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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他,这又使他很伤心。只有狠了狠心,不去想它。他要回到咸阳,也是为了了却他这一辈子的宿命——找到季姬。他并不知道季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初冬的时候,他才来到上郡,上郡早已和他离去时不一样。此时,此地的人口稠密多了,秦皇又迁徙了大批的人口到此戍边。但北方的冬天来得早,早已下过几场雪,已是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到了腊月尾岁一样,比起中原荒凉多了。远方的群山一片苍郁,也有不少胡人来此互市,一峰峰的骆驼,从广漠的高原逶迤而来,但更多的是从榆中或九原来的马队。
他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便去寻负二和翠帘。到得昔日门首,见那门庭依旧,便扣门寻问。出来的是一个年青女子,怀抱着婴儿,依在门前,嗑葵花子,问他找谁?
听说找负二,说是不知。
他也不敢多问,转身待走,只见邻舍一个老婆婆在看着他,仿佛还记得。
那老婆婆走上前来说:“客官,你不认识我了?”
北门晨风本待不相认,但见这婆婆慈祥。他日住在这里时,也是见过的,知道是个古道热肠之人,顿时感到亲切。
“你是来寻负二吗?”
“正是,刚才问过了,说是不知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客官,我们到一边去。”那老婆婆大概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走了几步,转进一巷口。
“客官好大胆,不怕人家认出你来?”
“请老人家告诉我,负二夫妇到哪里去了?”
“没人管他们,”答非所问,继而又说到正题,“被抓起来了,啊呀呀,他们通胡呀,你都不晓得?但这里哪个不和胡人来往哇?做买卖啦,胡人的皮子,你看看,那些皮子多柔软,多光亮,摸摸就舒服……”
“他们通胡吗?”
“不通胡,还能通什么?总不会是运粮上,这也是叫人相信的……”
“那他们到底怎样了?”
“只要你使钱,没什么买不通的,”这老婆婆只管说自己的,“从前,一个犯了大辟的死囚,送了一担担的钱,就一点事也没有了。负二没人,没有人,咄,典狱吏也是人哪,怪可怜见的,没有一点油水,那人家怎么过……?”
“我是问你,后来呢?”
“那个犯大辟的人,现在成了军爷,不久前讨了一房媳妇,如花似玉……。现在只要有钱……”
北门晨风听来听去,只见她只管说钱,以为她是要钱,拿出一小块碎上金,塞进她手里。
那知这老婆婆却脸色一正,说道:“客官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不要你的钱,要下地狱的。”
“那你就别说东道西,只说负二怎么了?”
“负二怎么了?我不是告诉你了。我记得我刚才说过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你只说他们被抓起来了。”
“是不,我说了。”
“抓起来以后呢?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抓起来还能怎样?这一点你也不晓得,抓起来就杀了,——杀了!”
“杀了?”北门晨风吓了一跳,“那,——那了哥哥呢?”他也顾不得嗟叹,此刻,反担心起孩子来。
“怪可怜见的,谁管呀?左邻右舍的,有这个心,也不敢呀!人都盯着人……”
“那他……?”北门晨风一下子揪紧了心。
“没人管,满街讨要。”
“在哪里?”
“现在见不到了,也许死了,也许被野狗吃了,也许……,谁知道?”
北门晨风不再听下去,把那上金塞给这老婆婆又不要,遂收了上金走了。
他在上郡大大小小的巷子里及附近一带找了一两个月,到处打听,都不见了哥哥的踪影,最后才失望的不得不离开了上郡。
第二年夏天回到咸阳。现在他想做的,是想再见到季姬一面,仅仅是想再见一面。自从他救季姬于凌锋别馆后,开始以为她死了,后来不知怎么一来,季姬又成了青城公主。这一系列的变故,他一点也不知道是怎样发生的?但他自认为这仅仅只是因为季姬是燕姜夫人的女儿,因而才能留存。他要找到她,凭自己曾经救过她一命,她就不应该排斥他。但他不知道,现在的季姬已经被龙应奎施了蛊术,早已将这一切全部忘记。更不知道,授衣夫人对她的影响,如今季姬已将他视为杀母仇人。
他在青城公主府徘徊过,均不得见。又曾听田悯说过,青城在咸阳宫内有她的宫室。想到这事,才明白,现在的青城一定是住在她咸阳宫区的宫室里。那么,要见到季姬,就只有进入了咸阳宫,才有可能做到。
其实,这时青城公主正幽禁在自己的公主府里,由单膺白监管。北门晨风怎能知道?他只能望着覆压数里的咸阳宫区去思量,不知哪一处才是公主的住处?此后,就发生了秦皇驾崩,二世继位,宫廷中发生的这一切,他都不知道。其实这时,青城已救了洗心玉,去了雍城蕲年宫。
这时,胡亥登基不久,胡亥对依先帝之意构筑和装饰的咸阳宫和六国宫室均不满意。比如,对铺地的方砖,父皇喜欢用黑漆来漆,时称玄墀,他不喜欢,他喜欢用红漆漆为丹墀。他命将作少府对整个咸阳宫和六国宫区进行大规模的扩建和翻修,铜制的壁柱必须涂金,壁带则要饰以黄金,并间以蓝田玉(快,忄改王)。宫殿正中顶部的藻井,交木成菱,原来绘有波浪纹,以厌火。他却不顾这一切,一律改为龙凤、团鹤、花卉。槛窗、支摘窗则要嵌上绿琉璃,使室内通明,并垂挂富丽大气的绮绣帷帐。宫壁、梁枋、斗拱都要绘上彩画。或锦纹、或云纹、或金莲、或灵芝,以显得金碧辉煌,赏心悦目。又在宫室外庭后苑更换自己喜欢的奇花异木,积石成山,开挖新池。他不喜欢太实的景观,那无景处生景和匠心独运令他心动,他喜欢华丽,也喜欢淡雅。但他又深知华丽易俗,淡雅就怕无味。因此,咸阳宫区一时繁忙起来,进进出出的民夫、匠人很多,都是一队队的,由司工带领,且要出示令牌。
一日,北门晨风正走在武胜大街上,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是他在修时雨轩时,一个工匠的儿子,叫良吉。他曾被他父亲带着去过他的时雨轩,为此,良吉的父亲还受到过他的责罚。如今这良吉已长大成人,正在将作少府作工。他贿之以重金,叫他带他进宫区。北门晨风不说青城事,只说想去看看皇上住的宫殿,开开眼界。良吉一是见他是个老爷,二也是见了上金,遂迟迟艾艾地答应下来。一日,寻了个工匠生病事由,让北门晨风顶替了这人,和一队运方砖的民夫一道,进入了咸阳宫区。
进了宫区,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向良吉乱问了一气。将方砖搬进宫中后,瞅了一个空子,闪进宫去。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但秦宫的奢华还是令他感到震惊。凭着向良吉打探来的方位,他朝青城长公主的寝宫走去。一转两转地就进入了宫区深处,这里已经没有象他这样的工匠了。忽见前面来了几个宫中人,他忙闪向回廊中巨大的廊柱旁。但那几个宫中人依然向他这里走来,正着急间,看见身后是一排虚掩的镶嵌着龙凤图案的隔扇门,那几个宫中人正在向他走近。他知道,如若在这里遇上他们,就麻烦了。急中生智,只得闪入这虚掩的隔扇门,进入宫中。
这宫内铜镀金柱高耸,屋顶交木为藻井,四壁是双交四(木宛)菱花窗,一片明亮。不过却无人,寂静得很,仿佛连一枚针落下都能听到似的。进了这里,他怕那几个宫人再跟进,见这大殿两旁均有侧室。也顾不得许多,一连推了两个,均不得开。当推到第四个时,那门推开了,忙闪入。这是一个供人歇息的厢房,知道藏不住,便朝这厢房另一门走出,才发现自己进入一复道中。这复道两边均是高墙,全无一点遮挡。此地如有人来,则一览无余,知道不是藏身之处,只得朝前奔去。七转八拐的,见再无人跟进,才收住了脚步。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站在一个小屋内。
三卷、二、天机,人为,与命运
二、天机,人为,与命运
北门晨风站在小屋内,静了一下心,才发现这是一个隔房。他透过门缝,朝隔壁大堂一望,见是一个有点熟悉的宫室,富丽繁缛,却有点仄逼,不似秦宫室那种豪放朴拙。他想不出,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才想起当年在蓟大邑时,燕国的王宫甘棠宫似乎有点和这里相似。这才知道,慌忙中,不知怎么七走八走的,来到了六国宫区的燕宫。想想不妥,正想从原路退出。却看见三个人,从那宫室内廷走出。他立即认出了其中一个,是赵成。他本想从槛窗跳出,又怕一动,引起赵成的注意。他知道,象赵成这样的剑士,感觉自然是十分敏锐的。既然这样,他索性站住,一动不动,静等他们走过去。
赵成三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什么,渐渐走近北门晨风藏身的厢房前。
北门晨风只听得一个尖细的嗓音在说:“……干脆彻底,要做得干净,不得让一点消息泄漏……。”
“郎中令,事关先皇陵寝,事关大秦社稷,我怎敢掉以轻心……?”
“陛下刚才为什么不说?”这是赵成在问。
“是我的想法,陛下……他认为正是。——你以为我会不奏明陛下吗?陵寝中的机关,无论如何不能泄漏。这些工匠,一个也不能留。谁知道,百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万一惊动了先皇的陵寝,对国家社稷将会产生什么影响?那会坏了国家的根基。动了皇陵,就象毁了宗庙一样,那还了得!”
“可是,几千条人命呢?”没想到一向狠毒的赵成似有不忍,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懂什么,你想触怒神灵吗?”
“御史中丞就别说了,这是国事。关乎礼,合于理,万一……国家岂能蒙福?”
“那军卒呢?”
“只派一小部分,只要将那机栝转动,磁门就自动关上了,然后……”
“然后……”
这三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宫门外走去。
北门晨风听到这几句话,感到一阵毛骨耸然。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是在说安葬皇上之事。他早就知道,始皇已于九月安葬入陵,现在在做扫尾工作。但他没想到,他们会为了皇上的安宁,帝脉绵祚,竟会做出这样丧天害理的事来?孔子尚说:“为俑者不仁,不殆于用人乎哉。”何况是用几千条人命?他认识赵成,另一个被称作郎中令的,自然是赵高。还有一个,应当是负责郦山陵寝营造的将作少府章邯。
北门晨风静立着,直到这三人的脚步声远了,才顺原路回到了工地上。
“你都到哪里去了?”良吉一见到他,理怨道,“这里岂是你可以乱走的!”
“没,随便看看。”北门晨风敷衍道,帮良吉递砖送瓦,直到傍晚。
出了宫区,他的头脑乱极了,几千条人命一直缠绕着他,挥之不去,他问良吉:
“郦山陵寝你去过吗?”
“去过,我们村子里,有几个乡党在那里服役,还有一个是我兄弟。”
“亲兄弟?”
“不,堂兄弟。”
“你想过,他们会突然死去吗?”
“这是什么话?青天白日的,你好好地咒他们干什么?”
“这是真的,我告诉你,他们都要死了,决不骗你。”北门晨风直指话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信。”
“你听我说,”北门晨风这才低声把自己在六国宫区里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这不可能!”良吉睁大了眼睛,他根本就不相信,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事?
“我也愿这不是事实,可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想,这事若不告知他们,他们就死定了,你可能不信我,我若处在你的地位,也不会相信。只是我没必要骗你,更没必要害你,你帮了我,我为什么要害你呢?”
听北门晨风这样一说,良吉就急了起来,他毕竟年青、单纯。
——是呀,北门没理由骗他。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良吉一下子失去了主张。
“还能怎么办?必须让他们知道,得让他们逃走。”
“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父母均在,田地又带不走……”
“活着总比死了强,几千条人命呢。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怎么能放得下?心中压着块石头似的,——你难道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吗?”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不正等着你帮忙吗,只要你答应,我们就一起去。”
“扯上我干什么?”
“总得有个熟人,到时,谁相信我啊!说不定还会叫起来,或是惊动官兵。——你熟悉哪里吗?熟悉他们吗?你总不能看着他们去死吧?”
“这……?自然,可你不要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