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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同伴冷冷地骂了他一声,从树上跳下来,盯着玉珠看了半晌,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问道:“你是谁?”
玉珠便再迟钝,这会儿也发现不对了,没有谁家的猎户会穿成面前这样,一身劲装,脸上还画着诡异的油彩,这装扮,倒像是军队里的斥候。一念至此,玉珠赶紧无辜地看着他道:“我只是路人,在山里头迷路了,还请大哥指点明路让我出山去。”
那人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她。一会儿,树后面又跳下另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来,脸上也同样画得花里胡哨,几乎看不清长相,只从轮廓中可依稀瞧见此人年纪甚轻,不过十岁的模样。
“路人?路人能找到这里来?”那年轻人喝道:“小丫头你当我们是傻瓜呢,这大游山方圆数千里,你旁的地方不去,偏偏寻到过山风的山头上来。也亏得我们老大英明,非让在这里设了个关卡,要不,还真让你这丫头给溜进来了。”
过山风!玉珠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她原本以为遇到了附近驻扎的军营,想着只待表明自己的身份就能脱身,可过山风这名号一听就是个土匪窝,如今陷在此地,鬼晓得要遭遇到什么。玉珠的脑子里顿时显现出上辈子看电视时出现的土匪镜头,一时又惊又怕。
那年轻人见玉珠脸上惊慌失措,更觉自己猜得没错,和冷脸同伴使了个眼神,就要过来拽玉珠的胳膊。玉珠吓得往后连跳好几步,睁大眼睛瞪着他,喝问道:“你想做什么?”说着,手往腰间一摸,将匕首掏了出来,想要指着那两人喝骂一番,但脑子一转,心知自己这当口就是握着长枪大炮也不一定能占了便宜去,遂又将匕首掉了个头,老老实实地将匕首递了过去。
那年轻人见她这番举动,差点笑破肚子,连匕首也不接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哆哆嗦嗦地道:“哈哈…这丫头…真是太…太有意思了…七哥…你说呢…”
冷面男子毫不客气地抬脚踢了那年轻人一脚,年轻人顺势一滚,伸手将玉珠手里的匕首接下,同时手里不客气地在她腰间袖中摸了一把,掏出了玉珠一直藏在身上的药材,“这是什么?”年轻人嘴里问道,却不等玉珠回答,自己先开了油纸包,“药材?治什么的?”
玉珠老实答道:“一包治刀伤的,一包治跌打的,还有一包是外用药。”
“你是大夫?”冷面男子盯着她,目光中难掩怀疑。
玉珠心中一动,赶紧点头,“是是,我是大夫。”
“就你这么个小丫头还做大夫,不怕笑死人了。”年轻人笑嘻嘻地从地上站起身,拿起缴来匕首上下查看,当看到匕身上的花纹时,脸色一变,手中一动,那匕首就架在了玉珠脖子上,森森的寒意渗得玉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匕首你哪里来的?”年轻人问,脸色冷峻。
玉珠不敢撒谎,老实交代道:“问别人要的,一路上到处都是匈奴人,拿来防身。”
“这是军里的东西。”
玉珠点头,“是西北军营的校尉所赠。”
冷面男子目中眸光一闪,“你是军医?”
玉珠道:“非也,我原在宫中太医院当差,后辞官在京里同仁堂坐堂,因镇北将军何大人病重,我与太医院令孙大人一通奉召来军营为何将军看诊。如今何将军痊愈,我和孙大人经新平城回京,途中遇匈奴人夜袭,混乱间□坐骑中了箭,这才到了这里。”
“太医?就你这小丫头还敢自称是太医,怕不要让人笑掉大牙。”年轻人一脸不信,在世人眼中,大夫都是年纪越老本事越大,能进宫做太医的,想必都是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玉珠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着也跟太医联系不到一起。
“阿志——”冷面男子打断他的话,将他手里的匕首拿过来仔细看过了,抬头道:“先将她带回去再说,如何发落还要看大哥的意思。”说罢,他将匕首别在腰上,朝阿志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走在了前头。
玉珠乖觉,不待那个叫阿志的过来推,自个儿主动地跟在了冷面男子的身后,还主动要求道:“要不要蒙块黑布什么的,省得我瞧见进山的路线?”
阿志听罢,又捂着肚子笑了一阵,一边笑还一边道:“小姑娘,你怕是戏文看多了罢,还蒙眼睛。这山里头兜兜转转的,便是领着你走十趟你也记不住。蒙着眼睛做什么,难道还指望我们兄弟俩背着你走。”
玉珠闻言抖了两抖,嘿嘿干笑了两声,摸摸脑袋,不再乱说话。天晓得,蒙上黑布故弄玄虚,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怎么到了这会儿都对不上号了。这群土匪到底要抓了她做什么?玉珠连想都不敢想。
那个叫阿志的倒是没浑说,二人一前一后地押着玉珠在山里东兜兜、西转转,没两下,玉珠就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玉珠的肚子饿得咕噜噜响了好几回,三人这才算是到了地儿。
以玉珠看电视的经验,这会儿进了寨子,定是被押上大厅,上头端坐一位大土匪,底下围坐一群小土匪,一伙人对着她严加审问的。可没想到,进了寨子后,阿志将她领到一处小院,开了东侧边的房门,让她进屋歇着,然后就匆匆地走了,再不见人。
玉珠在屋里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又隔着窗户对着外头院子仔细打量了一番,不敢出门。这院子极小,布局也十分地随心所欲,远不及她在京城时所住的那个院子。庭院里种了些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一看就是未经修正的,乱长一气,窗口有一棵大树,倒是枝繁叶茂,将阳光遮挡了大半,屋里也格外阴沉。
她肚子饿得很,偏生屋里头又没有吃食,只得将桌上的茶水一通猛灌。才喝了一肚子水,门口忽然有人敲门,玉珠赶紧上前去开门,却见一个大婶端着一大碗面条进来了。
“姑娘饿了吧,”大婶笑道:“阿志刚才才跟我说寨子里请了个大夫过来,还没吃饭。可这会儿又还没到饭点,我就先下了碗面端过来,快过来吃,我还在下头埋了鸡蛋呢。”她一边说话一边用筷子搅了搅面条,果然从碗底搅了个黄灿灿的荷包蛋出来。
玉珠正饿得慌,虽是寻常的面条鸡蛋,这会儿在她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可爱。朝大婶甜甜地道了声谢,就不客气地抱着面碗坐回椅子上呼噜噜地吃了个干净。偌大的一碗面,她风卷残云也就一眨眼的时间消灭了,罢了,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顶不好意思地朝大婶笑笑。
大婶却是一脸欢喜,笑道:“姑娘胃口真好,咱就喜欢能吃的,上回寨子里来了个官家小姐,也是我送的饭过来。哎哟我的天老爷,那小姐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每顿就喝点汤,还整天挑三拣四的,一会儿这个不好,一会儿那个不好,直把我们一大群人折腾得够呛。我就说嘛,以后就是抓人上山,也不能抓那样的娇小姐,太难伺候了……”
玉珠被她说得真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了。
这大婶甚是健谈,拉着玉珠东拉西扯的,一会儿问她哪里人,一会儿又问她许了人家没有,怎么流落到了这里之类。玉珠也不瞒她,能说的都说了,左右她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便是他们要勒索,想来也不会狮子大开口。
那位大婶套了这么多话,心满意足地跟玉珠告了辞,临走前,又笑嘻嘻地让她好生歇着,旁的却是什么都没提起。
玉珠平心静气地在屋里想了一阵,觉得靠自个儿一个人偷偷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索性死了这条心,暂且在这寨子里住下,左右他们也不缺她的吃喝,走一步是一步,逃走之类的,想都不要想了。
如此一来,她心中大定。昨晚上闹腾了一晚没闭眼,这会儿正好还能休息一阵。玉珠拍了拍床板,被褥还算厚实松软,满意地关好门,和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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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阿志听到大婶回话,顿觉不敢置信,“那丫头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睡觉去了?”
大婶笑道:“可不是,我让她好生歇着,她就去铺了被褥睡觉去了。倒是个难的心宽的,寨子里抓过这么多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她这样镇定自若的。你说她是太医?还别说,我还真有点信了,若不是在外头见惯了大场合的,能这么淡定么?”
阿志摸了摸下巴,有些坐不住,“要不我还是过去瞧瞧。”
大婶一把拽住他,“人家小姑娘在睡觉呢,你跑过去像什么样。不是说等老大来了再定夺么,你现在过去也问不出东西来。”
“大哥和三哥得明儿才能回呢。”阿志有些郁闷,“那小丫头瞧着不过十六七岁,说是个学徒倒也罢了,竟然敢说自个儿是太医,也不嫌臊得慌,脸皮太厚了。”说罢,也不管大婶怎么劝阻,非要去那边去查看个究竟。
误会
阿志不信邪地去玉珠所住的院子转了一圈,只见大门紧闭,窗户也都关得严实。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阵,只听见屋里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那丫头还真没心没肺地睡得死沉,阿志只觉不可思议,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去敲门。
玉珠安安稳稳地一直睡到申时,一起床就见先前送饭来的大婶抱了几件衣服过来让玉珠换上。虽说衣服料子不算好,但比她身上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的衣裳还是好太多了。玉珠也不客气,笑着朝大婶道了谢,收了衣服去屏风后换上。
因天色尚早,玉珠实不愿再在屋里头傻坐着,便问大婶是否能在附近转转。大婶也不拦她,只叮嘱了几个不能去的禁地,让她留神些不要乱闯。
早先过来的时候,玉珠规规矩矩地不敢乱看,这会儿才算是有机会好好打量这座山寨。寨子建在半山腰上,因依山而建,各处高低便有不同,只有中间一条小路通达四处。那条路极窄,狭小处仅可容两人同行,每至拐角处还有巨石作屏障,玉珠虽不懂军事,但也估摸着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莫过于是了。
因大婶之前有叮嘱,玉珠也不敢乱走,只在中间的演武场里转了转,见天色渐暗,便欲回房休息。才转过身来,就瞧见阿志和一瘦高个儿大汉说说笑笑地朝她这边走过来。阿志就不说了,那高瘦高个儿却是越瞧越眼熟。
玉珠一脸狐疑地盯着那人看,那人也瞪大了铜铃眼狠狠盯着玉珠,场面十分诡异。一旁的阿志看着,不知这二人搞什么鬼,甚是摸不着头脑。
“啊哈——”那瘦高个儿猛地一拍手,终于想了起来,跳起来指着玉珠大声道:“你…你是上回青丝巷里救人的那个小大夫!”玉珠被他吼了一嗓子,却是被提醒着想起了旧事,认出了此人,蹬蹬地往后退了几步,惊道:“你是…老杜?”
面前此人可不就是当初她在青丝巷开医馆时曾劫持过她的匪徒之一,当日顾咏设计将他们送走,伺候便再无这些人的音信,没想到竟在此地落草为寇。时隔一年多,再度相见,玉珠亦不得不感叹真真地人生何处不相逢。
“五哥你认得她?”阿志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
“认得,怎么不认得,这小姑娘可不得了,本事大,胆子也大。”老杜哈哈大笑,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上前亲热地拍了拍玉珠的背。只可怜玉珠身单体薄,怎受得住他那蒲扇般的大掌,只被拍得站立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心里头不免腹诽,当初在青丝巷的时候,就见你喊打喊杀,怎么不见你这么亲热。
“你大哥和四哥的命都是她救的,当时情急,也没来得及好好谢她,前些日子大哥还念叨过呢,没想到,念着念着,竟然还真把人给念回来了。对了,小大夫,你怎么来的俺们寨子。可是被京里那些狗官逼的,无妨,日后你就在俺们寨子里住下,谁要敢对你不敬,那就是跟俺老杜过不去,俺替你打耳光子抽死他……”老杜滔滔不绝地朝玉珠夸海口,玉珠只回头瞧了瞧阿志,没说话。阿志马上朝她讨好地笑。
晚上老杜邀玉珠去大厅里吃饭,一路上不住地向诸位介绍玉珠的身份。这一年多来,诸人早从他口中听说当初闯荡京城的经历,也晓得故事里那位神通广大的年轻大夫的,这会儿见了真人,却忍不住还是唏嘘感叹,更有不客气的,径直上前来寻玉珠看病了。
玉珠早想着怎么与诸人打好关系,以便哄着他们送自己回去,这会儿当然不会推辞,当即在饭厅里搭了个桌子,给众人看起诊来。过山风的土匪们虽不缺吃喝,但到底常年待在山里头,寨子里也没个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