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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子是她贴身近侍,最是晓得她的心意,一路小跑过来,笑道:“夫人,奴婢才从那边过来。”
吉永夫人道:“家里怎么样了?”
恭子道:“这几日修好了几间屋子,已经可以住人。”
张夫人冷笑道:“我们搬走。阿慧回来问为什么要搬,都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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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又做了一回狗腿,不须别人教她,带着彩云跟两个管家到那霸逛去了。那霸港口正是琉球一年最热闹的时候,许多土人正在朝贡船上搬运粮食清水,李家跟张家都有船同去,两家都摆着摊子收购干货海菜,张家的米铺门口挤着许多头顶货物的妇人。紫萱一路行来,都有人指着她窃窃私语,虽然琉球土语她听不大明白,也晓是不是什么好话,心中极是郁闷,赶着进了门到后边歇息。
紫萱坐定,想到方才人家不晓得怎么编排她,忍不住抱怨道:“俺爹娘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坏人都叫俺做!”
底下众人都掩嘴而笑,娇滴滴的大小姐撒泼,好似豆腐跌到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人能奈她何?紫萱自家也晓得这个道理,当出手时绝不手软。然晓得人家背后必有说她,多少不快。
彩云晓得她的心思,取来一坛酒道:“小姐,时候想是到了,俺们开坛瞧瞧?”
紫萱就把烦恼丢到脑后,笑道:“快瞧快瞧,若是使得,叫人捎几坛与九叔吃。”
管家取了小木锤来敲碎泥封;一般浓郁的酸甜香味飘出来,满室皆香。狄家酿各色果子酒最是拿手,琉球地处亚热带,果子最多。甘蔗椰子葡萄之类,都能拿来酿酒。这一坛却是芒果酿,守铺子的管家狄得利送了一盘洗净的杯子来,倒了几杯,笑道:“好吃呢,俺们上个月忍不住就吃了一坛,酸甜适口,小姐们吃最好。”
紫萱取了一杯在手中细看,酒汁微黄,带着芒果特有的甜蜜香味,吸到口内又凉又酸又甜,比不得葡萄酒微涩,却是像果子汁多些,她忍不住一饮而尽,笑道:“比南洋土人酿的好吃多了。得利叔,这个酿了多少?”
狄得利道:“头一回酿,怕坏了,只得二十小坛,椰子酒多些,有五十坛。”
紫萱亲自动手,又倒了一大杯,捧在手里慢慢吸饮,眉开眼笑道:“送一半家去,那一半留给九叔和舅舅。”果酒入口甜丝丝的,然后劲不小。紫萱一时贪嘴吃了三大杯,就觉得头晕晕的,又觉得热。
彩云一边抱怨一边扶她到院中吹风。院中种的几株香蕉,正开着紫花,挂着一圈一圈青绿色的果实,看着怪讨人喜欢的。紫萱在树下转了数圈,笑嘻嘻道:“俺却有些不知足,想吃桃子呢。可惜俺们家的桃子林叫白衣贼一把火烧光,却不晓得琉球桃子长得好不好。”想到那一年她合母亲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紫萱抚着蕉叶低头不语。
提到白衣贼,彩云也有些伤心,抬头看天。琉球的天空又高又蓝,云朵就合银子似的白的发亮,一群海鸟发出响亮的声音,扑扇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这却是像有船靠岸的样子。
狄得利就道:“小姐,俺到港口看看去。”
紫萱还在沉思,彩云挥手叫他自去,走到小姐身边劝道:“其实叫白衣贼烧去的人家不少,为何老爷就不肯再建呢?”
紫萱苦笑道:“爹说去了白衣贼还有青衣贼黄衣贼,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若想安居乐业要寻一个乐土。可惜俺们在南洋转了一圈,也不曾寻到乐土。就是这琉球地方偏僻,然居住了这些时候,相与的都是些什么人家?”紫萱看向门外。
张家的木屋门帘上写着软软如肉虫的“吉永”二字,海风吹起布帘,可以看见几个倭人男妇在柜边点头哈腰在称称数钱。紫萱看不惯倭人奴颜婢膝的样子,厌恶的扭过头。
一行人从港口方向过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夹在当中,穿着深黑色的倭服,衣裳上使黑圈圈着一朵白花,一边走一边笑,却似鹤立鸡群般。紫萱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人穿倭服可惜了。
那个少年本是要进对门的,看见院子中的紫萱,掉过头走近了笑道:“狄小姐。”
紫萱一听他那夹生的松江味中国话,就晓得他是张公子,忙施礼笑道:“张公子,从倭国回来啦?”
阿慧笑嘻嘻道:“是呢,紧赶着回来了,你哥哥呢?”就向她院里看。
紫萱道:“家兄有事不曾来,只我一个,张公子有事家去寻他。”施了一礼就要回屋。
阿慧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举止极是斯文,想到传说她敲了人家一砖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紫萱是头一回合陌生男子说话,叫他这一笑,顾不得那些扭扭捏捏的规矩,睁大了眼瞪他,恼道:“笑什么?”
她杏眼圆睁的样子好似被惹恼了的小猫,越张牙舞爪越是招人喜欢,阿慧忍不住大笑。
因他笑的甚是可恶,紫萱本来敲他一拳,想到他终不是明柏哥不好动手,恨恨的回屋去了。
阿慧走到门边掀门帘,侧过头看狄家的院子,正看见紫萱杈着腰气呼呼一步跨了三级台阶,裙带被门边一盆茉莉花枝刮住,却是一头栽进屋里,他靠在门边大乐,笑得喘不过气来。
满子从门帘后探头看见,用日语低声道:“哥哥,她很可爱么?”
第二十章 初见(下)
第二十章初见(下)
慧少爷笑道:“你不觉得她活泼泼有趣么,狄家两位公子都有些儿迂,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位拍砖头的小姐来?”说完了还是笑。想是他的笑声叫屋里人听见,里边立时丢出一个杯子,“乒”一声摔在院中的石板上,兴高采烈的粉身碎骨。
阿慧还要笑,满子嗔道:“哥哥。”拉着他进屋。
紫萱丢了一个玻璃杯,还是恼怒,拍案道:“倭人可恶!”想到方才她跌个大元宝,说不定连裤子都叫人瞧见,又羞又怒,脸上飞起两片红霞,捂着脸咬牙切齿叫“可恶!”
彩云一边替她理衣裳,一边好言劝她。谁知张家人偏不消停,过了一会慧少爷就使人来请狄小姐:“我家运了许多大米来,还请狄小姐过去验验,才好装袋运到府上。”
这是要看她的笑话了,紫萱摸摸脸上还发烧,她天生不服输的性子,偏不肯让人小瞧了她,叫彩云打盆水来与她洗过脸,又把衣带小心结在丝绦的比目玉佩上,她才把袖子拉下来,试走两步,问彩云:“这样可使得?”
她方才跌的那一跤和小妞妞果然是亲姐妹,彩云掩着嘴笑道:“小姐,你爱怎么走就怎么走,谁敢笑话你,使砖头拍他!”
紫萱横了她一眼,恼道:“你也笑话我,以后拍砖叫你去!”气呼呼迈了两大步,到底慢吞吞出了门。
张公子却是换了明人妆束,穿件青绸衫,头上网巾青带,脚下白袜丝履。这一身甚是顺眼,衬着他那一双顾盼神飞的凤眼,手中的白折扇。紫萱觉得自己仿制是站在苏州哪个巷子里,正好撞见一位浊世佳公子。只是这位公子的笑容极是可恶,把那一点点顺眼都磨完了。她带着管家并婢女走到张公子数步远处,微笑道:“有劳张世兄久候。”
照理说世兄比公子亲热些,偏叫紫萱说得好似隔了三千里般远,阿慧晓得这位主儿是恼他呢。他心里却是有些后悔,也端正还礼,笑道:“小姐这边请。”就在前边带路。
到了港口,要过那长长的跳板。慧少爷拉起衣衫下摆走了几步,想到女孩儿们走不了这个跳板,急忙回头。谁知紫萱就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他这一回头,二人正好脸对脸,四目相接,阿慧只觉得狄小姐一双圆溜溜、又黑又亮的杏眼,一眼看去看不到底。此时这双眼睛瞪着他,生气勃勃,又招人喜爱。
他见过的女孩儿们,要么就是他妹妹满子这种极是温柔听话的倭国女子,要么就是他几个堂表姐妹。松江的女孩儿都有娇骄二气,不论高不高兴,都娇滴滴喊你“慧哥哥”,恼了纵是背后咒骂,当了人面偏要扮出一副哭哭啼啼的可怜样来。比不得眼前这个女孩儿喜怒都摆在脸上,要么丢你砖头要么扔你杯子。却不晓得将来谁娶了她家去,极是有乐子瞧。他这般想着,心中却是一动,就把她放在心坎里。
紫萱叫他看得不耐烦,屡次以目示意,偏他不晓得动弹,却是耐不得了,使手指头顶他后背道:“张世兄,有这么看人的么?”
张世兄脸上微红,笑道:“不好走呢,叫他们把两张跳板并在一处叫你走罢。”
“俺在船上住了两年了,不妨事,你快走。”紫萱此时恨不能使块砖敲他一下,纵是被人笑话也值得。
偏张公子非要伸出一只胳膊,磨磨蹭蹭护着她走咱。紫萱急得火星乱迸,好容易蹭到甲板上,就跳开两步,道:“俺自己会走。”
阿慧平常都是这样对待母亲妹子的,虽然他妹子离了他一样走的又快又稳,然下了跳板必要谢他。似紫萱这般当他是块甩不脱的牛皮糖却是头一遭,他有些失望,指着一个门笑一笑道:“都在这边船舱里。”
紫萱弯腰进了舱,就把裙子的下摆提起,合条小海鱼般溜下梯子,确是像在海上过活的渔家姑娘。阿慧跟在她后边只喊得一声小心就住了嘴,他何曾这样溜下去过?小姑娘溜得甚是容易,他一时童心大起,也学紫萱般溜下去。
只听得“咕咚”几声,他沾衣十八跌滚到紫萱脚下。紫萱张着的嘴好半日都合不拢。
张家的船工赶着来扶,唧唧呱呱不晓得说些什么。张公子爬起来一边揉脑门子一边不好意思的笑道:“见笑,见笑。”
紫萱因他跌的狼狈,却是忍不住哈哈两声,怕失礼又把嘴合起来闭得紧紧的。阿慧也觉得尴尬,引她到粮仓里验了大米的成色。紫萱只说得一个“可”,掉头走到梯边,攀着梯子极是轻巧的上去,走了几步回头道:“俺自己能过去。”
待张公子手忙脚乱爬上来,狄小姐已是在岸上了。张公子待要过去送一程,狄家的管家早迎上来把他们家小姐夹在中间。狄小姐跟一个管家说了几句话,带着使女先走了。
那管家过来施礼道:“张公子,我们小姐说就回去叫家人来驼米,还请张公子留人在此暂候。”
阿慧笑应了,免不得还要装模作样在船上照应一二。待他回铺子里,紫萱一行数人早走了。看到他寻不着佳人,微露失望之色,满子轻声道:“哥哥,你是喜欢她了,请母亲大人去提亲吧。听说狄小姐……很是泼辣,一直没人去求亲呢。”
阿慧笑道:“我不过觉得她好玩罢了,何至于喜欢。”却是走过一边寻思:若是能说动母亲去他家提亲,倒比那位陈绯小姐好呢。
却说紫萱回家,那位张夫人正搬家,长发使手巾束在脖后,收拾的极是利落,偏说话又柔又嗲,正站在大门边对狄氏夫妇道谢。明柏合小全哥站在素姐身后,都在尽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
紫萱远远在马上看着,觉得那位张公子生的甚像这位夫人,一样是细长脸,脸色白得近似苍白,然这位夫人面上虽是微笑,却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倒是她儿子爽朗些。
明柏听见紫萱的马打了个响鼻,忙接了出来。他走到马前伸出手去。紫萱就把手交给他,借力跳下来。明柏顺手就把缰绳牵过,笑道:“怎么跑的满身是汗?”平常他两个挨的都是这般近也没什么,然紫萱今日合那位张公子也曾在一步近的地方对视,却是不如合明柏哥挨的近舒服。
那张公子身上还有香味呢,只是冲鼻些,紫萱突然打了一个抖,定定的看了明柏一眼,道:“明柏哥,你有些不一样。”
明柏微微红着脸笑道:“哪里不一样?”
紫萱想了想,凑到他身边闻了下,才道:“你比较好闻。”
明柏大着胆子道:“其实你也好闻的。”羞答答牵着马抢在前边走。
“俺怕蚊虫咬,抹了点蔷薇花露。”紫萱想了想,笑道:“莫非明柏哥也抹了,可是闻着不像呀。”她追上两步拉着明柏的胳膊道:“俺再闻闻,倒像是汗味儿,平常俺觉得你合俺哥臭呢,为何今日觉得你香?”
边上女孩儿的爹娘、哥哥都笑嘻嘻的看着她两个,并不出言阻止。这等打情骂俏都不晓得避人,也是中国人?吉永夫人目瞪口呆,咳嗽了两声,道:“打扰了,狄举人合夫人请回罢。”
素姐微笑道:“夫人太客气了,远亲不如近邻呢。得空常来耍。”
吉永夫人还想主人送她几步,略站了一会,谁知狄希陈听得素姐说客气话,早拉着儿子去寻明柏去了。只得素姐站在石狮子边平静的微笑。
吉永夫人心里恨得磨牙,偏笑的合蜜般甜:“夫人请留步。”
素姐道:“好走,不送。”
又客气了一会,那驼行李的几个倭人都有些站不住了,吉永夫人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