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军命。
因玉珠是个女儿家,那些汉子们不好跟着她,这才偷得闲从府里溜出来喘口气。
成州地处西北边疆,往西多是外族,街上风情便带有浓郁异族风味,时不时有深目高鼻异族人经过,衣着打扮也与汉人有异。街上百姓显是见惯了,面上并无异样,更有摊上卖货小贩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叽里咕噜鸟语来。
玉珠走了一段,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复又折回来准备回何府。才走了几步,忽听得身后一阵急促马蹄声。她正要走到街边让路,身后那人却陡地发出一声怪叫,那声音听在耳中竟有些熟。
还待再想想,那人早已飞一般地跳下马来,一把拥住玉珠肩膀,哈哈大笑道:“玉珠,果然是你。”他原本就手劲儿大,人又激动,这一揽之下难免失了轻重,玉珠被他拽得险些摔一跤,一个趔趄倒在他身上。李庚见了,原还打算拉她一把,手伸到半空中又停下,笑嘻嘻地瞧着玉珠倒在他怀里,一副享受神情。
“你——”玉珠手忙脚乱地站直了身子,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却又不知怎么骂才好。
李庚却只一脸傻笑,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地道:“大早上就听说京里来了个不得了女大夫,我就猜是你,果然被我猜中了。你怎么这时候来边疆了,顾家那小子不是说能照顾好你么,怎么照顾到西北来了?他若是没本事,就换我来。”
他咋咋呼呼地大声说着话,也不管街上人来人往。好在成州民风开放,似他这般咋呼人不在少数,路人只瞧了两眼,并未多加注意。饶是如此,玉珠还是窘迫得很,赶紧拉着李庚逃得远远。
到了何府门口,马上有人迎出来,先朝李庚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李校尉”,又朝玉珠道:“秦大夫可回来了,方才孙大人唤你不在,还道您在外头迷了路。如今外头甚不太平,您万事小心些。”
李庚笑道:“有我跟着,怎会有闪失。你们就是喜欢大惊小怪。”说着,也不理会他,拉着玉珠进了门。何府正院大厅里依旧坐满了人,七嘴八舌地不知在讨论些什么,见李庚过来,都笑着点了点头。
李庚一改之前嬉笑之色,正正经经地和众人打了招呼,又问起何将军病情。一旁有人终于忍不住笑道:“李校尉不是和秦大夫一道儿过来么,怎么不问她,偏生问我们这些外行人。”说罢,又不无揶揄地看了眼玉珠,面上难掩取笑之色。
李庚侧脸瞧了玉珠一眼,见她面上微露不悦之色,心中黯然,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笑道:“故人相见,一时忙着寒暄,倒忘了这茬。”他面上一片坦荡之色,倒让原本想要取笑众人无话可说,看了看二人,都只笑笑,再不说话。
玉珠和众人点头示意,尔后告辞退下,回头再去探看何将军病情。
其实何将军这边一直有张胜守着,又有何夫人寸步不离地伺候,玉珠实在插不上手,问了几句后,复又回到自己房里休息。何府里下人不多,难免招待有所不周,玉珠在屋里寻了好半天,也没找到一壶开水,只得自己去厨房找水喝。
走到半路上,又被先前一直候着那两位老大夫给逮住了,拉着她在院子里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阵话。这两位大夫求知若渴,不厌其烦地问起开腹手术事宜,玉珠也耐着性子一一解答,罢了,又建议两位去衙门里寻个仵作仔细查看。
二人又问起用烈酒清洗房间原因,玉珠说是消毒,又解释说空气中存在着许多肉眼看不到病菌,若是不慎感染伤口,极易引起伤口溃烂,更严重甚至导致病人死亡。那二位却是听不懂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问道:“既然瞧不见,那秦大夫是如何得知?”
玉珠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想了半天,只得又将当初那套“师父”理论拿出来凑数,还怕二人不理解,又继续道:“二位久在军中行医,想来常处理外伤,敢问二位,成功者几数?”
二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一阵,方小声问道:“能有五五之数便是大好。”
玉珠又问:“二位难道不曾想过,有时候伤者明明伤势不重,为何救治无功?”她见二人顿作思虑之色,也不等他们回答,紧接着又道:“二位大夫所用刀具可曾消毒清洁,每次用过后是否都用开水煮过,亦或是用火拷过?”
两人讪讪回道:“战场之上,争分夺秒,哪有那么多时间做这些无用之功。”
“非也!”玉珠正色道:“这一道小小工序,便联系着千万人生死。战场上伤口来不及救治,常有溃烂,若不将伤口清理干净,必将祸及他处。同理,若是大夫所用刀具不洁,势必祸及其他伤者。二位仔细回忆,军中是否常有伤兵角弓反张,痉挛窒息而亡,此正乃受感染症状。”说到此处,玉珠更觉事态严重,赶紧朝二人告了罪,急急忙忙地去寻孙大夫商议。
孙大夫到底从未在军中任职,亦并不清楚此事,听得玉珠说罢,亦顿觉事态严重,沉吟一阵,又赶紧唤人去请军中副将前来议事。
副将姓陆名登华,是个憨直汉子,听得孙大夫说罢,他早已脸色煞白,怔怔地发了半天呆,才喃喃道:“孙大人意思,是说我们军中那些伤病而死士兵,倒有大半是死在了我们自己手里。”
孙大夫一时语塞,实不好再多说。换做任何人,得知真相只怕也不好受,如今能做,不过是亡羊补牢。
如今何将军尚卧病在床,军中之事陆副将也不好自专,赶紧又唤了参军和几位将领过来,将此事详细告知。诸人听罢,脸色都十分不好看。不过大家也知道事关重大,赶紧向孙大夫请教处理方法。
孙大夫道:“如今之计,唯有速将所有军医一并唤来,仔细叮嘱,日后行医时,多加小心即可。至于消毒所用器具,方才我这徒弟也说了,或是开水烧煮,或是烈酒浸泡。具体事宜,还请将军以文书形式下达,以防万一。”最怕还是那些军中大夫自持行医已久,不把孙大夫话当回事,且军中无人监管,若无军令压着,怕是他们说一套做一套。
陆副将听罢,与众人商议了一阵,便速速下了令,罢了,又恭请孙大夫和玉珠等人到军中向诸位大夫传授经验。孙大夫推辞不过,唯有应了。
西北局势
镇北将军府
李庚才进府门,就闻到一股浓烈酒味,往里再走几步,味道愈加浓烈。军中有令,礼饮三爵,非庆典祭祀不可饮酒。将军府除了卧病在床何将军,就只有一群妇孺,怎会有人饮酒,除非是——有人偷饮!
李庚眼一眯,目中微露厉色,快步往里院行进。越往前走,那酒味愈浓,李庚面上神情就愈加冷冽,偶有下人从旁经过,瞧见他脸色,都吓得一动不敢动,哪还敢上前去招呼。
就这么一路冲进内院,才发现院子里站了一大群人,陆副将和玉珠也在,人群中央却架着口大铁锅,铁锅上头置放着大木桶,那木桶却与寻常木桶不大一样,上头钻了个眼,插了根大拇指粗竹管,正由清亮酒液从里流出来,那浓烈酒香正是出自于此。
李庚自然不会认为陆副将和玉珠这么一番折腾只为了酿酒解馋,但他还是笑嘻嘻地凑到玉珠身边去,小声问道:“不是说和孙大人一起去了军营么,怎么这会儿倒有时间酿起酒来?”
玉珠回头见他,顿时生出恶作剧心思来,朝他笑道:“是我千里迢迢从京里淘来酿酒方子,这才出了第一壶,要不你也来尝尝。”她虽竭力地作出一派正色,可眉梢眼角笑意却出卖了她,李庚心知肚明,却不点破,笑着应了。
旁人都只当看热闹,马上就有下人添了碗酒送上来。李庚接过了,低头闻一闻,果然酒香四溢,倒不似有什么陷阱,再瞄一眼众人神色,多翘首期待,却也没有幸灾乐祸意思。他心中微定,心一横,仰首满口饮下。
这酒一进喉他就发现不对,犹如一道烈火直冲而下,直烧得他身上血都滋啦啦作响,那种灼热和辛辣只烧得他险些喘不上气,脑子里轰一声,尔后一瞬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身畔众人还在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他也听不清。过了许久,浑身上下感官才恢复,热意从脚底猛地渗上脑门,头似乎有千斤重。
“李校尉,你没事吧。”一旁有个同样穿着校尉军服人问道。
李庚努力地眨了眨眼,朝那人笑笑,“没事,没事,好酒,您也试试。”说罢,将手里酒碗递给他。李庚喝酒不上脸,便是脑子里早已晕晕乎乎,脸上还是一派自然,黝黑面孔上甚至连一丁点汗水都没有。
那个校尉见李庚并无异样,不疑有他,回头朝众人笑笑,道:“秦大夫不是说这玩意儿要拿来消毒么,还真能喝呀?”说着,已经弯腰舀了一碗,丝毫没有犹豫地仰首喝尽。
“啊噗——咳咳——”只听得一阵惊天动地咳嗽声,方才那校尉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喉咙吐着舌头大声地不停咳嗽,一片咳还一边翻白眼,脸上也涨得通红,说不出地狼狈。李庚见状,解气地哈哈大笑起来,只笑了两声,笑声就渐渐低下去,很快地就倒在了地上。
“李校尉,李校尉——”众人还道他出了什么岔子,只吓得赶紧去扶。玉珠在一旁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肚子一个人乐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边上前一边断断续续地解释道:“别…别怕,只是…醉了…睡一会儿就不碍事。”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发现大家都出了一身汗。
因是用烈酒再蒸馏,再酿出酒精含量便高了许多,玉珠打算直接用来消毒,比之前用烈酒要有效得多。但大伙儿似乎对这东西兴趣浓厚,见李庚只喝了一碗就醉倒在床,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地想要尝试,最后还是被陆副将给赶了回去。
晚上孙大夫从军营回来,玉珠便和他说起此事。孙大夫略一思索,便点头应允,只是格外地跟陆副将叮嘱了一番,要千万管好此物,绝不能流入军中,以免饮酒误事。
何将军暂时脱离危险,但要恢复尚需时日。前线却不时传来战况,又有两城失守,成州城内一时人心惶惶。
第二日大早,李庚便领兵去了北面七元关镇守。玉珠得知消息追出来时,他早已出了城。站在成州城墙上,看着渐渐远去队伍,玉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边关形势愈加严峻,若留在此地,只怕是有危险。待玉珠回来后,何夫人便说起要派人送他们三人回京事。玉珠不好贸然答应,只说先回去问孙大夫再作决定。也就耽误了半天时间,到下午时,又有消息传来,说是长州关被匈奴人占下,回京道路却是断了。
一时间,玉珠也不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虽说回不了京,但成州城里好歹还算太平,四周都是军队,想来并无性命之忧。但见众人面沉如水,玉珠才依稀觉察出些许不对,也许,成州也并不安全。
时至今日,便是想得再多也于事无补,玉珠回了屋,沉默了一阵,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主动找到陆副将,要求去军中看病。陆副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军中全都是大老爷们,习惯了粗言俚语,且常有血腥场面,玉珠就算胆子再大,到底是个女儿家,如何能见那场面。
既然去不了军营,那便只有在城里帮忙。将军府里都是些日常琐事,她左右是帮不上,只得去城里医馆看看,在里头寻了个看病活儿,算是略尽绵力了。
虽说不断有战败消息传来,但成州城里还算安稳,毕竟这是西北边疆最大一座城市,匈奴人便是来了,没个三两个月也攻不破。
七元关那边也偶尔传来李庚消息,他作战甚是英勇,这些天来歼了不少敌军,却是近期来少有捷报。又过了半个多月,一直黯淡西北军报终于有了些起色,先前被攻占非川、大震二城收复,又有好几座重镇亦重归我手,只是长州关仍被匈奴霸占,往来京畿要道被阻,粮草运输都只能绕道。
这些消息让终日乌云密布成州城终于明朗起来,玉珠在城里也敏感地察觉了百姓们变化,往日随处可见惶恐不安也都渐渐消散,集市上也慢慢热闹起来,还有陆续粮草从周边城市送达,街上一片喧嚣。
玉珠从医馆里回来,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和她打招呼。自从她给何将军开腹疗伤后,他们一行人就备受关注,尤其是玉珠,因她是个年轻女子,起初旁人都只远远地瞧着,后来见她无甚架子,人又和气,才渐渐接近了,再到后来,每每见了面,总要亲热地招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