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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看偶感风寒的定王殿下。”
果然……徐凝雪苦笑一下站起身。“公子逐客,竟连茶都舍不得端一杯么?”
“红儿,顺便把点心打包一份给大祭司带上。”
一句话出,三人同时大笑出声,方才久忍的笑意一齐爆发,整间屋子顿时更显明媚。
住了笑声,徐凝雪敛衽躬身行礼:“公子,请放心吧。”
“少爷,红儿新编了舞蹈,晚上回来跳给少爷看!”
青梵微微颔首,含笑目送两人相携离去。
沉吟片刻,抬头道:“写影。”
月白色身影顿时掀帘而入。“主上有何吩咐?”
“吩咐门口,让九殿下进来罢。”——
此章与上章,涉及许多音韵尤其是元曲曲律知识。包括调名、音名、曲牌名以及人名并相关内容。因为钟无射、吕蕤宾将是《帝师》后文的重要角色,所以特别在这里说明一二。
古代的音乐把调称为宫调,只要是乐曲,均是由若干音所组成,五音或七音,归纳其音列就叫调式,在古代乐律总共有十二律吕,乐音有五音二变,律吕的名称于周朝就有了,而十二律吕均为半音阶,六个单数半音称为律,六个双数半音称为吕,合称六律、六吕,统称律吕,亦称十二律。而这十二律吕是古时候定音律时所用吹管的名称,也因为其短不一,故产生的音也就高低不同了,依唐《杜佑通典》第一百四十三卷乐部三载,比例是以黄钟的长九寸为准,用“三分损一,三分益一”和“隔八相生”计算。十二律吕以黄钟声最低,黄钟以上递高半音阶。至应钟止这相当于西洋音乐的十二调。对照如下:
黄钟=C
大吕=#C或降C
太簇=D
夹钟=#D或降E
姑洗(显音)=E
中吕=F
蕤宾=#F或D
林钟=G
夷则=#G或降A
南吕=A
无射=#A或降B
应钟=B
以上十二律管再配合七音阶(平常所说“五音”的宫商角徵羽及变徵变宫两个变音):
宫=(简谱1)(古名:上)
商=2(尺)
角=3(工)
变徵=#3(凡)
徵=5(六)
羽=6(五)
变(闰)宫=#6(乙)
互相(旋宫)亦是以某一律管为宫声依次而推,共可得八十四调。但这已超出人类耳朵的极限。故到了唐代只剩苏歧婆的二十八调。又到至今的南北曲其通行的只剩下六宫十二调。六宫为:仙吕、南吕、黄钟、中吕、正宫、道宫。十二调为:羽调、大石、小石、般涉、商角、高平、揭指、商调、角调、越调、双调、宫调。其中常用的宫调仅仙吕、南吕、黄钟、中吕、正宫、大石、商调、越调、双调九种,即是所谓的“九宫”。元曲的宫调各具声情,音乐韵律皆可从其宫调中显现,按元人芝庵《唱论》所分述十七宫调声情,有仙吕宫清新绵邈、南吕宫唱感叹伤悲等等。上章末处霓裳阁中歌姬所唱词曲均按此推演,故而有上方雅臣“双调不失其健捷激袅特色”的评语。
钟无射和吕蕤宾,是霓裳阁两个歌姬的名字。“无射”为阳韵第六,“射”发音为“亦”,“蕤宾”为阳韵第四,“蕤”音如“瑞”。钟、吕分别为阳韵阴韵之首,作为姓氏与两音配合,形成姓名以符合两人乐坊歌姬的身份。至于两人具体的故事,大约会在第四卷前半部分详细展开。敬请关注。
第五十四章 子衿青青(上)
“什么都不用说。”见少年红着面孔匆匆走进无雨无晴斋,不等气息喘定便张口欲言,青梵连忙摆手止住,另一手则极自然地递了茶水上去。
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风司冥随手将杯子丢到桌上,一双清亮的幽黑眸子定定看着青梵,嘴唇动了两动,却终于没有说话。
微微笑一笑,青梵袖了手静静打量着少年。宿醉没有在少年脸上留下任何不佳的痕迹,就是“十步倒”影响下那不自然的潮红也在喝下加了解药的茶水之后缓缓褪下,反而越发衬出少年那张白璧无瑕、朗月清晖的完美面容。没有像平日一贯的通身玄色打扮,湖水一般明净的蓝色让风司冥显出一种符合年龄的明朗活泼,却又不过分活泼而显得轻浮——
看来徐韵芳徐皇后很会在这方面用心啊!知道靖宁王府仆从婢女的组成,自风司冥入住第一夜那场混乱之后,所有需要近身服侍的婢女全部换上了凤仪宫亲选的有身份、识大体、专门伺候帝后的大宫女。由这些人来照顾唯一的亲王皇子的衣食穿用,就是胤轩帝也没什么可以放心不下的。但难得是身为母亲的细心精致能够切实用到儿子的每一针每一线上,眼前这一身与少年相得益彰,就连挑剔如自己都不能不感叹上天造物的偏爱。
“太傅……”
猛然意识到自己长久凝视的专注眼神让少年开始局促不安,青梵微微一笑移开了视线。目光扫过宽大书桌,“司冥,上次会猎有件东西你忘记带走。”
风司冥一呆,随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书桌上一个木匣一般的物件。青梵微笑着将那匣子拎到自己面前,仔细一看,却发现与其说是个匣子,不如说一侧抽门,通气良好的精致笼子。见里面似有生物拨动声音,风司冥忍不住抬头望向青梵,却见他眉眼弯弯,伸手打开了侧门。
玄色油滑的毛皮,大大软软的耳壳,短短团团看不出尖的嘴巴,一双圆滚滚、滴溜溜、惊惶惶的琥珀色大眼,加上死死扒住木板的小小爪子——正是自己当日捕获的唯一的猎物,小玄天狐。
玄天狐,天地间的灵物,百万生灵之中最是稀少难见。成年狐只在深山之中,捕食灵兽采用草药,年岁能达两三百载。民间更有神狐拜月、观世通灵之说,许多地方的神社甚至为它设下专门的神位四时献祭。人们偶然发现了玄天狐的踪迹,不敢损伤,还要除去可能之处所有的兽夹落网与陷阱。千百年来世人所见的数只玄天狐都是攀登雪山者带回来封冻在寒冰中的尸体,而且一旦发现立刻有各国最高神宫将其迎回奉养。因此这次会猎众人不但亲眼见到玄天狐,风司冥更将这只幼狐带回,其意义重大深远自不待言。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小东西,风司冥实在无法将它与传说中的灵兽联系到一起。
青梵笑一笑,口里轻轻哄了两声。那小狐狸眼珠滴溜溜猛转两圈,安静半晌突然纵身一窜,顺着青梵手臂极快地爬到他胸前,一双前爪死死抓住前襟,大尾巴一晃一晃努力保持平衡,竟是半吊在他身上。
“司冥?”发觉少年瞪着被小狐狸吊住的自己一动不动地发呆,青梵好气之中不由又有些好笑。“把这小东西抓过去。”
风司冥一怔,随即伸手。但也不知是当日被活捉的阴影过重,还是少年神经深处毕竟受到昨夜酒精的影响,小狐狸在青梵手臂肩膀间奔窜如飞,看着伸手可及,但风司冥就是摸不到半根狐狸毛。见少年秀丽面孔涨得通红,青梵忍不住轻笑摇头,伸手抓住一只狐狸爪子将小东西拎起,随后一把塞回小木笼。关上笼门,这才回头看向不到片刻又是一头大汗喘息不定的风司冥,心中暗叹一声,重新倒了杯茶递过去。“好了好了,不玩了。坐下,喝口茶定定神。”
低垂了眉眼,风司冥努力平复着心情,脸上却是止不住热辣辣的烫。猛然抬头,“太傅!”
“行了行了,真不知道你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不过是与朋友喝了点酒外加一夜不归,就是普通人家男子过了十六也没那么森严的规矩门禁,更何况是你?”微笑着摇了摇头,青梵也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还是,你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这般气短心虚?”
风司冥脸上更红:“可是我……我是在……”
“你在霓裳阁,喝酒、听歌、看舞蹈,做一个太平世界这个年纪的少爷公子寻常会做的事情。喝得狠了就痛痛快快睡觉,既没有酒醉忘形,也没有做其他不符身份有损家国声誉之事。”
“可是、可是……可是臣工夜宿青楼歌馆,按着律条就算不问其罪,至少也是行止有亏……”
青梵心中更是好笑,脸上却是颜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太子太傅、当朝的大司正连国法律令都记忆不清、分辨不明么?”
风司冥顿时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睛死死瞪着青梵,双手开始不自觉蹂躏起袍服衣角。
“你啊……”叹息一声,青梵缓缓走近,将那片袍角从少年手里解救出来。轻轻扶住风司冥的肩,黑色的眼眸露出十分温柔的神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少年轻狂谁都会有,也都该有这么一个过程。任性恣意原是少年人的特权,你不过是随着自己心意玩闹了一回,没有什么不对,更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何况,你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面对的又是什么人。司冥,你做得很好,做得非常好。”
“但是,但他……”将头靠在他的身边,风司冥只觉得心情重新向一贯的平和沉静回复,但此刻却忍不住抬头。只见青梵笑容平静,“他的事情,是他的事情,我们在说的是你昨天所做的一切。司冥,你做得很好。”
“我不觉得……昨天我很糟糕。”将面孔埋向青梵,风司冥闷闷地说道。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将手扶在少年肩头,任凭他拽住自己的衣襟反复搓揉。
“控制不住情绪……他太危险,不能留下……他的眼神告诉我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主导一切,哪怕现在的他完全处于弱势。我大声地笑,大声地说话,努力地想要表明真正掌控住局势的人是我,可是对上他的眼睛我的自信立刻就会动摇。但我不能示弱,一点点都不能,因为我知道这时候的退缩意味着两个月前那场战斗再没有任何意义……”
扶着少年肩膀的右手微微用力,感到激动的少年不再轻颤,青梵这才安抚式的拢上他的额发,却被风司冥一把抓住了左手。
“我没有办法……我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他,甚至连一点伤害都不可以!我们都没有参与洽谈,但是我们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场不公平嘚谈判——北洛逼着西陵打开国门打开市场,但这么做的同时也是主动将自己的国门向西陵打开。战争是一个机会,一种手段,是让两国可以放下各自坚持坐到一起协商谈判的最快最简捷的办法。因为这么做受惠的将是两国百姓,所以没有君主也没有哪个皇族有权力破坏!西陵是屈尊前来了,但北洛要完全保障他们的安全!谁都知道和谈下面各有心机各有奥妙,可是就算我抓住了他的把柄也无法动手,何况现在的我根本没法动他半分!”
沉默,一室沉默,两人耳边只留少年略显急切粗重的喘息。
沉默半晌,青梵才静静地道:“司冥,你是在害怕吗?”
没有回答,风司冥只是更紧地抓住了青梵的左手。
“司冥,你是在害怕。”
少年依然没有回答。
轻轻地叹一口气,青梵伸出右手覆上他紧抓住自己的手。手指缓缓地在少年手上抚过,感觉到丝毫的放松立刻将手指嵌入两人皮肤的空隙之中,跟着一点点用力,将少年的手与自己手腕分离。
“太傅,不要……”
看到少年望着自己的眼中近乎哀求的目光,青梵突然心头一软,随即翻手将他的手握住。“司冥,你在害怕,很害怕。”
一手被青梵紧紧握着,风司冥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环上他,就如幼时惊惶无助时寻求他安慰一般。再不掩饰身体的颤抖,风司冥将整个面孔埋进他俯近的胸口。“太傅,我害怕,很害怕,比战场上任何生死一线的情景都更害怕……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老练、精密、谨慎、狡猾、深沉……面对他才知道原来之前的胜利都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他可怕。虽然记得太傅说过士气是战胜的前提,可是面对他真的无法如平时镇定,一贯的自信也变得脆弱不足为靠。他可以轻易拨动我的情绪,他知道我在想什么、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在他面前我像是没有穿铠甲就跑上战场的士兵,藏不住任何可供攻击的弱点。我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的伪装,我在他面前就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要依靠别人的孩子……”
“傻瓜——从年龄上相比,你本来就是孩子!”盯着少年听到自己严厉话语而骤然瞪大抬起的眼,青梵语声异常平静。“你自己也曾说过,十六岁的年龄差异,既是大弊也是大利。时间决定一切,既让你与他、与他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但同样也给了你足够的空间成长和成熟。勇者无畏,但面对真正强大对手的恐惧并非就不是勇者的证明。能否将这种恐惧转化为迎接任何将来的挑战、不顾一切前进的动力,才是勇者真正的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