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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追上自家地那辆巨车时,朱玥碧从两人的先后离开中得到预感。在等着他们回来。她看看哭成一团地段含章,已能确认这个事实。不知怎么的,她就是不敢想象飞鸟和别人好时情景,便郁郁不快地坐在赵婶边,谁也不理。飞鸟心里愧疚,跪卧在她身边。没话找话地说:“你看我阿奶。准备抱孙子阿狗呢。阿狗呢?给你阿妈,阿奶背首诗。”
朱玥碧低着头。用小指擦拭了眼角,这才肯低声说:“也好。你把含章喊过来。我有话给她说。”
飞鸟呵呵一笑,惊讶地问:“喊她干什么?”
朱玥碧黯然地说:“算啦,你就别瞒我了。你们一男一女走了这么久,会有什么好事吗?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可你就不能给我说一声,让我劝劝她,让她主动从你?”
飞鸟突然间有些失落。他觉得朱玥碧竟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事而不高兴,而是因为自己欺负了她阿妹才不高兴,不快地想:她就这么好?好得让你让我作礼品?那是她自己自找的。她为什么要跟着我不丢,我那样的话都说了,她还不走。抱住了才反抗。越反抗我越想要。怎么能怪我害她哭成一团?
不过,这都是他用来搪塞自己的想法。他还是给朱玥碧承认说:“是我错了。我本来还不想养这个女人,可见你爱护她,就养着吧。等什么时候,她看上别人,而别人也愿意了,我再把她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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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主意未定,又糊里糊涂地犯了错误,往后地日子里,飞鸟的日子很难过。
他拿出去饴达尔那里学煅金的借口来逃避。饴达尔是段含章的师兄。他这么去了,在朱玥碧看来,既不是他器重饴达尔,也不是他要学煅金,而是要转移他的恩宠,整日里吞着苦水咽眼泪。再加上队伍与雪融速度赛跑,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一下子病倒了。
飞鸟这才慌了神,只好回去守了她和赵婶两个。谁也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图里家的孩子出天花,竟死了一个,害得飞鸟怀里揣着阿狗,又往饴达尔这个闭车不出的人那儿躲避。好不容易到了陈州。这时,拓跋巍巍已开始充当屈元勤的保护者,整拾梁国,想拖住仓州拾乱的步骤,再把里面搅乱,立刻派了王室成员接见他,让他马不停蹄,带丁零人出兵仓州。这用意很明显,那就是要他千余户丁零人转移羊杜地注意力,给师阔虎等被羊杜逼得走投无路的起义军一个喘息的机会。
飞鸟别无他法,只好摆出重夺陇上的姿态,拿着几千丁零男女老少哄哄人。
可真一旦自己率众打仗,他还能进入朝廷势力的范围之内吗?他已派出张奋青和张铁头去寻樊英花。本来还希望她地势力还在,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将自己百余人的部众安顿好,可眼下事机不对,他只好放弃原定计划,秘密编造了一个中州的籍贯,弃军出逃。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十六章 余情未了(2)
更新时间:2009…5…2 13:29:14 本章字数:8565
在当地又一次被上规模的游牧人骚扰时,曾阳县的夜晚格外的宁静。本来就几乎无人的正郊更无人,往不乏白骨的野地里横眼一扫,只见气象荒芜阴森,像是鬼枭出没过,就连出没的野狗都已夹了尾巴,藏在黑暗的野坡破庵下无力地哼哼。
曾阳大户周行文轻轻地嘘了口气,心想:敌人没有追上来。
他松动自己紧绷着的络腮脸,随马车上下晃悠,乍眼又回到了几天前。那也是这样一个安安静静的夜里,静静地。
周屯的几十驻兵紧张了几天,刚一松懈,忽啦啦地来了一阵震天响的马蹄声。他这个民团捉总在鸡飞狗跳间,忙着点团练,顿觉大势已去,就连忙让下人备车,送家中老小随族里亲先走。他的母亲人老恋家,是哪也不肯去的,他穿过深宅去见,只见已经白发苍苍的母亲夜里披了一身防老的绣服起身,拉着拐杖,端坐于正堂。等他仗剑放火,进了门坎,周母伤感地问:“文儿。咱朝廷打不过敌人了吗?”
他哪有心情说这些,泣道:“打不过了。咱走吧。去小武那!”
他母亲脸色苍白,赘肉连抖,敲了手杖,颤声说:“儿。要是敌人再打到小武那呢?咱还往哪逃?去长月么?你九叔还在不?让他召集咱周姓爷们,做烈士好不好?”周行文的九叔打年轻时就是横人一条,可惜,年前就已病死在床上。
周行文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一个劲地磕头,哭着说:“娘。你老糊涂了不是?咱周氏的人都已经跑完啦!”他母亲咯噔地一挫身,经过这一还气,慌里慌张地站起来,问:“那咱家的祠堂呢?咱周姓人列祖列宗都不顾了。还有脸活着吗?”被周行文放起来的火越烧越大,眼看不能再拖。他心里着急,扛了母亲正要走,听到院子里的瓶瓶罐罐都在响。
周母面带喜色,在他背上大喊:“敌人跑了。乡亲们在帮咱救火呢。”说完,央求他放下自己。
他半信半疑地去看,被几个浑身盔甲兽皮的年轻人俘虏,接着又是他的母亲。他们把俩人押到了一辆高车上去见他们地千户大人。那千户是个细眼剑眉的少年,也就是这辆马车的主人,他热情地招待了自己和自己的母亲。还告诉自己说:他原本是靖康人,只因投国无门。才失身从贼的。
突然,马车猛地一晃。他白发苍苍的母亲把他从回忆中推醒,说:“儿呀。你既然晓人以大义,把人家劝降了。那就不能让人家受委屈。你早一步出发去县里,为人家打通关节。城里的陈员外是县长的岳父吧。当年他家道中落,下了大狱。那是你父亲帮的忙呀,你就说是你母亲让你去找他的,啊?”
“那个县长已经到郡里去啦!新来地县长是我堂叔的门生,早就要我去带团练了。”周行文无奈地说,“娘。您老少操点心,你儿子怎么说也是个孝廉,别说县里,那小武地上头也还买我的面子。朝廷大赦,四海归国者岂是一家两家,哪怕博首领不是咱雍人。我也照样把事给他办好!”
周母点了点头,裹了裹飞鸟送给她的狐皮,唠叨说:“他能不是咱雍人吗?衣裳可以乱穿,头发可以乱扎,但话变不了呀。即使是学了咱的话。那也得能够理得透咱圣人的大义呀,会放着敌国大官不做?你母亲年底算过一卦,人家道士说咱家有血兵之灾,终有贵人相助,这是应了的,你一定得尽心尽力。要是他不嫌弃咱家。你就和他拜个把子?!”
接着。她又絮叨:“朝廷不要他们,那就是没救了。真——糊涂了。到了那一步,你立刻把小武给我叫回来,咱不干了……不卖命了!”
“嗯!”周行文应了一声,听到赶车地呼了声“周大官人”,便钻出来。
他扶了腰,“哦、哦”舒展了两声,看到车队挺了一溜,便下了车,问:“博将军呢?”说话间,他已看到飞鸟,便走过去,说:“恩公,若您不嫌弃,许我兄弟相称。兄弟!这也是百十口人呢,不能让人误会。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县城打个招呼!”
飞鸟掖了马,往前望了一望,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带老夫人先……”
牛六斤大吃一惊,连忙在他耳朵边提醒说:“博格!扣下他母亲做人质!”
飞鸟摆手止住他的话,说:“带老夫人先去。天还冷着呢,让她有个热炕。”
周行文自己也在琢磨怎么让人放心,自己要求说:“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让我母亲留下,也好让大伙心里有数不是?”飞鸟摇了摇头,说:“你要想害我,把我诓进城里之后,也一样暗算我。我信得过你,干嘛留你母亲?”
周行文心里一热,嘴角绷了绷,把手比划到脖子上,说:“我要是办不成事,自个就把这几斤重的头拧下来当夜壶。”
他回到马车边,踏车而上,要车夫顺路直走。大概走出三里,背后有人呼喊。他心里一惊,暗道:这是为何?难不成反悔了?车夫刚勒住车,他便伸出头看,见到飞鸟身边的骑士就问:“怎么?”来人笑道:“博格说先生没马就显不出精神。让我送来一匹马!”周行文下车骑上。来人又奉来一剑,说:“若事情难办,先生不必苦讨,只需让人说上一声。博格怕以后再难见到先生,就让我把他随身携带的宝剑送来,誓与您永不相忘。”周行文放声一叹,说:“博兄弟是英雄也!”他一手拿过剑,抽了半分合上,许诺说:“我必不负此剑。”
他环车而走,不多时已抵达县城,只见正面的小城门紧紧地关闭,几个相拱的箭楼栅栏里走有人影,便喊将起来:“我乃周屯民团总务。放我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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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文果真不负所望,连夜找到衙门里的熟人,接了飞鸟进城。
飞鸟稍稍安顿。休息到上午,他又带了一个姓黑的师爷来见。黑师爷来那儿是走过场地。他把着文书,脚呈八字,站在众人面前地讴歌黄天厚土,夸耀衣冠家园,宣扬朝廷的恩典,一时滔滔不绝。
好不容易才把话讲完。周行文已迫不及待。他拉了飞鸟去里屋,展了两根粗指头比划,朗朗笑道:“县老爷是个不错地地方官。他听说你是带上千兵马的将军,一心要我摸摸你的意思。兄弟你也想想。你去直州归籍,人生地不熟地。有什么混头?那里的人又刁又认钱,将来想凭真本事举个孝廉都很难呀。
“眼下边战频繁,县尉那点本事不能应付,县长有意将诸位兄弟的祖籍都定在咱们这,在此建功立业。他怕你会嫌弃,让我先来问问。你好好琢磨琢磨。也免得当着县里豪杰的面,让县老爷没面子!”
飞鸟呵地一笑,说:“可我是一个外人哪。再说……”
他粗放一笑,眯眼含笑,说:“呃~!兄弟你见外了。现在什么世道?你也知道,周屯还算是牢固的,可说被打就被打下来了。哪里不是人心惶惶的?他们怕,那就得听本事人地呀。县长为啥让我带团练,那不是在拉拢咱。”接着,他又叮咛说:“俗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等会去到了,你可不能谦虚!”
这正合了飞鸟地脾气。
他一口答应,转眼看到跟上来要和自己去的赵过,却为阿狗地阿妈担心,因而询问说:“这县里有像样的大夫没有?我女人不知道怎么的。面黄气虚,吃不下东西,我看还是先给我女人找郎中要紧。”
周行文点了点头,连声说:“那是,那是。可县里的豪杰等着咱,咱也不能耽误。就顺路把她送到郎中家~~两不耽误!”
飞鸟喊路勃勃。喊段含章,喊图里花子。朱玥碧从高车上被人搀下。按到腰窝上转身往车里找阿狗,见儿子已撅出屁股,便使劲地按了一巴掌。阿狗不敢回头,两条腿乱扒拉一阵,硬着胆儿一松手,跌到地上就势打了几个懒驴滚,伏到阿妈脚下。
朱玥碧掂他起来,打他身上的灰,忍不住往飞鸟那儿看一看,却触到两道充满爱意的眼神。她知道飞鸟心里担地事太多,就在腊黄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歉意、一丝设身处地的忧愁,笑了一笑说:“我这病也不打紧,不图什么早晚。等吃过午饭问一问,自己就去了。你也别误了人家老爷的宴席。”
周行文说着“没事”、“没事”,领了顺路的一大队人把萧条的街面指认过去,来到一个挑了“悬壶济世”旗帜的大场院。
祁连先进去看一看,不满里面的环境,退出来给飞鸟说:“里面乱哄哄的,一股草药味。还是把郎中请回去吧。”飞鸟自己也进去看,只见院里撒了料草的地面在化雪时被踩坏了,高高地凸起,低低的脚坑,带着一种腐糠气,再往嘈杂的两旁看,挨墙拉了两道油布篷,里面住下的全是面黄肌肉的大小,有地是刀兵伤,有的是春暖时常见的肺病和流感,只见几个人干在家眷的拍打下,使劲地咳嗽。在往东头走两步,那儿已成了名副其实的茅坑,臭气冲天……
飞鸟不说什么,周行文和黑师爷自个都受不了。他们无奈地给飞鸟说:“兵荒马乱的。县里头哪有几个像样地郎中?这个尚先生医术好,诊费还低,找他看病地人自然就多了。这个院子,还是县长吕大人拨给他的……他也料理不过来不是?”
飞鸟无心品头论足,跟着他俩,见着一个五旬驼老,两个三旬中年,都有气色地人,正是尚老郎中和他的两个儿子。可他们地对黑师爷冷淡,对周行文却很亲热,一个劲地说:“周员外,老夫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