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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倒无心烧他家,不过是耀武扬威过了头,大声以数数威胁。他不知道黄家院子大,这会人正杂乱走动,一不小心数快了,早早数过定下的数,为了硬撑住才率先抓了个火把从门头上扔过去。此时见黄天霸的父亲气急败坏地出来,又见到火燎起的烟,虽仍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却还是心想:“这下坏了,莫不是烧坏了他家?”
“你找死!”黄文骢几乎气疯了,出来就指住飞鸟大声喝。
“找死也要先找你儿子算账!把你儿子找来问问!”飞鸟见了人家长辈,却也是告状大于寻仇。
“打!打!出了人命算我的!”黄文骢哪里管那么多,武断又喝,挥手指派家中武丁。
飞鸟心虚,在对方威逼过来的第一轮就带人全线撤退,整整被赶了半条街。他停下来歇气时,见身边只有借来的人,其它人没跟来,不知道是跑散回家了,还是迷了路,心中自怨自己没有践行诺言找到黄天霸算账,跑得还这么狼狈。
接着,他带着打了败仗的心情,花点钱带人喝茶,以此鼓舞军心。在茶楼里想了一下,吃点点心,他就让这些武士等着,自己亲自去踩点,等黄天霸露头。
虽然黄家暂时不景气,但人望还在,自然少不得风光。此时天黑灯昏,黄家灯火通明,门前车水马龙,客人鱼贯。这些客人中,有的备礼,有的偕伴,在迎客声乐中向几名黄家中药人物打招呼。许多更只带了心腹进取,留下家丁车夫在灯火了,让飞鸟觉得无机可乘。
他带着侥幸,联想到自家有客人的时候跑出去更容易,这就主观地坚信黄天霸一定会出来玩,苦苦等待。但他的如意算盘却错得离谱。黄天霸也是家中嫡亲,正在里面二门处跟着父亲接客,给人磕头,行礼,和人家的晚辈认识,片大的余暇都没有,又怎么会出来玩?
他被寒冷折磨着,躲在一处墙角,既算躲人,也算躲风,心底一遍一遍地念叨着鼓舞之词。可不管他怎么念,那香料香,食物香,悠扬的声乐,宴会欢闹嬉笑之声,夹杂着排伸好长的车马鸣嘶,都顺风送来,让他心里发痒。
好在他也是饱有耐心的人!
突然,一辆马车在他身旁慢慢泊停。车上一名好心的妇人大概把他当成了乞儿,冲他抛下个银币。“嗯?!”飞鸟愣了一下,四处看了看,却不去拣。但一阵钱迷心窍上来,他还是站起来就喊:“不劳而获是可耻的,你给我钱,我给你看马车好不?这样,你带的人就可以不站在这里受冻。”
马车中露出一名大眼睛侍女的头,她看了看飞鸟,高傲地一笑,说:“主人打赏。难道你嫌少不成?”
飞鸟觉得马车的样子很熟,但他也顾不得。较劲说:“是呀。我看你能赏多少?等我有钱了,天天赏你给我拣钱,不拣就纵狗咬你!”
侍女正要接话,听到里面低声一句,仅仅瞪了飞鸟一眼就下了车。接着,一名华贵的夫人踩着奴仆铺开的绸缎走下。飞鸟忍不住走到跟前,跟着看他们用绸子铺路,毕竟在他看来,有点骇人听闻了。
他不顾奴仆的推攘怒赶,热心不已,也忘了自己这样会暴露目标:“阿姨!我给你出个主意好不好?以后你可以省许多绸缎!”
那家的奴仆哪见得这般大胆的孩子,伸手就要动手打人。倒是那贵妇扭了头。她见飞鸟相貌很好,衣服也不是很烂,眼睛在夜里也能反射出灯火的光芒,就多看了几眼,轻声矜问:“那你说说看!”
“你可以把绸缎分成两道三段,每段大约十多步就行了,你走完了,就抽去后面的铺前面的。”飞鸟笑眯眯地说,接着开始算账,“你一天只走四分之一里路,一辈子最起码也要走一千里里布克,按每里省下四个金币,你把节省下来的四分之一酬劳我好不好?”
贵妇讶然望住飞鸟,却想不到这一个按劳分配要赏这么多,说得还有那么点道理。她心中一动,问飞鸟:“你是谁家的?我会用这个数把你要来!”
飞鸟把自家的地址给贵妇,免得她不知道把钱送到哪。他看着贵妇走后,弯腰捡起银币,兴奋一举胳膊,说:“还欠我九百九十九金九银,今天赚得真不少!”
他得了心情,高兴极了,想想黄天霸不会再出来,这就摇头晃脑地回去,打算给还在等自己的武士奖励辛劳费。正走着,突见一骑带了他的“笨苯”驰到面前,正是等自己的武士,连忙问:“等不耐烦了?”
“爷叫你!”武士用半生不熟的靖康话给他说。
“我去给我二叔说一说,我今天赚钱了!”他上马跟在那武士就走,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大队车马里有熟悉的人。
这是狄南良约了几个人来“贺”的。他见了飞鸟,掀起马车的帘子指向前面灯火辉煌的黄家,问:“阿鸟!愿不愿意跟我进去?”
“我也得能去!”飞鸟丧气地说。他想起自己和黄家起的冲突,是想去也不敢去,这就把理由讲出来。狄南良倒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都能在后面补充,这就微笑地鼓励:“怕什么,有叔叔在,没人敢吱半声。叔叔给你出气!”
后一辆马车上有人响应,在火把下,一个病容的老男人伸出头来,大声地笑,“狄兄,这就是令侄?!好!好!”
飞鸟弄不明白,他明明一大把年纪了,为何还叫自己二叔为兄,实在弄不明白,也只是示意“开进”。
这一路人开到黄宅前停下,狄南良由武士搀扶下车,接着去接那老人,说:“郭兄,请!”
老人下了马车,飞鸟这才仔细打量他。他见对方病容满面,双颊深陷,蜡黄中带着种灰暗,眼睛中流露出一种让人不反感的狡黠和冷冷的讥诮,不由生出一丝怜悯,下马搀扶住对方。
这老人是郭家的重量级人物,姓郭名景东。他也是纵横一辈子的人物,若是要知道飞鸟因看自己年老有病而搀扶,非气晕不可,但此时也不可能知道,只是冲狄南良笑,满意地夸奖:“小子可教!”
一行人爱理不理地往里去,后面的人挪出礼品跟随而入,递上礼单让人唱写。
二门口的黄文骢一眼就看到了狄南良,表情变得很难看。但他也顾及风度,只是让兄弟送一旁一客,自己大步走到狄南良身边,冷冷地说:“我没有请你来!”
“是呀。黄兄也不至于这么小鸡肚肠,让我一定不来吧?”狄南良轻轻地会说,拂衣而笑,说,“生意场中的事,偏要往私交上引?我日日听家兄念叨,讲黄老先生的好。这下来拜会,也是带着歉意和黄兄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根本就是装成绵羊的狼,黄文骢怎样都觉得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们说话间,飞鸟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搀住郭老只管低着头往里进,冲着接客的黄天霸狠笑。
黄天霸见了飞鸟就奔过去,张口就是一句:“滚!”
“你是在说我吗?”郭老面孔一寒,冷冷地盯住黄天霸看,“你是谁?”
“他就是黄伯伯的儿子,是说我的!”飞鸟倒很老实地承认,摊着手给郭老揉胸脯,叫他不要生气。但这一做反是更引起郭老的冷笑。他不可能因为飞鸟的话而释怀,只是看得黄天霸怯懦缩身。
“我不给你这样的黄口小儿一般见识。不要说你父亲,就是你爷爷,谅他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你们黄家人,那是一代不如一代。”他说。
他的声音即严苛又打,震得四周几无声响。黄文骢也不认识他,见他又是和狄南良一起来的,这就冷呵一下过来,表面上怒叱儿子,实际在请教别人姓名。郭老拿出请自己的帖子,一把投在地上,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来不过是做个和事佬,竟想不到得此难堪!”
黄文骢捡起请帖,见金装字划,出了一汗。
这郭家这一辈中,郭景孝是通吃两道的典型人物。他年轻时任性游侠,都和四世王攀上点交情,中年收手后兼顾打理郭家一些生意,在黑白商三路混得滚热,是典型的孟尝人物。黄文骢大谈了一通“有眼不识泰山”的话,慌忙让自己儿子磕头赔罪,死活也要留住。
“这位狄兄是我请来的,小黄,你没有什么异议吧?”郭老居高临下地问。
飞鸟偷乐,觉得“小黄”两字狗味十足。只是,他更想叫郭老称人家为“大黄”,不然,黄天霸就成了“小小黄”。
黄文骢不知道飞鸟的心思,板板正正地鞠一躬,引手作请,并安排人带他们入席。
第一部刀花马浪 第四卷 六十一 黄府夜宴(1)
更新时间:2009…5…2 0:44:11 本章字数:5164
东风打着转转,里面却一点不冷。
花园子里景树虽萧索不堪,但经过极有致的布置,却一片火热。笙瑟乐师排坐在园中场台边上,端正起乐,一名端庄的蒙面女子正徐徐操琴,歌舞一片。东头的石头阁廊是为各重要人物提供的主场,并行开出二十余拼凑大席,席案大而广,呈现出叠型三角样,并不预多主入座。
二十多席位在一般的宴会显得略多,首尾相离甚远,并不能很好地社交,主要用于一些官贺节庆,红白喜筵,可这也难怪,这些大亨、名流不像一些家道中落的贵族,他们家中门客成群,出席这样的场合会带上女人和心腹,万万不能挤在一起。
此时,也可见此宴会盛大非常。。
左右两边的分场与此三角的两边紧紧相靠,虽然有些乱,但并不影响正席场对着的声乐地。那儿大多是一些低端商人,高级门客,不少人都带了子女。他们都别有用心地向主场接近,希望能结识场内的大人物,对将来有所裨益,于是就贴出异常热闹的环带,好像在遥遥拱护主场一样。
因宴会主交情。场合的娱乐时间前排,放在开席前中期。这会,闲散食物,水果都已经上得齐齐的,只等客人到满开宴。
靠左的前席上,一位美妇正望过歌舞场,盯住入口辨认进来的人。她见狄南良进来,立刻一改冷漠,与身旁为数不多的几个贵族搭腔聊天,眼角中的余光有意无意往飞鸟几人的方向飞。京城不缺交际贵妇。她们常被一些贵族、富豪邀为同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黄家已经是问山求山,并没有细细甄别她的身份,虽将她放入主席,却放到几家清贵身边。
这若有所失的女人正是方寸大乱的风筑太主。她来这里绝非偶遇,而是在下人那里花了不少钱,买了狄南良的安排。她身份可比公侯,和许多王室子女一样,爵位全是实封,心根本没放在这,并没有带过多的排场,也就迁就了。
面对几名清贵的垂涎,有点放肆的献情,她却默想和那可恨又离不来的人儿碰面的各种可能,整个冰冷如霜,直到狄南良到来时才转变成另外一人。
她不但做出不在意的样子;畅快地和人大声放笑;还喝尽别有用心的酒杯;不一会工夫,面颊上就飞满红潮。
郭景孝请狄南堂走了一遭,向四处熟识打过招呼,这就并行入一席,正斜对着风筑太主,只见她有酒入腹,娇言柔语和姿态更显撩人;像在龌龊声色场所翩然起舞的一只蝴蝶。
飞鸟跟了一圈,也到处问好,假装有礼貌,这会一卧下,就拿了一个切成几瓣的大柚子不放。他给了郭景孝一瓣,给了二叔一瓣,自己则毫无出息地当西瓜嚼。柚子皮苦,越大越是,吃法也讲究。郭景孝被身旁这位牛人震惊,却啧啧两下,笑着夸奖:“这小子了不得,将来是个人物。你看,吃东西这般不含糊。”
恐怕也只有他才这般夸奖。狄南良微微目视飞鸟,知道他就这点出息,叹气说:“我兄长也是豪杰本色,可这小子却不像他。少小有异相,可越大越懵头,有时还苯得要命!”
“令兄是厚道的好汉,虽无缘相见,那也没得说。这儿子赶老子,想青出于蓝,自然难喽!”郭景孝呵呵笑道。
飞鸟往一旁吐了口皮子,看另一桌的人投目来看,自己也不管,只是回自己的叔叔话说:“笨人才英雄,懂不懂?叫你空手打老虎,你去不去?聪明人不打老虎,也就成不了打老虎的人。我阿爸常常这么夸我;虽然有一点点安慰的口气。”
狄南良却知道这是因飞鸟常说自己弟弟这苯那苯惹来的,此时只好白了他一眼。飞鸟只当没看到,心痒痒地听人拨琴,充耳不闻它事。
狄郭也不再管他,就一些商事闲聊。龙青云和狄南良想振兴北地,和这些商人合作,第一个放不过的便是郭氏铁业。郭景孝也正因为自己交往广阔,负责协调两下里的合作。
但事实上,像郭氏这样的冶铁世家,根深树大,早失去了应有的进取心理。他们自知言语习俗都与关外有隔阂,并不真想在关外发展,只一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