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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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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五六天前才来季子庐的,来季子庐前曾在西城和洵阳躲过一段日子,因有人怀疑到他们,才远走季子庐。当时角者一见到洗心玉,吃了一惊,说是听主母讲,洗姑娘可能已罹难。
    这句话,洗心玉并不在意,知道美丽居对自己有成见。但听到北门晨风还活着,不知怎么的,就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三年多了,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和丧失了的所有希望与祈求,那种苦苦的思念和莫名的孤独,一种被人世间所遗弃的感觉,现在都轻描淡写地被一划,就离开了她。一瞬间,被人生所逼迫的成熟又全消失了,她又恢复到那充满活力充满希望的少女状态。
    今天,他们坐在院场里,仓庚一句表示她不在意这安适环境的话,引起了洗心玉压抑不住的快乐。洗心玉故作平静地反驳,使人注意到她在压抑着什么,惹得韦蒲一脸的阴郁,这使洗心玉高兴。就在这个时候,北门晨风一声喊,从寂静的山坡上传来,这声音就象被流水洗过一样,干脆简洁清越,在黑夜中显得特别响亮。
    这一声喊,使洗心玉惊惶的张大眼睛,转过头来。
    好象她不信,也不可能信。
    一个清晰的人影从那黑黝黝的山林背景里显现出来,“北门子!”她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种凄楚突然扼住了她的心,泪水禁不住地就流了下来。按说仓庚应该知道北门晨风,她虽没见过北门晨风,但从洗心玉这一声“北门子”中,她知道这人是谁。看见小玉这样失态,她咳嗽了一声,使洗心玉从自己的失态中惊醒过来。洗心玉忙掩饰自己的情绪,迎着走近前来的北门晨风,想和平常一样平和地问一句:“怎么这么巧,你也来到了这里?”但她说不出,怕一开口,便把自己的心思全泄漏了。
    还是北门晨风不自觉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听美丽居说……,啊,不说了,你的命真大。那么多艰险,你都闯过来了,真叫我不信。”他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打量起洗心玉来。
    这时仓庚走了过来,她已知道这人就是北门晨风,就一把把洗心玉拉过去,自己挡在北门晨风面前,用锐利的眼睛盯着北门晨风。过了一会,才开口训斥道:“北门子,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姨,你胡说个什么呀!”
    “我胡说?我才不胡说,我都看见。”
    听洗心玉叫出“北门子”,韦蒲就知道这人是谁。现在看到仓庚这样,自然就更明白了,他冷冷地打量着北门晨风,带有敌意。他发现这个男人并不怎么出色,仅仅只是徒有其表,他认定他只是一个登徒子而已。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仓庚挑剔地问。
    “冷萍飘前辈,怎么?这是我的家呀!”
    “你的家又怎么着?”
    “我没怎么着,——请!”北门晨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他不想惹恼仓庚,知道仓庚是洗心玉的姨,他不想得罪她。韦蒲他不认识,但看见韦蒲强健的身躯和豪迈的气慨,就有些知晓。不过,他又感到他对自己有敌意,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明知故问地问:“这位?”
    “邛崃剑庭的云中阳,你不认识?”洗心玉抢着回答,又象是反问。
    “我怎么会认识?小玉,你这话好奇怪!”
    “是呀,也真是的。”洗心玉为自己的举止失措感到害羞,也为北门晨风的不恭而有些不快,她不想这样。
    角者出来,迎接了老爷,牵了青骊马去。老百贼也走了出来,老百贼不认识北门晨风,他见了生人,马上拿出一枚铜钱来,握在手里,要北门晨风猜。洗心玉就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师叔,你又来了,”又微嗔地对仓庚说,“姨也不管管。”
    “管,管,管什么?我和他来,又不和你来,”老百贼把两只手握成拳伸向北门晨风,对北门晨风说,“她老管着我,学坏了!……来,来,”他对着那握着拳的双手,抬了抬头说,“你能猜出哪只手有钱?我就输给你十个钱;若猜不出,你就输给我。十个钱对十个钱,公平合理,是不是?”他对角者说。
    “到人家庄子里来还骗人!”洗心玉揭穿他。
    “凭空污赖人,我,我怎么骗人了?他愿来就来,不愿来就不来,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老帮着外人……”但他看见北门晨风似乎对他的拳头有点意思,立即一副猴急相。洗心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北门晨风摇摇手止住了。
    “有还是没有?”老百贼盯住北门晨风。
    北门晨风看着他的两个拳头,猜想着。他做事向来认真,不知道该猜哪一个?还在犹豫中,嘴里却说:“我猜嘛……”
    这可把老百贼急坏了,他焦急地等待着,北门晨风又想猜中。这在别人看来,就象是一个急着,一个偏不说,惹得大家一阵哄笑。北门晨风惊觉过来,才知道自己太愚,不好意思地笑笑,便随便的点了一个拳头,说:“我猜没有。”
    “要猜有。”
    “那就有吧。”
    老百贼大喜起来,把手一摊,叫了起来:“你猜错了,你猜错了。”
    “这不公平,飘零子原是猜没有的。”洗心玉故意这样作弄老百贼。
    “去,去!”
    “老叔羞也不羞?”洗心玉羞着他。
    北门晨风给了他十个钱。拿着十个钱,老百贼不再理洗心玉,喜孜孜地厚着脸皮对角者说:“是个好人哪,真是个好人哪!”大家进了前堂,说了些别后的话,才知道大家原来都在成都,却三年多不通音信。洗心玉不会把美丽居欲杀她的事告诉北门晨风,这事,她对谁也没说。北门晨风却把美丽居告诉他的说了,说美丽居亲眼看见韩元亮带着部众在追杀哈婆婆和洗心玉辛琪,还听到了格斗声。这和洗心玉所见所感触的相吻合,原先不能确定的事实——哈婆婆之死,就真相大白起来。又听到美丽居所遭遇的不幸,听到这,洗心玉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美丽居想杀自己,却遭了报应;难过的是,天性使然。
    这样一来,对韩元亮的仇恨立即漫掩上来。仓庚他们本来就想到上郡去,这里面固然有着抗御外侮的情结,但这情结不是唯一北上的原因。另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知道,上郡在长公子主持下,面对边患,不拘一格任用人才。那怕是罪徒,只要有一技之长,就免去罪责,量才启用。长公子此策符合仓庚他们的意愿和想达到的目的,即:既可为国出力,抗击胡虏;又可为己复仇,一雪耻辱;还可恢复自由身,不必再为生死来藏躲,这何乐而不为。现在一听哈婆婆、辛琪一事,果真是韩元亮所为,就更坚定了他们北上的决心。
    此时,胡人已兵抵上郡,震动了整个中原。胡人的烧杀掳掠,奸淫妇女,被描绘得绘声绘色。尤其是胡人的性欲被夸大到离奇的地步,他们可以把一个女人奸淫到死,这是最可怕的。
    共同的仇恨产生了共同的行动。
    北门晨风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给他们找到了一个最可靠的落脚点——负二和翠帘。负二和翠帘在上郡成了家,这原是桃芸儿告诉北门晨风的。当时北门晨风还奇怪,翠帘怎么会认识他?桃芸儿告诉他,迁徙途中的那次激变,就给翠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王主又常说起你;再就是,有一次你和你夫人走过几微院,翠帘就认出了你……。桃芸儿这样说,当然是实情,其实也是在说她自己的心。
三卷、三、此情如何可消除
            三、此情如何可消除
    夜色渐深,仓庚和老百贼要静坐练气,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去了。洗心玉因和北门晨风意外相逢,异常兴奋。韦蒲不愿意看见洗心玉单独和北门晨风在一起,就坐在那里不离开。
    北门晨风看出了为什么,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只见他“嗤”地翘了翘嘴唇,轻蔑地一笑,对韦蒲说:“韦兄,难道你不练习吐纳?”
    “我练不练与你何干?”韦蒲的口气挺硬的。
    北门晨风觉得挺有意思,也显得很无奈地看了看洗心玉。洗心玉眼睛闪亮,微红了脸,露出了一丝调皮的得意笑容,好象在说:“这个死木疙瘩。”她为自己的虚荣而兴奋。
    北门晨风的话深深地伤害了韦浦,“这家伙在嘲笑我呢?”他想,却没有办法。
    见韦蒲不开窍,洗心玉示意北门晨风到外面去。
    韦蒲感到自己的心里憋得难受,他很痛苦地坐在院中。院外不时传来洗心玉和北门晨风的说笑声,那声音好象是在故意的刺激着他,“多少情谊她都不记得了,多少好她都不记在心上,居然鬼迷心窍,会和一个有妇之夫……”想到这里,他的心碎了。
    院外一片沉寂,什么也听不见,他无法排遣掉自己心中意构的场面——洗心玉正和北门晨风相携相拥。他感到极痛苦,便以唱歌来排遣:
    “(鸟穴)彼南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开始他只是想聊以自慰而已,到后来,就无法掩饰内心的痛苦和极力想向洗心玉倾述的心情,就越唱越响。
    这令洗心玉有点难堪,她不去理他。在这种情况下,洗心玉首先问的是美丽居,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但她还是这样问,以示自己的磊落坦荡。她不去说美丽居差一点要了她的命,能这样和北门晨风坐在一起,她就能原谅美丽居的一切。可是当她再一次听到美丽居被韩元亮挑断了手筋的详情时,她还是吃惊地尖叫了起来,她真的为匈奴人的残暴而震惊,也为美丽居的不幸而伤心。不过,很快,她的内心又升起了一种快感,她掩饰不住。她感到很高兴,这只是一种潜意识,象一道水波划过灵魂,永远不会形成为语言,所以洗心玉决不会承认自己幸灾乐祸过,但她的快感却是真实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韦蒲这时唱的是一首古老的战歌。
    后来,洗心玉就说到她自己的遭遇,从在渭水边遇到一个老乞婆说起,一直说到仓庚姨他们率众血洗凌锋剑庭为止。这一系列的变故,简直就象一个故事,令北门晨风欷嘘不已。但听着听着,他心里就产生了一个疑问,那就是,洗心玉为什么不去找依梅庭?那本是她待字的夫君啊。这样一想,他就想起依梅庭救自己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由此心生感激,他对洗心玉说:
    “我要谢谢你的依梅庭呢。”
    “谢他干什么?”
    “你不知道?”
    “我知道,当时,我和美丽居在沣镐大道等着接应你们。”
    “现在他怎样?不会因我受到牵连吧?”
    “他去了吴中。”
    “那你为什么不去吴中?受了这么多苦,你们俩个也该……”
    “你说什么?”洗心玉被这莫名其妙的话弄糊涂了,她不知道北门晨风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们两个也不小了,总该完婚。”
    “我和他?你说什么呀!哈——哈!”洗心玉笑了两声,但马上不笑了。她开始奇怪起来,“我和依梅庭?这是哪和哪呀?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怎么,他不是你待字的夫君?”
    “依梅庭?”
    “嗯。”
    “依梅庭怎会是我待字的夫君?他是我……”洗心玉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一瞬间,她好象全明白了。难怪在至简堂,她和北门晨风两个好好的,怎么的北门晨风就和她保持了距离。
    “谁告诉你的?”
    “吴钩玄月呀!苦须归宾也证实了的。”
    “这两个该死的,”洗心玉一下子愤怒地叫了起来,“这两个死鬼,编出这等话来作弄我!”
    “怎么,这不是真的?”这一下轮到北门晨风惊讶了。
    “我和依梅庭?谁和谁呀!我对你说,他是我弟弟,是我救过一命的人……”
    真是大大出乎北门晨风之意外,一切都摆明白了,原来这是苦须归宾、吴钩玄月故意编造的一通鬼话,目的就是要活活地拆散他们。想到这一层,两人差一点没气背过去。这通鬼话编得太过份了,假如不是这通鬼话,北门晨风如何会放弃?北门不放弃,她洗心玉又如何会放弃?两人都不放弃,那就不会有后来的北门晨风娶美丽居,也就不会形成目前这样的尴尬局面。
    一股苦涩涌上心头,一想起这事是由苦须和玄月做的,洗心玉尤感伤心。她伤心的是因为她们现在都不在了,她们是她的姐妹,是她最亲的同门,“苦须,玄月!”洗心玉泪如雨下。
    两人都不说话,面对眼前的既成事实,他们似乎都有一种——既然这是不应有的事实,是一种人为的作弄,那么这事实就不值得尊重,这后果也就不应该对他们具有约束的力量。
    只是,想归想,当他们复归现实,才发现,这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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