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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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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我还是写信给大哥,让他从中斡旋才好!最近两年,倒没听说仲坚和谁家结亲。只是不晓得他如今人大心大,咱家萁儿是否还高攀得起!”温暖的亲情和回忆将李世民的心事约略冲淡了几分,听完长孙无忌的建议,他点点头,高兴地回答。
‘二公子居然担心唐公家配不上一个新晋的四品郎将?’长孙无忌诧异地皱了下眉头,心中暗道。他自幼受叔叔长孙顺德和舅舅高士廉照顾,二位长者口中对唐公李渊家族极为推崇。因此,在长孙无忌的眼中,李家虽然比不起当朝七大姓和军中第一贵,至少在大隋也是能排上前十位的豪门。那些新晋士族想与李家攀亲都攀不到,怎么有人会不开眼拒绝?
‘你居然也有看不出端倪的时候!’看到长孙无忌脸上的表情,武士彟心中暗自冷笑。论家世,垄右李家绝对配得起上谷李家。但仲坚行事总是出乎预料,别人当作宝贝的,还未必能入他的法眼。
至于萁儿本人配不配得上仲坚呢?武士彟心中猛然出现了一个娇憨可人的女孩影子,比起当年的婉儿,萁儿性子中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温柔。对仲坚而言,的确是个难得的良配。只是不晓得过了这么长时间,仲坚心中对婉儿的那份感情是放下了,还是已经完全遗忘?
如有机会,我写信试图一下仲坚的口风。武士彟四下看了看,偷偷地想。仲坚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前万要谨慎些,没有必要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两家彼此之间的关系。
光顾了替朋友操心,接下来关于如何炼兵的话题武士彟未免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依稀记得李世民很无奈,长孙无忌很着急,而刘弘基像其平素的表现一样四平八稳,只是无论大伙沉稳也罢,着急也好,都提不出个良策。
当从李世民的营帐里告辞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二月的塞上依旧是冬天,略带着些雪沫的风吹进脖子,冻得人直打冷战。有兵士给武士彟取来皮裘,武士彟摆手拒绝了。今天又听到了朋友的好消息,他心里暖和,脚步轻便,不想被厚重的皮裘裹得跟坏了胎的母羊一般蠢笨。
“大人今天又为如何炼兵的事情烦恼了一整天么?”黑暗中,有一个略显干瘦的身影凑过来,以极低的声音追问。武士彟闻声回头,认出来人是二公子的帐外侍卫。此人姓侯,豳州三水人。因为曾经和此人一同值夜,所以武士彟知道对方读书虽然不多,却颇有些急智。
按照常理,核心武将们议论的事情,本不该让一个底层小兵知道。但武士彟今天心情好,所以也不计较对方胡乱打听军中机密,想了想,回答:“嗯,弟兄们士气不振,二公子为此很是头疼,可大伙都没什么好办法。”
二公子的话里已经隐隐透出责怪之意,否则,他就不会一再提及李旭的战功,并一再强调大伙已经在塞上过了年。中原人向来讲就一夜隔双岁,虽然大伙在塞上总计炼兵不足四个月,但也可以算做炼了年余。练了一年的兵马还拿不出手,也难怪身为主将的心焦。
想道这,武士彟信口问道:“君集久在军中,知道弟兄们因何而精神委靡么?”
“其实弟兄们不是提不起精神,而是心中恨意太重。来这里投军的,几乎没一个不是被塞上诸胡逼得家破人亡的。武大人只要答应带咱们杀到黄河西岸去报仇,大伙肯定一个个精神抖擞得如下了山的豹子!”入伍不及四个月的帐外侍卫侯君集向武士彟拱了拱手,郑重提议。
刷地一下,武士彟觉得整个雪野都亮了起来。仿佛被一盏明灯指引,他瞬间就找到了炼兵不成的原因。护粮军弟兄们敢战,因为他们想活着回家,有自己作战的目的。而手中这支队伍呢,妻离子散的他们,对人生哪里还有什么留恋?
但报仇二字,实现起来却有诸多擎肘。首先,诸胡部落反迹未明,在朝廷那帮重臣眼中,宁可牺牲些边塞百姓,也不愿将对方逼到突厥人那里去。第二,大隋朝刚刚结束了对高句丽的战争,在朝廷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哪个边将敢擅自对外开启战端。
“诸胡部落举止虽然无礼,但他们目前还算我大隋子民。没朝廷将令,恐怕此事很难办?”沉吟了半晌,武士彟摇摇头,给了侯君集一个沮丧的答案。
“卑职曾经听人说过,冬春之交,草原上青黄不接。部落之间互相攻伐的事情常有发生。如果我们也穿上突厥狼骑的黑衣,来去如风,谁又分得清大伙是胡是汉!”仿佛早已预料到武士彟有此一说,侯君集不紧不慢地建议。
边塞上的胡人部落之间的攻伐极其常见,手段也极其残忍。被击败的一方,往往所有辎重和女人都被掠走,所有高过车辕的男人都被杀光。而剩下的那些小孩,在没有人照顾,也没有食物可吃的情况下,除非遇到了人贩子,否则绝对没可能活到下一个秋天。
死人不会向外人说是谁攻入了他们的营地,如果这支军队穿着突厥人一样的黑衣,结果恐怕更加完美。想到这,武士彟突然打了个冷战,仿佛被人向后颈里塞了把雪,从头一直凉到了脚后跟儿。
“如此良谋,你为什么不直接禀告给二公子?”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武士彟厉声喝问。侯君集献的计策好狠,好毒,但切恰好是能让二公子摆脱眼前困境的最佳选择。能想出这样的计策之人,心思缜密毒辣绝非一般。这样的人,武士彟自知招惹不起,也绝对不想招惹。
“因为武大人,武大人当日曾经为我等说过一句公道话!”侯君集被武士彟问得一愣,后退了数步,紧张地表白道。“君集的家人也丧于诸胡之手,君集出身寒微,却知道好歹。懂得报恩,也懂得报仇!” 
第六章 锦瑟 (二 下)
    “如果仲坚兄在这儿,他会怎么做?”当听完侯君集的建议后,李世民本能地想到。长期以来的崇拜抑或攀比心理使得他总想把自己变成另一个李旭,但事实上,这不可能。李旭背后没有一个如此庞大的家族,这是他的不幸,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也是他的幸运。
“仲坚的性子失于淳厚!”李世民快速于心中得出结论,然后转过身,从桌案上抽出一个巨大的羊皮卷。在怀远镇时学到的经验使得他每到一地,首先做的事情就是了解周围三百里范围之内的地形地貌。收集民间和官府的各种地图,彼此对照,然后找当地人来验证。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派出得力人手前去堪察,了解每一个村落的具体位置,每一条河流的具体走向。“关键时刻它们可能救你的命!”第一次辽东之战留下的教训时刻提醒李世民地理对为将者的重要性,虽然当时他年龄还小,记忆中对那次战斗最深刻的除了桥上的大火就是传言里由人头垒成的佛塔。
武士彟在一旁帮着,将数张羊皮地图拼成一块。发黄的羊皮上,用烙铁烫着关右十三郡形势。地图上,横亘华夏的河流在西南方数百里外拐了个弯,由西折向北,然后在东北方永丰附近拐了另一个弯,由北折向东。第三个弯在榆关附近,第四个弯远在潼关脚下。银钩铁划,席卷千里。
这个巨大的“几字”型所穿过的,是天下最肥沃的土地。新军的弟兄们多来自这个‘几’字偏北地域,也有一少部分来自西南方的会宁郡。这倒不是因为会宁郡的胡人部落对汉人客气,实际上,会宁郡的曷萨那可汗是对诸胡中最狠,最凶的一个。但出于家族利益考虑,李世民将自己的募兵地点放在会宁郡以北的鸣沙,从会宁郡逃出来的百姓通常不会经过这里,而是直接向东逃入了平凉、弘化二郡。由会宁郡来到鸣沙一带求生的,都是连南下道路都被游牧部落切断了的人。为了能苟延残喘,他们只好在寒冷的冬天冒着风雪一路向北。其中大部分人死在了半路上,只有少部分生命力极其强悍者才活着到达黄河岸边尚控制在汉人手中的鸣沙和丰安两座小城内。
“你们认为我军从哪里下手最好?”李世民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此刻除了他之外,帐篷里只有武士彟和侯君集两个人。所以武士彟用手指捅了捅侯君集,示意由他来回答主帅的疑问。
“末将,不,属下建议您先攻打乌兰!”侯君集向前凑了凑,蹲下身,手指哆哆嗦嗦地点在一个黄河东岸名叫乌兰的小村旁。那是处在会宁郡和武威郡交界处的村落,原来在此地居住的百姓都是汉人,入冬前曷萨那可汗刚刚把村庄“变”成了他自己的牧场。
“什么?”武士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侯君集居然这样冒失。带此人入帐向二公子献策,是因为武士彟不愿吞没别人的功劳。但献策和挑动二公子带领人马前去冒险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二公子的燃眉之急,后者的目的却是为了公报私仇。
“此举万万不可,属下以为,弟兄们从没上过战场,要打,也先拣贺兰山下的几个小部落动手!”出于队伍的和自身的安全考虑,武士彟大声建议。“眼下黄河还没解冻,我们穿过冰面杀过去,三天即可走一个来回!”
他说得是一个非常安全的谋划,贺兰山就在此地西北二百里,从山脚下到黄河岸边的土地一直以水草肥美而著称。生活在那里的部落众多,彼此之间又互不统属。以新军现在的人数和战斗力,拿他们炼手刚好合适。
侯君集一下子又红了脸,向旁边挪了几步,期期艾艾地蹲在了一边。武士彟的官职比他高得太多,在校尉大人向主将进言的时候,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小侍卫的确没有插嘴资格。
“起来,站直了身体跟二公子说话!”见到侯君集那幅畏手畏脚的模样,武士彟心中更是懊悔。早知道此人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也不会带着此人到二公子面前现眼。如今,冒失主意也出了,人也丢了。如果再被长孙无忌那厮借题发挥,大伙今后的日子谁都甭想好过!
李世民却丝毫没感到侯君集的形象龌龊,眼前这个侍卫有一些真本事,就是气质差了些。但这也难怪他,任何一个饿过半死的人,通常都不会有高大形象。
“士彟,别吓了壮士!”李世民摆摆手,示意武士彟不要过于冲动。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躬身拉住了侯君集的胳膊,“壮士,站起来说话,武校尉考虑的也有道理。但你既然给我出主意去打乌兰,肯定也不单单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我,我,属下!”侯君集顺着胳膊上传来的力道站起身,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他读过书,炼过武,家族于隋周相替时避乱搬到了会宁后,在当地也算个豪门望族。只是在突然而来的灾难面前,家族和自己个人的力量一样渺小。几乎在顷刻之间,他就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一切。读过的书和身上的武艺只能保全他暂时不死于胡人的马蹄下,却不能让他护住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在绝望之中他投到了李家旗下,几个月来和其他难民一道接受训练,卑微得如同一只蝼蚁。而今天,这群蝼蚁的救命恩人却亲自拉着他站直了腰,亲热地叫他壮士。
“一个连自己家都守护不了的人,不配被称作壮士!”侯君集在心里悲哀地想,同时,他却努力抬起了头。眼前这个衣着华贵,但神态和蔼可亲的人在一点点唤醒他曾经的梦想,侯君集不喜欢让欣赏自己的人失望,也不像让自己对自己失望。
“别着急,士彟,你叫安排人煮一壶奶茶来,咱们三个边喝边聊!”李世民亲切地拉着侯君集的手,将对方带到椅子旁,安排他坐下。然后转头向武士彟吩咐道。
“是!”武士彟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一个字,转身出了帐门。片刻功夫,两个亲兵提着一个巨大的铜壶,将其挂到了帐篷中央的炭盆上。新鲜的奶香和粗砾的茶砖味道立刻传遍了整个屋子,这是草原地区最常见的味道,从东到西,整个大隋北方边塞,无论胡人还是汉儿都是这个煮法。
侯君集觉得奶茶香味醺醺的,如同醇酒,熏得人心头直个劲儿发暖。从小到大,从没有官府中人这样看重过自己,哪怕是到郡上应考,那些官府的老爷们也是看在十几贯礼金的面子上,才问了问自己的名姓。而坐在对面的上司却在他落魄之时以平辈之礼相待,丝毫不在乎双方之间地位上的差异。
“壮士读过书?”李世民端起自己面前的奶茶,轻轻地举到了鼻尖之上,双眉之间。
“六岁时开始读书,但无所成!”侯君集强按住心头的激动,举起李世民的亲兵给自己倒的奶茶,还敬于眉,然后回答。
“学过武么?”李世民客气地笑了笑,又问。偌大的地图就摆在二人脚下,他却仿佛对如何带兵打仗全然没了兴趣,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了对面的壮士身上。
八岁时开始练武,但没怎么和人交过手!”侯君集放下茶碗,正色回答。
‘二公子居然欣赏此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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