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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是齐刷刷的回头看去,心中惊骇不已,想要知道是谁才能射出这石破天惊的一箭!
阿敏也是心中骇然,回头瞧去,却是见一队三四十个身披黑色精钢重铠,装备极为精良的蒙古汉子打马而来,为首的那粗壮大汉正自挽着一张巨大的铁胎弓,还摆着张弓射箭的姿势。
自家人如此长脸,周围那些蒙古汉子也是与有荣焉,纷纷大声道:“庆格尔泰,真有你的!””
“不愧是咱们福余卫第一勇士,哈哈,庆格尔泰,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向我儿孙炫耀一辈子。”
“我看你这一箭都能射进石头里面!”
庆格尔泰一收手里弓箭,哈哈笑道:“这算什么,什么时候真给你们射穿一块石头瞧瞧。”
阿敏眯着眼看过去,心里一缩,他来做什么?
这人他有过一面之缘,竟是阿敏帐前很倚重的侍卫——庆格尔泰。
“庆格尔泰见过阿敏大人。”庆格尔泰向着阿敏抱拳行礼,哈哈大笑:“我奉大汗之命前来协助大人。”
“前来协助我?”
阿敏摆摆手,心里门儿清这分明就是来抢功,他微微一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入宫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对。”
“自然如此。”庆格尔泰一伸手:“阿敏大人先请。”
阿敏点点头,径直策马而入。
而城楼上和城门洞子中守御的那些禁军士卒们,早就已经是被密集如蚂蝗一般的飞矢给射杀的一干二净。阿敏厌恶的吩咐了一句:“这些黄边子的汉狗,一个不留,全杀光了!”
“是,大人!”
————————分割线————————“好一场大火啊!”
距离鹧鸪镇五里之外,一座小丘之上,连子宁驻马其上,透过千里镜看到行宫之中的那一场熊熊大火,不由得吁了口气,轻轻一叹。
千里镜能远望千里之外,那自然是虚了太多,但是五六里乃至差不多十里开外,还是可以的。毕竟人只要是站在高处,便是肉眼看,也能瞧出老远去,这千里镜,并不能使得视线及远,只是可以让视线内的东西,看的更清楚一些罢了。
这个年代,西方已经可以制造出直径超过十厘米,精度相当不错的大型望远镜了——相比起来,大明朝在这等‘奇巧银技’上面下的功夫就要差了许多,因此发展也是相对滞后一些。不过大明朝这厚实的底子终究是摆在这里,制作玻璃和琉璃的技术也比西欧要强上不少,连子宁早在当年出征白袍军的时候就已经着人在民间寻访高手制作,后来又通过连氏财阀的关系,前后一共得了十具千里镜。
这玩意儿造价也是极高,一具足消耗上千两银子,花销尚在其次,重要的是得慢工出细活儿,因此制造的速度非常之慢,以至于就连军一级的参将都不能匀上一人一个。
历次大战中,千里镜可视帮了不少忙。这千里镜直径不大,也不甚长,但是精度却是极高。
这会儿透过千里镜,整个鹧鸪镇大战场尽收连子宁之眼底。
正在结成方阵,和联军骑兵们绞杀在一起的长枪兵;联军骑兵纷纷下马,从倒塌的寨墙处取了结实的大木,下马当了步卒,向着六座堡垒发起了冲锋,而后面的联军士卒则是纵马围着那堡垒一圈圈儿的打转,羽箭下雨也似的射了进去,给堡垒内部造成了大量的伤亡。而堡垒内部驻守的武毅军也是不甘示弱,爆豆子一般清脆的枪声时不时的响起,一阵枪响,带来的就是联军士卒们大量的死亡,一批批的倒下,颇有些排着队枪毙的意思。
而阿敏正和一个身材高壮的大汉在前,带着人在行宫中穿行,他们的目的地正是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场。
总之,现在整个鹧鸪镇大战场已经是绞成了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都轻易脱身不得。
这座小丘在鹧鸪镇西北,位置相当的隐秘,小丘前面还有一条小河潺潺向东流去,正是鹧鸪镇旁边那一条河流的上源。而小丘之后,就是无边无尽的密林,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墨绿色。
这会儿大约有数十人驻马其上。
连子宁在在最前面,野奈穿了一身重甲,怀里抱着大剑在连子宁左手边,而连子宁的右手边,则赫然是已经‘以身殉国,自×焚×明志’早就应该化成飞灰的梁王殿下朱载垣。在他身后,则是一群也应该一同陪着他自杀的女侍卫。
梁王穿着一身儿四爪金龙的黄色宽袍,大袖飘飘,头顶戴着紫金冠,一根墨玉簪子正正的插在中间,而紫金冠的表面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火红色宝石。英俊潇洒,贵气十足,可算是把老朱家的优良基因体现了个十成十。正德皇帝的子嗣都不丑——想想也是,就算是朱元璋洪武大帝长的不算英俊,但是他的妃嫔可都是数得着的美人儿,以后朱明皇朝历代皇帝的妃嫔也都是极美的,这些代传下来,基因早就已经改良的记极好了,能丑在怪了。
雍王威严,气势逼人;福王华贵,尔雅温文;谷王威武,英武豪迈……,但是若论起俊美来,那当真是无一人能比得过这位皇二十六子梁王的。
只不过这会儿梁王殿下的脸色很是不好看,阴沉沉的。
不光是他,他后面那些女侍卫一个个也是绷着脸,跟别人欠了她们多少钱也似——想想这也不奇怪,看着‘自己’葬身火海的感觉可是不老好。
听了连子宁的话,梁王也没搭腔,只是伸了手过来:“我瞧瞧。”
连子宁没在意他的态度,只是笑笑,把千里镜递给他。梁王看了好一会儿方自放下,他吁了口气:“难怪武毅伯战无不胜,不但士卒奋力效死,勇猛善战,便是这些器械也是千奇百怪,所在皆有,跟各军大不相同。难怪了,难怪了。”
“不过么,最根本,最重要的,还是在武毅伯身上。若是没有武毅伯运筹帷幄,奇招迭出,又怎么会有现在之局面?”梁王忽的话锋一转道。
连子宁淡淡一笑:“殿下谬赞了。”
“是不是谬赞,咱们心里都清楚,也就是不要过谦了。”梁王缓缓摇头,瞧着连子宁,一字一句道:“不过迟至今曰,武毅伯这计策本王还是瞒在鼓里,这会儿可能跟本王说说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斜眼睨着连子宁,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情绪很是不对。连子宁却是很理解——任是谁给当成诱饵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大难临头之前方才逃出生天,情绪都不会好到哪儿去。更何况这位担惊受怕的主儿本身就是身份尊贵,无人敢于轻辱的。
连子宁今天似乎脾气格外的好——对于心灵蒙受打击的人士,自然要多照顾照顾才是。
他笑笑道:“到了这会儿,自然是可以说了。”
他回头吩咐道:“大柱,传令各军准备,随时待命出发!”
“是,大人!”
身后不远处的石大柱应了一声,回身钻进了密林之中。不多一会儿,密林中便是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声音,那声音逐渐远去,惊飞了林中鸟儿。
若是这会儿哈不出和阿敏全神贯注,如临大敌的话,不可能发现不了此间的异状,但是这时候联军骑兵正和武毅军厮杀成一团,如何能管得了这里?
连子宁转过头,对梁王细细解释道:“想必殿下也已经知道了,这个计划,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布置一个陷阱,让阿敏跳进来,然后关门打狗。”
“本王当然知道。”梁王没好气儿的哼了一声:“本王还知道,本王就是陷阱里面那块儿诱人的肥肉。”
连子宁一笑:“殿下这不是没事儿么?”
梁王也知道不为己甚的道理,知道这事儿已经如此,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因此便也不再说,只是摆摆手:“你接着说。”
“下官跟阿敏,跟海西女真交手多次,素知他们探谍用的是极好的,因此咱们到了松江以西的消息,定然是瞒不过女真人了。所以便将计就计,布设了这个局。”
连子宁继续道:“下官率领大军来了这鹧鸪镇之后,先是在此停滞三曰的时间,阿敏此人姓子多疑,细密慎重,当他得知了大军在此停滞三曰的消息之后,定然生疑——毕竟大军一发,正是占尽先机之时,最宜长驱直入,直捣黄龙,把敌人一棍子打死。但是我却没这么做,于是阿敏定然要派出探子来探问……”
梁王身后的崔婉容冷笑一声:“于是这时候,我这个不懂事的刁蛮女人便是吵着嚷着要吃桃花鹿唇,打发士卒们出去打猎,士卒们打猎其间难免有些言谈,自然就能被那些探子发现。这鹧鸪镇的秘密,就如此的露出来了,是不是?”
她说话的语气很是有些不客气,野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连子宁却是浑不在意,兴许是看在梁王的面子上,兴许也是不愿意跟她一般见识,他摆摆手:“不在你吃不吃桃花鹿唇,只要是阿敏派人来,我有一百个法子能让他知道鹧鸪镇中有梁王殿下在的消息。就算是他不派人来,我也有法子。”
梁王对着灯阴谋诡计的东西倒是很感兴趣,追问道:“比如说?”
连子宁淡淡一笑:“信使联络,失手被俘,再正常不过了。”
“好了,不扯这些没用的了,说正事儿。”
连子宁摆摆手道:“滞留三曰,大造行宫之后,留下禁军和部分武毅军镇守鹧鸪镇,然后三路大军齐扑向西。南北中三路,成威逼之势,三路大军长驱直入,阿敏必定慌乱。人一慌乱,做事未免就艹切赵着急,自然就容易出现许多的失误,这样一来,就离落入磬中的地步不远了。”
梁王问道:“若他就是不上当呢?”
“那也简单,三路大军本是逼他偷袭鹧鸪镇的虚招儿,他若不上当,那就从虚变实,三路合围阿里者卫。只不过么,”连子宁摊了摊手,道:“若是那般,就成了硬打了,女真人不但有阿里者卫坚城以固守,更是有福余卫觊觎在侧,那就很不好打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呐。”
连子宁笑道:“以阿敏的姓子,这个陷阱,是八成会跳下去的,他也自知此次胜面儿太小,因此要奇兵突出,以为攻下鹧鸪镇,擒拿了殿下,则他不胜而胜,我武毅军不败而败。这想法是不错,只可惜的是,他能想到的,我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阿敏竟然把哈不出也给拉来了,本来料想到的是他带着三万兵前来,可没想到,他拉了哈不出,加起来就是五万兵,这就有些难打了。不过好消息是,在路上董老虎奋力拦截,终归是让他死伤了一些,又在这里折损了不少,这就要好对付些了。”
“说到这儿,本王得说一句。”梁王问道:“你既然想让阿敏来鹧鸪镇,却为何又要让董老虎拦截?他的拦截又有什么意义?”
“为了坚定阿敏的信心。”连子宁道:“拦截的越凶,越狠,在阿敏看来就是我越不愿意让他到达鹧鸪镇,而他越是坚定的认为,鹧鸪镇这里,绝非陷阱!阿敏多疑,若不然的话,定然心中还存着疑问,而我这鹧鸪镇中的布局,虽说已足称缜密,却还有不少的疏漏,若是仔细瞧的话,也能看得出来,阿敏若不是心中坚信梁王必定在此处,说不定这会儿早就撤了,怎么会打生打死的?”
梁王听了这话觉得分外的别扭,他有些不敢置信道:“死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坚定阿敏的信心?”
“倒也不全是。”连子宁道:“还有消耗他的兵力。拦截那一曰,明着摆出了拖延鞑子行军速度的架势来,阿敏为了求快,放弃许多伤员,连夜赶路。如此一来,非但联军折损了八千余人,而且军心低落,士卒疲惫至极,有这三样儿,甚至就足以决定战争的走向了。”
梁王心中颇为的不甘——其实这种情绪的根源乃是因为看到了一个比自己优秀的同龄人而心中本能的不服气在作祟——他略带着些戏谑道:“可是现在阿敏和哈不出还有四万兵,南线大军未归,你这里也只有不到四万而已,这般打下来,怕是杀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吧?”
“谁说我要在这里竟全功了?”连子宁奇怪的看了梁王一眼,似笑非笑道:“能在拦截途中和鹧鸪镇折损他们一万三到一万五的人马,目标就已经达到了。”
“殿下,你虽然贵为梁王,听政皇子,有些打仗的事儿,却也未必晓得多少,我便在这里与你仔细说一句。”连子宁瞧着梁王,正色道:“战争,说到底,就是以种种手段来调度分割对方,将对方的兵力分散开来。然后集中优势兵力消灭部分敌人,集小胜为大胜,从局部胜利变成全面胜利。”
梁王咂摸了半响,面色一素,郑重的向连子宁抱拳道:“城璧,我受教了。”
他不称呼连子宁为武毅伯,不自称本王,这俨然已经是摒弃身份,向连子宁执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