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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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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是知道的,但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单膺白确实不知道咸阳城中还有这么一个独绝一时的剑士。这时有人来访,龙应奎叫他稍等,自己出去照应。
    单膺白独自一人,来到凌锋别馆后院习武场。龙应奎二弟子出山虎代勇十,三弟子黑森虎辛桓羽,正在教几十个弟子习剑。秦王重战,战场上斩一甲首,进爵一级。秦人都想以军功进爵,闻战则喜,举国尚武。因此到剑庭习剑的人很多。单膺白是常客,代勇十和辛桓羽不来应承他,自顾自地教那些弟子一些基本剑法和凌锋剑的一些常见招式。
    单膺白看了一会,自习其最流行的田氏剑。但这一日,他练得不专心,心中有事。老是想着龙应奎说的那个神秘人物,又由那神秘人物想到兰陵双清楼,自然就想到敷施,“这个人在用一种什么方法砥砺自己的女儿呢?”他想,“这自然是一种别具一格,且又残忍的训练方法,但这是一种什么方法……?”他终不得其解。
    “算了,算了,你就别练了!”辛桓羽见他练剑走神,感到好象是自己受到奇耻大辱一般,对他特别不客气。“就你这样,再加上十分勤勉,也练不到那里去。”
    说得单膺白好不尴尬,争红了脸,又不好发作。故作懵懂,问:“照你这么说,我的剑是练不出来的罗?”
    “你以为,是人就可以练剑吗?”辛桓羽依然不客气,单膺白的不恭令他不快。
    “那你说,这剑该怎么练?”
    “练剑呀!”这时代勇十走了过来,这人心态较平和。对单膺白说“练剑首先得用心,——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不用心,是不行的。再就是,得从基本功开始。基本功不扎实,或是走了样,比如象你,这一点没做好,全是坏习惯,又到了这年龄,所以你练不到那里去。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代勇十见单膺白十分狼狈,有点宽容地对他说,“要想成就一名剑士,没那么容易。象我和他,”他指着辛桓羽,说,“从四五岁开始,且得我师指点。日日夜夜,废寝忘食,直练到今天,也不过如此尔尔……”
    代勇十这一番话,单膺白别的没听见,“从四五岁开始。”倒听得真。由这几个字联想到敷纹,顾不得代勇十再说下去,打断道:“出山虎,说一件事,道听途说来的,你不要当真。”他就把兰陵双清楼敷施对敷纹所作的一切,说给代勇十听。正好龙应奎送客出去后进来,听到单膺白说这事,一下子关注起来。
    “你从哪里听来的?”龙应奎目光炯炯地盯着单膺白问。
    “兰陵双清楼。”
    “是不是五步街上哪个?”
    “正是!”
    “不会是听来的吧?”龙应奎根本就不相信。
    “龙剑主,如果你知道,不访告诉我。”单膺白见龙应奎这样,立即认真起来。
    龙应奎转过头去,斜瞟了单膺白一眼,然后一字一顿地从他嘴里崩出这么几个字来:“玄——冰——十——三——壬!”
    何谓玄冰十三壬?玄冰十三壬是一种流传武林的绝技,是一种独特的砥砺剑士的练功方法。这种技法一直在武林流传,但从未见人用过,主要是不得其法。再就是这种技法必须从小练起,又必得有内功极深的人来扶持,象保驾一样。就是这样,稍有不慎,就会招至毒气攻心,立时致人非命。武林人士因其歹毒如此,所以以“壬”名之。且武林中也只听得此功练至十一壬的,便没有结果,至于十二壬,十三壬的境界是什么?实在没有一个人知道。因此此功是一个未了功。正因如此,一般人都不去做它。不过也有极少高人,想借练此功,对孩子施法,孩子只不过是一个练功引子,练过就废了,以此来提高自己的内力。这就是武林中人所垢病的地方,也是此功绝迹的地方。
    单膺白走后,龙应奎独自想了想,单膺白是什么人?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个故事来。龙应奎由此断定,兰陵双清楼内的奇异可能就与那灞上的剑士有关。那个神秘的剑士他极想一唔,他又想提高自己的内力,这种孩子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练功引子。这样一想,便一人来到沣镐大道,朝五步街走去。在他走过内史府快到五步街时,一家字号“西平棠溪”的剑铺里,似乎有一双神秘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但他却什么也没找到。
    “哎,来一来呀,看一看,世上来了个大傻冒。”一阵这样的吆喝声传来,“下一赔二,翻翻呀!各位请下注。你们看好了,猜葵花子。”只见一个疯疯癫癫的年过五十的老者,坐地用手覆着三个碗,那覆碗的手上戴着一枚铁箍箍,身下堆着一些葵花子。他不停地翻开覆碗,让人看清三个覆碗中只有一枚葵花子,然后盖上。飞快地旋转起来,“各位请猜,哪只碗里有葵花子?”他叫道。他的动作虽快,但还是很容易看清葵花子在那只碗里。“哎,下一赔二呀,我傻你更傻!机会难得,错过了,后悔一辈子。喂,来一来呀,看一看……”那疯老头死劲地吆喝着。
    龙应奎一见,知是骗人的把戏。他就是恨这些游方术士,专用些歪门邪道骗人钱财,败坏了武林。凭他的目力,他知道这人是个剑士,只是乱了本性。对这样的自甘堕落的无耻之徒,他是从不客气的。
    他走了过去。
    那疯老头看见他,仿佛没看见。有人开始下注,猜葵花子。明明看见葵花子就在那个碗里,就是猜不着。
    “客官,”那老头收了钱,看到龙应奎,并不在意。依然对龙应奎说,“你不想试一试吗?”这种不把龙应奎放在眼里的言语和姿态,刺伤了龙应奎。只见龙应奎一手挡住这老头儿正欲招唤的手,说:
    “当真?”
    “那还有假!”
    “赔二?”
    “赔二!”
    “你何必装疯卖傻,我看,你还是收了的好。”龙应奎说。
    “客官你傻,——他傻!”那老头依然一付涎皮涎脸的样子。
    “好个不知趣的老儿,那你就别怪我了?得,我先问你,你是谁?你可知道,我又是谁?”
    “在下不是东西,在上也不成南北。”
    龙应奎知他在打趣自己,便不客气了。
    “那好,你换一只手开碗。”他说。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这客官好不晓事,你走你的,我做我的。”
    “换一只手!换一只手!”众下注者,见这模样,自觉必有缘由,立即哄闹起来。
    那老者着了忙,一手护住碗,一手抓起葵花子,说:“今日不来了,今日不来了。”说完,就想走,被龙应奎一手挡住。只是没想到,这疯老头虽然疯疯癫癫的,但身手却十分敏捷,只见一个闪身,如飞一般地去了。惹得大家一齐喊打喊杀起来。
    “哈哈哈!”围观的人大笑起来。
    几个下注者围住龙应奎,敬佩之极地问:“客官,这里倒底有什么缘故?”
    “不知道!”龙应奎不想答理他们。
    “怎么不知道,客官一定知道。”
    “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龙应奎一口回绝道。他不想再去理会这些俗人,自顾自地走了。
    龙应奎做了这件事之后,转入五步街,来到兰陵双清楼。他先要了几碗酒和几斤羊肉,自斟自酌信目打量起来。他只是来此看看,或许在此他能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另桌只有几位闲客。他独自饮了一会,唤来酒保,问这儿可有如此这般的事情?酒保不听则已,一听笑了起来,说:“是我家馆里先生,就在隔壁。”龙应奎也不说什么,又喝了一会儿酒,独自往旁院走去。
    敷施见突然走进一个人来,立即走了出来,见是陌生人,便有些不快。责问道:“这是人家后宅,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龙应奎一手挡开他,也不理睬,敷施自然不是他要找的人。孩子们见有人来,拥了出来。龙应奎一眼就看见了敷纹,身板虽黑瘦,却是铜浇铁铸一般。他一把抓住孩子,孩子挣扎着。敷施一见就变了脸,十分恼怒地喝道:“哪来的混怅东西?怎么这样无礼!”院中的吵闹,使店中客人拥了出来。龙应奎便放了手,心中知道就是她了。他问:
    “你是这里的先生?”
    “什么东西,——出去!”
    龙应奎没听见一样,继续问道:“这是你女儿?”
    “你这人怎么了?难道要叫人来赶你走不成!”
    龙应奎依然不动声色,自然更不会表露自己。只对众人说:“好个灵俐的孩子。”说完哈哈一笑,走了。
    他走了,敷施却楞在那里:怎么平地里蹦出这么个天煞星来?
    这些日子,侍御史赵成没有闲着。当单膺白从凌锋别馆将龙应奎告知他的话禀报于他时。这时,他已将敷施的身份查得个一清二楚,这个敷施,不是别人,就是当年燕太子丹的门客高渐离。
一卷、五、广陵散
            五、广陵散
    秦王嬴政这几天心情异常烦躁,大将李信、蒙恬伐楚,打了败仗。以如此威武之师,没能取得胜利,真叫他始料不及。盛怒之下,他把李信革了职,再请老将军王翦出山。没想到这老头推三阻四的,反正什么事都不顺利。看到大王如此不愉快,佐弋恒征建议大王不如去九(山凶八攵,上中下)山去打打猎,也遭到他的训斥。好在御史大夫冯劫向他禀奏:御史中丞德和侍御史赵成发现了高渐离的踪迹,只有这件事,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当年燕太子丹(他的青梅竹马的朋友)门下的荆轲、田光、樊于期、秦舞阳、高渐离,就只剩下他一个了,他又来到咸阳,他到底想干什么?秦王政冷冷一笑,想:“好啊,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他让德把这件事做好,一定要将那高渐离活着带到他这里来。他倒要看看高渐离到底什么样子?就是三头六臂他也要看看。
    那天,不速客龙应奎的突然出现,使敷施,不,高渐离,感到事态严重。他本想带敷纹离开咸阳,远走别邑。但又感到那不速客不象是秦国的暗探,自己一旦离开咸阳,太子丹、荆轲以及那些死难的人就算是白死了。正踌躇间,德和赵成却再也没有给他机会了。
    这一天,赵成和单膺白按德的指示,带着傅仰三来到兰陵双清楼。这次傅仰三的来到,不是为了弹琴,他是赵成请来看一出戏的。进得雅室,只见那天摆着“凤凰来仪”名琴的案几上,今日放着一张筑。虞丘台看见侍御史大人到来,自然出迎。赵成叫他坐下,说:“听说那次‘雅琴盛会’弦崩之事,甚感有趣。今日我又请来傅先生,为我们击筑一试,你看如何?”虞丘台陪着笑说:“这极好。”
    “有请敷施先生。”赵成对单膺白吩咐道。
    不一会儿,敷施便和单膺白一道走进雅室,一改往日卑微。赵成对他一作揖说:“不知先生善击筑否?”敷施答:“略知一二。”
    “我们听傅先生为我们先击一曲如何?”
    傅仰三便在案前坐下,左手按弦,右手执竹尺击筑发音,乃歌一曲。歌曰: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时,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赵成叫傅仰三特意弹的一首越地情歌,在这里弹给敷施听,自有揶揄的意味。
    “先生以为如何?”赵成看定敷施问。
    “妙则妙矣,然,未得尽善。”敷施笑答道。这一说,倒让傅仰三一头雾水。
    “傅先生,你是乐中高手,宫、商、角、徵、羽,六律六十调,这些我们就不去说了。你难道没感觉到,五音音阶间,似乎还有不尽的玄妙。我常闻民间用变徵、变宫二个加音,使这旋律更加丰富,使那音乐更富表现,他们是用那种七音来表示的,我觉得……”
    “这不是大家正在做的吗?”傅仰三翘了翘嘴唇说。这在他已不是新事,也是他常做的。
    “又比如,天有燥湿,弦有缓急,宫商移徙不可知,我们常用“和”来调声律,是不是这样?”
    “正是。”
    “其实,声和律的不谐和处甚多,我实在无法去解决它,但我曾在民间听到过一种叫卧箜篌的乐器,好象能做到一点旋宫转调,那表现就深刻复杂得多了,我吸取了它那种好似平均的音程……”
    “难道还能这样?”傅仰三似乎不大明白,也不懂,这在他看来简直是离经叛道。
    “我也说不清,”敷施恨不得把多年的所得一气说完,说道,“这只是感觉,说不清。但我想,艺术的痛苦恰恰就在于此,你想表达,却表达不了;你能感觉,却无法表达,手段太贫泛了。再就是我认为,乐一入雅,往往就死了。其实,粗糙点,带点小瑕疵,不完善的民间音乐,活生生的,那才是真正的仙乐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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