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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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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景孝见自己的接了个球,自然不敢乱惹是非,便连忙递出好话:“宽限两日是应该的。”
  狄南良同意,这就送官家的人走。而那两个揭发沈万三的人却留了下来,恭敬地跟在狄南良身后转悠,偶尔翻上来的眼神,总是透过肉,量人骨头。
  狄南良示意大伙回身入坐,摆出了借花献佛的架势。黄文骢但见随时就有家破人亡的凶险,丁点也不含糊,绕着场子料理宴席。狄南良的威风一刻间就树立起来了,继而要求所有人服从,嘿笑道:“大家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拒绝朋友的好意。你们看这当中空了一席,请郭老上坐如何?”郭景孝微微一愣,却想不到这个客还是要请下去,还要让自己上坐,谦笑连连,却迟迟不动。但他随即就跟着狄南良的眼神转开视线,看到几个站起的人。
  沈万山说栽就倒,余风尚在,谁也不敢顶撞,可他们也不想纠缠,看时日不早,纷纷再次告辞。黄文骢一改自己的底气前襟足足长了一揸,到处挽留。但来不及了,后到的沈家掌柜甩手拿了个帐册给狄南良看,得到狄南良的首肯,便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瞄准一人。
  “蒙爷,抱歉得很。你在‘金丰’借了一笔款子,不是少数,回去准备准备也好!”掌柜不卑不亢地欠身,眼睛弯成一条线。
  他对面花昆商行的蒙当家和沈万三同是台商,出于亲疏之心,自觉不可久留,被这么一拦,当即紧了下身,突然转怒,大声质问:“这是沈爷的产业,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要?”
  这掌柜却不吃他那一呵,又冰冷又礼貌地说:“沈爷名下的产业换了人。我家主公说一不二,你听好了,三日之内还清这笔款!”接着,他转身,向另外一人说:“银根这么紧,你家巍然不动,为什么?是因为入夏进了一大笔金子,但我告诉你,这金子是主公让划出去的,你也要走?!”
  他这一论道,几人脸色全变。但花昆商行的蒙当家还是哼了一声走掉,但剩下的人却打了退堂鼓。
  郭景孝头昏昏的。他突然明白了,狄南良找的就是沈万三,用他的身家再套中下套。几大钱庄从开战时就开始收钱预备,如今银根吃紧,握了沈万三的巨资,不叱咤才是假话。他心里决定,眼下自己不当机立断,处处请示家中头房,那还是自种苦果。至于上坐,自己也万万不可坐,根本和人家不是一个级别的嘛!
  他一边推辞去尊位,一边又想:以北面的优势,拿畜牧业开刀也再所难免,也可见实力的一斑。可连带隔山打牛去吃钱庄,就不怕银根翻不了身,自己的家当支撑不下?他拿了姓沈的家产,沈某人背后的人会心甘?
  带着各种心理,他睨视一周,入了偏席,纵酒掩饰自己的心神不宁。只听狄南良又说:“我狄某人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发财的路子。谁给脸面,那就是自己人,不给脸面,也休怪我无情。”
  来了,北上!郭景孝猛地一抖,酒泼了一桌。他刹那想起另一个假扮文雅的公爵,心中却又想:恐怕夜长梦多……
  狄南良举杯,呼歌舞丛出。黄文骢一一吩咐下去,而后更撤酒席,让人再上,此时不但没了敌意,人都在发抖。他不敢入席,爬着去了首席。众人却没人笑话他。商人最怕的莫过于破产,一旦固定资本贱出抵债,几十口子的生计立刻断送,当真是一个性命悠关。特别像黄家这样的人家,上到仲孟,下到儿女,能有谋身本领的寥寥无几。此时,钢铁也要表现为泥巴。众人中,心中佩服的不在少数,他们纷纷心说:“要是我,我能做得这般杰出?在对着干后猝然转成温顺,听话的嘴脸,狗一样爬去?”
  “我侄子是马粪,你女儿是鲜花?啊~~??”狄南良奚落道。
  “我女儿是马粪,令侄是鲜花!我那不是一急之下说错了话?!”黄文骢蛇一样地爬到跟前,用自己不知脏没脏的手去为人把酒。接着,他看狄南良仍没表示原谅自己,慌忙回头大喊:“皎皎呀,皎皎,快给鸟公子陪酒,去换件漂亮点的衣服!”
  “人呀!就这样。”狄南良鄙视地教育飞鸟,“咱家确实缺了个养狗的园子,还缺了个抱狗的丫鬟!人家好意,还不愧领?!”
  “我二叔家不用抱狗。他说着玩的。”飞鸟觉得二叔将人侮辱得太重,慌不择言地解释,但看二叔不当回事,只好眼巴巴地请求,“阿叔,让我回家嘛……再不回去,阿妈阿爸又要扣我的月钱了,我可是在做生意!”
  “好,今夜。我们家的鲜花就不插你们家的马粪了!”狄南良大笑,“别忘了给你阿妈说,改天就让他父子爬着去!”
  飞鸟出来还能听到二叔的大笑满园子响。他知道这一夜必不平静。
  到了内城的边上,送上自己的牙牌,回家去,飞鸟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气,是不忍,是悲伤,突然觉得这不是从小护短的二叔。他骑着马儿,轻轻地敲过街头,突然回问自己:“可是自己怎么这么痛快?”
  到了家。他敲开大门,穿过走廊,给阿妈阿爸说了一声,这就回房子。家里仍旧没有装灯笼,乌七八黑的,他钻进自己的房子,上床睡觉,突然惊叫:“是谁睡在这?”
  乔镯的声音响起,媚态入骨地说:“小主人?是我!”接着,她伸出自己裸露的玉臂,圈了飞鸟一围,接着抵来软绵的胸脯和热唇,似乎半点也不怕冷。
  飞鸟大出意外,问:“你干什么?”
  “你不想要我吗?”乔镯竭尽本领,柔手遍摸。不想,飞鸟却夺路而出。他跑到门边,听到乔镯的哭声,还是钻到暗处,大口地喘气,心说:我这么好,黄皎皎却不觉得。想了一会,他没理由不高兴,想起刚才半身酥软的感觉,乐颠颠地扭头,心儿砰砰地跳。他跑到门边,却听到乔镯的牢骚:“我难道非给奴隶过日子,吃糠咽菜……”
  飞鸟木了,再也没往下听,慢慢地,慢慢地退。他想:怪不得王婆那么说玲嫂,不过,她才识真心对我好的。他提着外衣,坐到寒风里,想起自己刚碰到乔镯的时候,记得她就像一步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小狗,不禁问:她仅仅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他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到原因。接着,他听到乔镯摸着路来,低声唤他,心中还是原谅她了,只是再不想和她在一起。
  两人躺在炕上,沉默了好一阵子,良久,飞鸟说:“你嫁楚汉阳吧,他一定会有出息。”
  乔镯低声地啜泣。飞鸟只好安慰她说:“我也想多挣钱,过好日子。我阿爸渐渐老了,该我养家了。谁不想过好日子?我会给老楚弄点钱。他跟着我干也好,自己干也好,可以在东市摆摊子,下乡收换东西。”接着,他觉得这些还不够,又说:“我年纪还小呢。楚汉阳就不一样了。那些大婶都喜欢他, 暗地里给他洗衣服呢。说不定,董云儿那婆娘也背地里喜欢他,打猎的时候总骂我,却夸他武艺好!”
  乔镯哭得更厉害,身子发抖,翻身又去搂他,说:“我离开少爷,非死不可!你要是可怜我,就给我好一回,好不?”
  飞鸟硬起心肠,翻身不去相信,心想:你怎么不求不要离开我呢?却是什么好一回,假的!他就又说:“你是怕没人保护你,不用怕。老楚武艺好!”
  乔镯仍不住地哭,直哭了半夜。飞鸟醒来后,却发觉她已经离开了。
    第一部刀花马浪 第四卷 六十二陌路来客(1)
     更新时间:2009…5…2 0:44:13 本章字数:3452
  天还没亮,一片青黑,鲁直从噩梦中一觉猛醒,听到外面几声鸡叫。他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穿好衣服,起身下床,出门就听到一个老妈子在高喊:“起了!泼水扫地,生火做饭!”不禁叹了一口气,说:“大冬天的泼什么水?”
  喊丫鬟给自己弄早饭后,他喃喃又说:“冬至来临了。这天不好过呀!”
  很快,一个伶俐的丫鬟早早奉来一口茶,鲁直提着杯子漱口,随便问了点家事。不一会,又有家仆来到,说是二姑奶奶来了。鲁直只想着她又是油盐酱醋的小事,懒得一见,这就在丫鬟打来的水盆里洗脸。张国焘的妻子两只眼睛有胡桃那般地大。她走过门口,先是问候了一句,便在一旁哭出声。
  鲁直脸上冒着热水哈起的烟,接过丫鬟的毛巾擦脸,转身问她:“什么事?你谦让一点,别跟他那死性人一样不就成了。人家也是大员,整日忙里忙外的,有点脾气也难免。”
  “他昨日被姑母召见,至今还不见回家?我让人去了宫门,打听了几回,都不见个信。”鲁樊闷声抽泣,“天还不亮,等他的张汉回来,给我说出事了……”
  鲁直一下明白过来,脸色发白。他怒吼一声,掀翻银盆,让水花远溅整个屋子。接着,他从焦躁、暴怒中平静,嚼了两下唇,狠狠地说:“混帐!”接着,他看自己女儿又揉眼睛,悠长地“叽”了一声哭,便说:“哭什么?要倒的是我!”
  半晌,他的女儿还是哭出大声。
  ……
  权倾朝野的一大奸臣鲁直失宠倒掉,像一只攀山的猴子在千仞之顶一荡而下,面临粉身碎骨。就在数日前,进京的大员们连夜入禁,密陈其各种不端。接着,各地留中不发的奏折被人翻上,暴露于睽睽众目之下,足足积了一筐子。御史们由是接连弹劾,要求坐实其罪。
  到此为止,鲁直革弊的新政彻底失败。纠其原因,无怪乎两个,一是没能掌握住朝廷大权就开罪了整朝贵族,二是操之过急。
  不管公田制度多么混乱,但那代表着官宦人家的一种特权。身为贵族,谁家要是除了自己的田宅没有公田,便意味着家道中落,家中没有撑事为官的人。朝廷要收公田,其实收的是特权,如何了得?
  再次是上计。多年来,各地上计虚假连连,除上调一部分,其余都真真假假地耗费在各种损耗中,甚至包括钱币。某地官员夜中应付困顿了,竟然大笔一挥:鼠害重,库府耗金一成。今年,许多官员都面临着两种选择,要么重新料来清场,把户口流失推给战争,要么,按往常轻松一报了之。丞相一催再催,并因此处罚一些官员,让人人自危,怕地方累下的弊病摊到自己头上,那是死也不递,甚至干脆上吊求死。
  这种种行为都清楚地表示:鲁直不倒,那就是很多的人倒,很多人哭,很多人死。这时,太后点头发难,表示要大义灭亲,哪里会有人愿意轻松放过。但鲁直是首辅大臣,太后无权处置,国王在目前也不适合为其加罚。
  于是,太后与公卿大臣合议,让其到新换的廷尉那里自辩其罪。这意思再明了不过,是让他自杀了事,为朝廷遮羞。但鲁直也敢做第一,他竟然死不低头,拒不自尽。太后震怒,发三品以上官员数名,联名公审,来侮辱自己的堂兄,也好让他早早自尽,替自己种种悖行顶罪。
  灯火昏暗,牢房待遇不薄,有一床已经在草中爬满草屑的被褥。
  鲁直无力地靠在墙上,所有的凌云壮志都已成空,他成了一个老人,一头花白的头发凌乱地垂着,额头爬满蚯蚓一样的皱纹,惟有方愣形的下巴依然前伸,紧抿的嘴唇上撇须如刀。人冷了就容易瞌睡,他在混沌中瞌睡,蜷身钻进被褥,拉了被子免得受凉,突然听到有人叫他,这就又起身。
  牢门被打开。他看到狄南堂和狄飞鸟一大一少站在面前,飞鸟手上挽着一个提蓝。
  他脸色一变,怒问:“你们来干什么?找死么?!”
  “不过一死。你怕吗?鲁公丞相?”飞鸟红着眼睛问。他并非不知道半点事,除了为鲁直鸣不平,还在心中说:我要是对别人好,而别人这样对我,早就委屈死了。
  “当然怕!”鲁直哼哼一笑,朝飞鸟挥了挥手,“小飞鸟,你过来!”
  在飞鸟半跪到他身边拿酒菜时,他温和地教他为人之道,告诉他在宫廷内要小心再小心,听得狄南堂眼睛越来越湿润。他终于忍不住了,低声说:“我害了你!鲁公!”
  “害我什么?”老人抿了一下上嘴唇,看来是被勾起了食欲,他随口回白,“穷则思变,即变就未可知。你不该来看我,自己保重,不要因我受牵连。国事尚须我辈努力。”
  飞鸟来了阵心酸。虽然他不知道几人为之努力的具体事情是什么。但热血好汉总能在少年人的心里激起共鸣。他低声说:“张叔叔自尽了,临死前给阿爸写了一封信!”
  “他不用死的。我知道,这是逼我自尽呀!”鲁直喟然叹息说。接着他便在篮子上齐整了筷子,大吃大嚼,又就几个小事安排不休。
  “鲁公有什么安排?”狄南堂轻轻地问。
  “我非要被杀才行,万不可自尽。”鲁直扫了狄南堂一眼,似乎是解答他的疑问,“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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