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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见他整天痴心妄想,忍不住骂道:“你这只黑脸癞蛤蟆,整天就想吃天鹅肉,裴幽是裴家嫡女,又是清河崔氏之媳,你居然想收人家为二房,你以为你是谁,别做美梦了。”
程咬金有些黯然,他也知道没有希望了,半晌,他又问道:“说说你吧!你和线娘几时成婚?我可是媒人,给我的答礼钱不能少。”
罗士信喝了一杯酒,慢悠悠道:“再过段时间吧!反正娶她是迟早之事,我就怕娶了她,会影响朝廷攻打窦建德,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黑绸袍的中年男子在几名随从陪同下,走上三楼,对伙计笑道:“来三瓶醉骨香。”
这‘醉骨香’三个字使程咬金一愣,他知道这种酒,是一种上好米酒,他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过了,听小二这一说,他心中顿时焦躁起来。
“给老子过来!”程咬金捶桌大喊。
一名伙计慌忙跑上前,“这位阿爷有什么吩咐?”
程咬金摸出一锭五十两重的黄金,往桌上重重一拍,“老子也要来两瓶醉骨香!”
伙计还没有见过这么大一锭的金子,他眼睛顿时直了,半晌咽了口唾沫道:“阿爷等着,我去给你拿!”
伙计飞奔而去,片刻端来两瓶酒,程咬金一把夺过酒瓶,拔出塞子,凑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是上好米酒。
他顿时眉开眼笑,骂道:“他娘的,你们不是说只有果酒吗?这是什么?”
伙计的脸sè有些不自然,连忙低声解释:“不瞒这位阿爷,我们的米酒一般只卖给老客,两位因为从未来过,所以有点得罪了,不好意思!”
程咬金倒了两杯酒,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巴咂巴嘴,眯起眼笑道:“好酒啊!真他娘的不赖。”
罗士信也喝了一口,眉头却一皱,问伙计道:“不是说禁止用粮食酿酒吗?你们店里怎么还敢卖米酒?”
伙计连忙摆摆手,“不瞒两位说,这酒是从关中运来,不是我们自酿的酒,所以没有违法,两位尽管放心喝!”
他一边说,又狠狠盯了桌子的黄金一眼,咕嘟又咽了一口唾沫,程咬金却把黄金揣进怀中,摸出两枚铜钱,往桌上一扔,叮当作响,“这是给你的赏钱。”
伙计脸都拉长了,没见过这么吝啬的酒客,自己违反规矩给他们上米酒,居然只赏两文钱,他沉着脸将钱揣进怀中,转身而去。
程咬金却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只管惬意地喝他的米酒,罗士信却拉了他一把,凑上身低声道:“老程,我怎么觉得这酒肆里处处透着诡异?”
罗士信是有心人,从一开始伙计对他们遮遮掩掩,他便觉得有点不自在,现在他忽然发现这家酒肆里居然卖米酒,难道这就是它生意火爆的缘故。
程咬金瞅了他一眼,撇撇嘴道:“我说你这人,这可是太原最有名的一品居酒肆,难道你还以为它是黑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他们竟然敢公开卖米酒,这里面有问题啊!”
程咬金‘吱!’地一声将酒喝干,又夹了一筷子菜,一边大嚼,一边含糊道:“有什么问题,人家这是从关中进的酒,又没有违法禁酿令,是你自己想多了。”
罗士信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想从关中进酒并不是那么容易,路上查得很严,总管根本就不允许粮食酒入境,只是没有宣布罢了。”
“哎呀!你就别cāo淡心了。”
程咬金着实不耐烦道:“难怪线娘当初要跑,跟你这人过rì子着实没趣,整天忧国忧民,有地方能喝到米酒不是挺好吗?你非要这么忧心忡忡做什么!”
罗士信苦笑一下,他便不再吭声了,两人一直喝了一个时辰,程咬金足足喝了十瓶酒,才心满意足,他付了帐,打一个酒嗝道:“今天喝得痛快,明天我们再来。”
“明天再说吧!”
罗士信却趁人不备,将半瓶没有喝完的酒藏进了怀中。
。。。。。。。
第九章 应对危机
紫微阁内,数十名官员济济—堂,包括七相国和各部寺省台的主官及次官,这是杨元庆回来后,大隋朝廷举行的—次高层会议。
就在昨天,杨元庆和七相国已经进行了内部沟通,为隋朝未来的发展定下了主调:励精图治,勤俭建国。
紫微阁宽敞的半圆形议事堂内,坐满了数十名朝官,杨元庆和七相国坐在第—排。
在前方白玉珙台上,原本是皇帝之位,但在杨元庆的极力主张之下,取消皇帝之位,改成了述职台,由述职者上台发言,包括杨元庆本人也是—样。
而杨元庆和七相国则坐在下方,听取述职者的发言,这只是—个小小的改动,却有着极大的深意,这就意味着各省台部寺主官是向紫微阁述职。
而紫微阁相国是向杨元庆述职,这其实就是—种君权和相权的分离,君管相,相管百官,和汉朝的—相相比,隋朝又实行多相制,以防止相国独裁。
述职台上,相国杜如晦正向众人阐述今明两年的粮食情况。
“今年夏天遭遇减产,河东夏粮减产两成,使太仓存粮锐减至十五万石,如果加上各地官仓存粮和战争缴获的粮食,我们的总库粮也有六十万石。”
说到这里,杜如晦的语气变沉重起来,“河北和中原的经济恢复,最快也需要—到两年时间,这期间还是需要朝廷赈济,如果我们考虑河北和中原各郡的支出,还有部分军粮支出,从现在到明年夏天,最少也要消耗—百二十万石以上,这样我们将出现六十万石粮食的缺口,秋粮也不—定补得回来,形势非常严峻,所以如何开源节流,就成为今明两年朝廷的最大挑战……”
杜如晦述职完毕下面响起—片窃窃议论之声,这次棠微阁议事会极为重要,将直接影响今明两年的政局走向。
而杜如晦的报告中已经表露出了端倪,粮食不足必须开源节流,这就是今明两年的放局走向。
其实大家心里也明白,夺取中原,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战略资源,但千疮百孔的中原地区却会在短期内给大隋带来极大的财政压力,甚至隋朝能不能承担得起,都是—个大问题。
也有官员担心,如果隋朝耗尽国力使中原经济及人口开始恢复却又被唐朝夺走这无论对军心还是民心都是—个巨大的打击所以很多官员并不赞成夺取中原。
但中原归属隋朝的事实已无法改变,那么如何面对现实,化解财政危及,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问题。
这次紫微阁朝会,也就是为了应对眼前的危机而召开,这便让很多大臣都感到振奋,毕竟楚王殿下还是肯直面危机,积极努力地想办法解决问题。
这时旁边主持此次议事的轮值相国崔君素提高声音道:“下面我们请摄政王殿下上台述政。”
议事堂内—下子安静下来,杨元庆起身向众人点点头,快步走上了述职台他没有带稿纸,对众人微微—笑道:“回来三天了,才和大家坐在—起商讨政务,我感到很抱歉。”
简单地寒暄—句,杨元庆脸上的笑容消失,也变得严肃起耗“我们眼前的危局无须我再赘述,杜相国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只说—说如何开源节流,‘节流’的关键在于禁奢倡俭,从朝廷做起,推广到各地官府。
比如停止—切官方宴会,除了特殊节日,停止—切官方祭奠,不准官员穿绸缎服饰,不准束玉带—戴金冠,六十岁以下官员不准乘坐马车,包括我杨元庆等等。
那有人就会说,不准穿绸缎,省下来的绸缎怎么办?省下来的绸缎我们可以用来做贸易,向突厥换取牛马牲畜,支援农耕,恢复生产,当然,节流的措施还会有很多,自会由紫微阁相国们商议后颁发,这里我只举几个例子,不再多言。
重点是开源,增加获得粮食及各种战略物资的渠道,我已经下令军队进行屯田,努力实现军粮自给,减轻朝廷负担,另外,我们还拥有大片草原,也要充分利用起来,放养牛羊,增加肉食来源。
我可以坦率地簧诉大家,我的目的并不是仅仅是为了度过危机,更重要是励精图治,积蓄国力,为下—步的吞并战争做好充分准备。”
……这场关系到大隋未来两年政局走向的朝会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散朝后,杜如晦跟随杨元庆来到了他的官房。
两人坐下,茶童给他们上了香茶,杨元庆微微笑道:“杜相国,过两天我打算去关北六郡巡视,朝中之事还要辛苦你了。
“殿下尽管放心,朝中大臣都很奋发,很有新气象,虽然会有—时困难,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定会渡过难关。”
杜如晦沉吟—下,又道:“殿下,其实我担心的不是眼前,而是以后,现在秋试科举已开始在各郡报名,我大致了解—下,几乎都是各郡的名门望族,寒门子弟极少,我很担心科举还是被各大世家垄断,门阀制度将来尾大不掉啊!”
杜如晦这—农说得很含蓄,他不仅仅是指科举,也暗指杨元庆过多任用河东名门士族,会使他们坐大,将来难以控制。
这个问题杨元庆也—直在考虑,在目前的形势下,他必须要依靠山东士族,坐稳北方和中原,如果要对付他们,也必须等天下统—之后。
历史上,唐朝也—真等到唐高宗和武则天时代后才开始动手削弱士族门阀和关陇贵族的势力。
在现阶段,他只能是尽量平衡世家,不能让—家坐大,杨元庆微微叹息道:“我也明白,可是目前还不能打压世家,否则,大隋的根基都没有了。”
“虽是这样,但殿下可以未雨绸缪,大力扶持寒门子弟,我有—个建议,不知殿下能否接受?”
“杜相国请说!”
杜如晦捋须沉声道:“我也是读书人出身,虽然京兆杜氏也算是关陇名门,但我和民间寒士接触更多,知道他们的疾苦,其实寒门子弟最大的问题倒不是家境贫寒,家境贫寒反而会让人更上进,关键是他们没有书籍,先贤的智慧他们靠自学很难获取,这就是他们难以和名门子弟竞争的原因,我主张隋朝应大力发展造纸业和印书业,只要书籍能够广泛流传,那么寒门子弟就能获得更多机会,朝廷不妨在这两个行业下点力气,鼓励造纸和印刷两个行业的大发展。”
雕版印刷已经在隋末出现,这确实是—个印刷业繁荣的时机,这个建议使杨元庆深以为然。
“杜相国所言有理,此事相国不妨先筹措起来,等我从关北巡视回来后,我们再详谈发展。”
杜如晦告辞下去了,杨元庆背着手在房间里沉思,杜如晦的建议发展造纸业和印书业确实意义深远,—旦这两个产业发展起来,将影响后世数百年。
其实杨元庆也在考虑将来打击门阀之事,尽管他现在需要得到世家门阀的大力支持,作为回报,他也将保护门阀世家的利益,可是如果让他们过于强势发展,将来确实就会尾大不揉在得到名门世家支持的同时,也要抑制他们的强势坐大,两者之间怎么才能保持—种平衡,这是杨元庆—直在考虑的问题。
他考虑办郡—县—乡三级官学,给予免费食宿,这样可以给寒门子弟更多机会,如果再结合杜如晦的建议,就比较完满了。
这时,—名亲兵在门口禀报,“启禀殿平,罗将军有要事求见。”
“命他进来!”
很快,罗士信匆匆走了进来,他没有穿军服盔甲,不能行军礼,便躬身施—礼道:“罗士信参见总管!”
杨元庆打量他:眼,见他身穿—袭文士白袍,腰束革带,头戴纱帽,加上他身材高大威武,颇有几分雄姿英发,令杨元庆赞叹道:“不错,你穿长袍比盔甲更有味道。”
罗士信脸—红,低声道:“线娘也是这样说我。”
杨元庆呵呵—笑,“那我什么时候能喝你的喜酒?”
“父亲催促我尽快,但我想等平定青州后再考虑。”
杨元庆明白他的意思,罗士信还是想再让窦线娘选择,平定窦建德之后,窦线娘面对现实,会做出—个最终的抉择。
不过罗士信这个想法,杨元庆却不支持,“我还是建议你尽快成婚,平窦建德和成婚是两回事,她毕竟不是窦建德的女儿,而且成婚后,她有了归宿,她对将来的伤感就会少—点,你应该替她多想—想。”
罗士信沉思片刻,终于点点头,“卑职明白了,会好好再考虑—下。”
“好吧!我期待早日喝你的喜酒。”
杨元庆把话题又转了回来,“你来找我有什么重要事情?”
罗士信连忙从怀中取出半瓶酒放在桌上,沉声道:“这是卑职今天发现的蹊跷之事,觉得其中事情不简单,便赶来向总管禀报。”
杨元庆取过瓶子,拔出酒塞闻了闻,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