热嘛?咱们进屋谈吧”黄历笑得很开心,能见到昔日的战友,怎么说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几个人进屋坐下,周二又去忙着沏茶倒水,黄历和沈栋、武秀兰攀谈起来,讲述着离别之后的事情。
“原来你又进监狱了?”黄历笑着拍了拍沈栋的肩膀,“还真是千锤百炼,二进宫啊”
“您就别笑话我了。”沈栋苦笑着摇了摇头,把监狱里所闻所见讲述了一遍,神情变得很难过。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日本鬼子真是畜生不如,你参加游击队,以后多杀几个,替那些死去的中国人报仇。”
“那是肯定的。”沈栋咬着牙说道:“如果抓到活的,我也狠狠整治他们,剖开他们的肚皮,看看是不是长的狼心狗肺。”
“那武小姐呢,是送你一程?还是——”黄历好奇地问道。
武秀兰面对黄历有些放不开,她嗫嚅着说道:“您知道,我也恨日本鬼子,在北平城里呆着,成天看见那些矮锉子,还有汉奸,心情很郁闷。再说,我也会骑马打枪……”
黄历点了点头,对周二说道:“他们要去西门找游击队,这路上好走嘛?”
周二眨了眨眼睛,摇头道:“原来倒没什么,可现在日本鬼子也怕游击队变得人多势众,便在通往西山的路上加了哨卡,盘问得很紧。象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恐怕进山不是那么容易。再说,山里有好几股人马,都说是打鬼子的,可也不能蒙着头就入伙,那里面也不尽是好人。”
“那你详细说一说,我们了解下情况。”黄历和蔼地说道:“对了,这快中午了,我们就在你这吃饭了。再说,他们两个赶路也要带些干粮,这里有些钱,麻烦找两个大些的孩子去买回来。”
“这附近都是穷人,有钱也买不到什么象样的。”周二苦笑着吩咐两个大孩子,让他们去二里外的小村子去买些吃食,不外乎是馒头、面条、鸡蛋、活鸡,还是要拿回来现烧火做熟的。
经过周二的讲述,三个人明白了山里游击队的大致情况。首先,这些游击队因为成分不同,所以纪律也很不一致,因此反映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也就不同。据一般农民的看法,最好的游击队要算是爱国学生的队伍。他们抗日,到老百姓家里只要点凉水喝。其次是二十九军所组成的队伍:抗日,喝开水。再次是保安队、便衣队的队伍,他们是:抗日,喝开水,要钱。最坏莫过于流氓地痞土匪的组织,他们除了抗日,喝开水,要钱之外,还加上绑票、抢女人。学生的队伍遇到最后一种,便尽力劝告,不许糟害老百姓,二十九军的遇到了便老实不客气地打起他们来。
而日本鬼子也对活动在西山、黑山里的游击队越来越重视,在通往山里的路上设置岗哨,对来往的人员严加盘查,稍有可疑,便被抓进宪兵队,活着出来的机会便很少了。
“原来参加游击队并不象想的那么容易。”沈栋搓着手,半晌抬头对武秀兰说道:“要不你先回城,等我找到真正的游击队,再来接你。”
“哄谁呢?”武秀兰不假思索地撇了撇嘴,说道:“你啥时候能回来,猴年马月呀?”说完,她觉得说这话容易让人产生误解,赶忙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爬山越岭,并不比男人差。”
“周兄,你能找到向导吗?”黄历转向周二,客气地问道:“他们俩这么瞎撞,不是个办法。”
周二沉吟了一下,说道:“我领他们走吧,往年闲的时候,我都要进山采些山珍野果回来,一来换些钱,二来也能给孩子们吃点,道路还是比较熟的。”
“你走了,孩子们怎么办?”黄历摇头。
“穷人家的孩子,一两天饿不死。”周二满不在乎。
“除了你,就再没合适的了?”黄历再次询问道。
周二想了想,说道:“还有我那大小子,我领他进过两回山,呆会儿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路。”
大小子也不过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行吗?黄历皱起了眉头,可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而且他决定送沈栋和武秀兰一程,手无寸铁闯过岗哨,实在是太危险了。
见黄历似乎并不满意,周二苦笑了一声,说道:“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人会来当向导,那是要掉脑袋的。当初我也想杀日本人,为我爹报仇。可村里的人害怕呀,他们掰开揉碎的劝我,差不多要给我跪下了,我知道,要是真去杀了一个日本人,哼,这五里以内的人家就全得教日本人烧光。所以,我才憋着这口气。等到收庄稼的时候,日本人派来了人看着,连收了多少斤麦秆儿都得记下来。把麦子,连麦秆儿,都用大车拉了走。人哪,是奇怪的玩艺他们明知道,粮食被拉走,早晚是饿死,可是他们还怕我去惹祸,倒仿佛只要我一老实,他们就可以活了命”
黄历说不清是该同情,还是该痛骂,为什么呢,就这么默默地让鬼子把绳索套在脖子上,一点一点地收紧,就为了能多活了三天五日,难道那三五日的时间就足以让人去当奴隶,去屈膝投降。
………………
下午两点多钟,黄历等人吃饱喝足后出发了,向导是周二的大小子,一个十三四岁黑不溜秋的男孩子。
黄历和向导在前,沈栋和武秀兰在后,四个人直向西山行去。黄历已经把枪组装完毕,用一小卷席子包裹,当成个扁担扛在肩上。
原野被温煦的阳光照耀着,没有炊烟,没有云雾,一切都象刚洗过一样的清新明朗。一望无际的黄色田垅,还没长满叶子的树丛,偶尔望到的零散村落,一切都十分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多么美好的景色啊,然而这片景色,现在却寂静无声地在沉浸在一个恐怖的、痛苦的氛围中。
“你走在我旁边,不要蹦蹦跳跳的,更不要四处乱跑。”黄历向着小周说道:“你爹都说了,这路上有鬼子的岗哨,咱们混是混不过去的,只能是在鬼子发现之前绕路。”
“要是没有路能绕呢?”小周吃了大饼鸡蛋鸡肉,还喝了鸡汤,比过年的时候都要丰盛,顽皮跳脱的本性便显露出来。他还背着个筐,说是回来的时候要给弟弟妹妹拿回来山里的好吃的。
“没路能绕,就只能硬闯了。”黄历拍了拍肩上的枪,说道:“待会儿打枪打*的,你怕不怕?”
“怕个逑。”小周昂起脖子,学着说书人的话语,“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跟谁学的?”黄历好笑道:“大人都不敢这么吹牛,你这小屁孩倒大言不惭。”
“大言不惭,什么意思?”小周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难道要象旁的村里的冯阿贵,鬼子睡了他媳妇儿,他只蹲在外面哭。鬼子走了,他又打老婆出气?”
“什么乱七八糟的。”黄历哭笑不得地斥道:“小孩别乱说话,你只要记住,待会要真打起来,你就往地上一趴,头也别抬,屁股也别撅就行了。要是听话,等咱们回去后,我就给你家买一头毛驴,或者骡子什么的,你不是很喜欢赶车吗?”
“说话算数?”小周瞪大了眼睛。
“当然。”黄历很笃定地说道:“不过,你要是不听我的话,那可对不起,今天你们家吃的好东西可都是我花钱买来的,你们得还我。”
啊,小周咽了口唾沫,家里穷他是知道的,这还钱可是千难万难,旁的村里,赵老夏不是因为穷,把自家的孩子都卖了吗?嗯,自家可不要出这种事,跟着爹是苦了点,可好歹是一家人在一起呀
半下午的工夫,黄历他们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小村,听小周说,过了这村,再走十几里,还是入山的山口了。黄历觉得事情还算顺利,便想进村找人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况。可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个村子满是残垣断壁,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墙壁房梁,而且村前村后竟找不到一个人,村里一片死寂。
“这个村子去年还好好的呢”小周纳闷地嘀咕着,“怎么会一下子被烧得这么厉害。”
黄历皱起了眉头,停下脚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席子打开,端起枪,用瞄准镜向村子里仔细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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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三章青石岭上的碉堡
沈栋和武秀兰也赶了上来,躲在黄历身后,探头探脑地向远处的破村子张望。wWw;观察了半天,黄历确认村中无人,而且这村子被火烧的时间也不长,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情。
这是鬼子干的?黄历将瞄准镜望向远处,继续四处寻找,突然看见离村不远的小山坡的树林里有个人影在晃动。再仔细观察,那个人的装束不象是鬼子,倒象是个老百姓。
“你们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那边看看。”黄历回头交代了一声,猫起腰,向着那片树林摸了过去。
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半边已经枯干,用石头充填起来,上面挂满了褪色的红布,写着“保佑一方”、“有求必应”之类的字句,这是村人把老树当成了敬奉的神灵。但他们真正危难的时候,老树,或者称为神灵,只是默默地看着,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神迹,来庇护他们。
郭强挥了下手中的镰刀,直想砍掉这棵光受香火供奉,却不管百姓疾苦的破树。但这有用嘛,徒然白费力气罢了。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把从村子里划拉来的残余的物品和器皿捆扎起来。只剩下这些东西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他真想不辞而别,到山里去,那里有敢同东洋鬼子开枪打仗的人们,他也想痛痛快快地干掉几个狗*养的鬼子,是的,他真的走出去一二十里地,虽然腰里没有手枪,可是带着一些干粮。
但郭强毕竟是个中国人,因此他对家庭,对还健在的老母亲,就有许多不好意思的地方。好象母亲的手中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把他这条野驴拴在了大树上。不行,老母亲的白发与没了牙的嘴不容许他去作英雄,去痛快地和鬼子干。
郭强收拾好了东西,有用破草绳捆着的,有用烂布条勒着的,他伸手拎了拎,嗯,应该能拿得了。他突然回头,一个陌生人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背后,手中有枪,枪口斜对着自己。
“你是这个村的人嘛?”黄历开口问道。
郭强眨着眼睛,面对这个拿枪的家伙,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话也忘了说。
“不用怕,我们只是过路的,找你问点事情。”黄历挤出一丝笑容,手里的枪放低了一些。
郭强咽了口唾沫,含含糊糊地说道:“你,要问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黄历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拿着枪,这个家伙有实话可能也不告诉自己,倒不如把他押到那边。有武秀兰这个女人,还有个小孩子,这个家伙应该能稳定住情绪。想到这里,他淡淡地说道:“把镰刀扔了,跟我去那边,快点。”
郭强使劲握着镰刀把,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无奈地松了手,乖乖地跟着黄历走出了树林。还真如黄历所料,看到了武秀兰和小周,郭强的心情确实放松下来,这样的组合,应该不是坏人。慢慢地,他的话也流利起来。
原来,就在前些日子,游击队到了这附近。离这十多里的地方有个教堂,他们在教堂里休息。哪知这教堂的长老很不开眼,生怕日本军队怀疑他,给他招惹祸端,便偷着派了个人给日军送信。不料这位信使,送信回来时却被游击队给抓住了,他们便老实不客气把他捆了起来。并在山坡上安置好两挺机枪,设下埋伏,静候着日军的攻击。
果然,不久,日军“剿匪”的队伍来了,一共三辆大汽车,前面两辆是中国的伪警察,后面一辆是“皇军”,这三辆车刚下对面的山坡,迎面的机关枪便怒吼起来,子弹如雨点一样飞来,一顿猛打,这支“剿匪”的队伍死伤惨重,只逃回去几个人。这一下子就闹大了,又是坦克车,又是飞机,拼命的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