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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个的比较,先后往也答儿家送去猎物。也埚和也答儿暗中偷乐,时而受秘密的嘱托,赶到也留桦面前为某一人美言,时而,又主动评价甲和乙的不同,做阿姐的高级参谋。
可他们想得简单了,之后,是越来越多的父母拜访。
冬雪两天即大,天地间到处都是北风刮得四舞的鹅毛。等也演丁带着阿克们织补毡墙露洞,也埚和阿鸟左右布好捂火炉子,家中已是暖暖和和、安安稳稳。正是他们安心休息的时候,门外驰来十余骑,一个腹如卧牛的骑士在栅栏外立马,用粗大的声音喊:“亲家,我们一起去打猎。”
也演丁招呼这个腰围大得吓人的男子说:“甲牙孩伯父,你先进包里。我阿爸去了南面的冬营,怕是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姐弟四个卧在一个包里打闹,也先后听到动静。飞鸟从包裹严实的门口处露头,被刮了一脸雪又缩回去。趴在旁边的也留桦问:“犬博格。是谁?”
飞鸟说:“几个大人,好像要去打猎。”
也埚把飞鸟挤走,自己凑头,也是一伸出去就立刻收回来,说:“又来了二三十,问:‘首领在家不在?’”
也答儿提出要求:“派小哥去看看!”
也埚连忙摆手不去,可他站到了最前面,被几个人一挤一推,就已不在帐篷了,也只好札札地往主帐跑。飞鸟又侧着耳朵听,竟听到几个少年吵架声音,便转过头,跟也留桦说:“也留桦阿姐,都是来求婚的。你偷偷看看,也好知道嫁哪个?”
也留桦趴在飞鸟抻开的缝隙中,眼睛一眨一眨地动。不一会,她低声跟也答儿、飞鸟说:“我也不知道喜欢谁,怎么办?唉!都怪你们,让他们先把东西放下,放下,这回可好了,来了好几个。”
也答儿说:“那不是为了对付甲马的吗?”
正说着,就见也埚不理雪地里喊自己的人儿,飞快地撞进棉皮帘儿。他一进来就说:“客人进门就吵。阿奶生气了,正在发火,问甲马到底是诚实还是不诚实。也演丁觉得势头不对,刚刚派走奴隶,去叫大哥,二哥,阿叔,阿伯他们,也好不让这些人在我们家里打仗。”
也留桦跺着脚问:“阿爸在家就好了。可怎么办呀?”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三卷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0:39 本章字数:3965
第三卷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
第八节
几个孩子烟熏火燎地偎着,心里有生事的不安,有一头乱麻的焦虑……等又一次折进来的也埚告诉大伙,相持不下的大人们已把甲马的品质转移到博格阿巴特身上,也答儿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步两挥手,气呼呼地出了去,在雪地扬了脖儿嚷:“是谁打的,就是谁打的!博格阿巴特之箭不同甲马阿哥之箭,生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着。”
很快,也演丁把她逮了回去,低声给看向自己的阿弟、阿妹们说:“别闹!这不是也留桦的命运,也不是博格阿巴特的对错……与其让我们左右为难,不如让他们拚命。”
也埚、也答儿、也留桦都呆呆看他,不知道大人们要怎么“拼命”。飞鸟却琢磨到也演丁的狡猾,认为他是不想让自己的阿爸、阿妈为嫁谁不嫁谁为难,让几家自己争斗,于是便朝也留桦看去,见这位柔顺、善良的阿姐美目中闪着亮花,仍不知道对她有什么好。
这样悬疑的念头还没有闪完。也庆阿便掀了帘子,低声喊道:“也埚、博格阿巴特,备好你们的马!我们要去打猎!”
也埚背过身子,不敢相信地向飞鸟,也答儿摊手:“阿哥要这时候去打猎?去打猎?”
也庆阿心事沉重地告诉大伙:“长生天也把命运交给我们自己,博格阿巴特要赢自己的性命,我们兄弟几个要赢你阿姐的婚事。别再犹豫!快跟我走。”
飞鸟见也庆阿这么催促,拉着也埚去准备。
等他们备了马准备干粮,绳索,弓矢,飞快地拉出马,雪里早一步站满也速录的养子、亲戚、百姓和无关紧要的人,把气氛推得压抑,沉重。
也不该虽只有十九岁,却高大彪悍,早早就有了也速录的粗壮。只见他所携的巨弓一直从枣色骏马的脖子中部斜到腿侧,挡在箭壶中四、五尺的长箭尾簇前晃动,单弓身就超过鹅卵粗。他往来走动间,怒光如霞,犹如战神一般大吼:“看我阿爸不在,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也埚被他吼得心热,一扶羊胃尖帽,抹掉鼻子上的雪花,大声问:“明明是阿姐的婚事,怎么能要我坦达去赢自己的命?!”正说着,他看到甲马从眼前晃过,立刻取了弓瞄过去,恶狠狠地喊道:“甲马!”
也庆阿勒马到跟前,瞪下他的弓,喝道:“有气,往你的猎物身上撒!”
说完,他就转过马去,大喝了声“走”,一反别家的方向,带领也速录的六个养子、三个兄弟、飞鸟和二十余只猎犬,飞一样奔行向南。阁伦额跟着也答儿从帐了跑出来,在百姓、亲戚让开的人缝间追,追到无力时,却只见得马蹄处雪雾一团。她遥遥看着飞驰而走的孩子们,胸中难受,用尽全身气力嘶喊:“博格阿巴特!”
但博格阿巴特还是走了。她静静地站着,使劲地揽住也答儿,很久才回身走去。
母女走的很慢,很慢,见了也答儿的阿奶也不搭理。也答儿的阿奶挪到她俩身边,黑着脸问:“博格阿巴特是你儿子吗?他再讨人喜欢,也是拣来的外族人,可以恩养,却不能为他得罪所有的伯克。甲牙孩想要他的命,别人想重新比个高低,不管博格阿巴特有没有打熊的本领,都是泄愤的对象。”
她又说:“他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熊是他打的?”
阁伦额悲伤地说:“那是为了我的也留桦。为了不让她嫁给一个品行不端的家伙!也速录不说退婚,你也不说退婚,要是不用别家人来说句话,怎么打消你们对退婚的顾忌。你们仍不理不睬。我以为是默许了的,谁知道竟是一个圈套……”
※※※
风越刮越猛,鹅毛般的雪花成串地飞蹿,呜呜嚎嘶。自南向北的马队本不愿意向南走进黑水支流的死角,可渐渐吃不住风雪,也只好纷纷折回向南,这便成为被北风卷送的纸鸢,东一头,西一头地扎。
也庆阿却已带着兄弟们到达狩猎的好地方。
他们手持丈余的套索,悄悄绕过挡风的后山,沿半月形山谷的西北侧收紧。
飞鸟刚站到高处望过猎物和地形,知道此谷稍斜,西侧有片黑林,北部是顺河势山梁,东南侧地势低洼,心里激动得怦怦直跳。他挪动到也埚身边,问:“也庆阿怎么知道这里栖有羊群?”
也埚摇摇头,兴奋地嚷:“别看,把它们看跑了!”
汹汹的猎犬从身侧往里跑,人马依然缓缓而行。
圈猎的队伍终于传出汪汪狗叫。也埚气急败坏,刚要把这个害群之狗揪出来,也庆阿已奔过他的身边,低吼:“也埚,博格阿巴特,走!”也埚略一犹豫,见飞鸟打着马驰到高处,连忙跟上去,走往靠南的断岭。
看着不断跳跃的黑点,也庆阿给也埚和飞鸟说:“我们要把羊群赶到东南的大坑地里去。你俩在这儿盯着不听话的,看它们往谷口跑就奔下去,到它们转弯再回来!一直到我们过了林子,才可以下到林子西南,再往东南去。”
飞鸟极容易领会,连忙问他:“阿哥,那片坑地有路?要是赶急了,只靠我们两个怎么截得住?”
也庆阿点点头,问也埚:“你也是这么想的?”
也埚说:“我也觉得人少,应该再给我们几条狗!”
也庆阿骂道:“见博格阿巴特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却是糊里糊涂。你就看着博格阿巴特,他去哪,你去哪。”说完,已从岭东下去,绕着弯儿吹号,不一会,几条狗在林后靠拢,和他一起绕到奔走猎物的左下侧。
猎物在谷里跳跃,分开奔行而后又扎在一起,远远看去如一蓬炸豆。也埚看着它们,向飞鸟倾诉:“我们说得都一样,也庆阿却说我不对?为什么?看看,看看,他把猎物全赶乱了,正在到处乱跑。”
飞鸟安慰他说:“也庆阿要把猎物赶到东南,可那里是死路。几百只猎物一下没了道路,就会一起回头,拼命往外冲,一直冲出谷口。只有提前让它们乱成一团,才会让它们自己绊自己的脚,在坑地里乱扎。”
也埚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也庆阿说我糊涂。”他转过脸去,又一次看那些羊儿,要求说:“博格阿巴特,我想再和你结一次坦达。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战斗,打败所有的敌人,好吗?如果统治一个乌鲁斯,你就做可汗,如果统治两个乌鲁斯,就让也演丁也做可汗。”
飞鸟奇怪地问:“为什么让我做可汗。也庆阿阿哥呢?”
也埚哈哈大笑,神秘地说:“他这个傻瓜只能继承父亲的乌鲁斯,不能像我们一样,可以打下任何一个乌鲁斯并统治它!”飞鸟还来不及答应他,就看到迎面而来黄羊,立刻喊了一声。他们从山坡上冲下,放过领头雄壮公羊的正面,自侧面催赶,直到这群羊折回去,才又回到坡上。
过了半个时辰,驱赶羊群的主力已越过林子,两人自知围猎成功,欢快地往林南奔去。
到了东南坑地,乌合的羊群已是尸横遍野。剩下的都在往陡峭的雪壁上攀爬。在一次次的失败后,它们只好两腿发软地往一起凑,凑了堆就往里挤,挤狠了就乱撞。也埚和飞鸟打马杀进去,握着长矛就搠,只见枪下挣扎的黄羊不甘就死,扑腾着后蹄和肚子,搅起雪泥,鱼一样不沾地翻肚子。
北风呼呼直搅,一团一团的雪片往死羊,人脑上盖。也庆阿眼看士气高昂,战果累累,早早鸣角收兵,聚集众人说:“你们把羊赶出去,跟在后面边跑边吹角号,直到碰到别的打猎队伍才能回来收拾猎物。”
“为什么?”也不该大声问。
也庆阿冷冷笑道:“到时候用自己的眼睛看。”
也不该吼了一声,喊人就走。
飞鸟和也埚正要跟着,听到也庆阿叫他们的声音。也埚还在为今天领悟的战法高兴,就听也庆阿说:“也埚,博格阿巴特要离开我们,回到他亲生母亲的身边。”
也埚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说:“你要赶他走?!”
飞鸟也不好受,低着头想:就知道问甲马,问甲马,非问道老子身上不可。却没有想到,沉默寡言的也庆阿也要赶我走。
他确实想回家,可自己走和被人赶走是两回事,此时只是感觉一阵阵的酸意上涌至胸口。他委屈地看住也庆阿,眼睛也不眨一眨。也庆阿也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泪光,又说:“扎达安接到逃离三河源头的完虎不输,证实博格阿巴特不是完虎家的人。可是——这只会使博格阿巴特更危险,或许他根本不是我们猛扎特人。母亲不会忍心看到那一天,我……也不想失去这个英勇的阿弟,所以,就把他的命交给他自己吧。”
也埚粗声大气地问:“你胡说,他怎么不是猛扎特人?你还不是呢。”
飞鸟羞愧地垂下头去,心中有一个声音大喊:我不敢告诉你们呀!
也庆阿转而看着也埚,低声说:“他所用的衣甲,箭头,没有一个猛扎特人用过。他跟也答儿讲的事,不要说我,就连咱们的阿爸、阿奶都没有听说过。也许,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更好……”
也埚转身看住飞鸟,着急地喊:“博格阿巴特,你告诉他,你快告诉他。”
飞鸟却摇了摇头,承认说:“我的确不是猛扎特人,可我也不想……”
也埚再也不听,把他扑落于马下,狠狠地压住,问:“说,你是的!”很快,他拔出刀子,晃在飞鸟的脸上,眼睛挤在一起,大喝:“说!”
也庆阿沿着纷飞的大雪看去,又缓缓地说:“在阿爸的养子中,这不算什么。可他父亲还活着,而且一定是完虎不输的仇敌,是令东部草原丧胆的巴特尔。倘若阿爸扶立完虎不输,该怎么处置他呢?”
“嗄!”也埚大叫一声,把刀子插到雪地里,爬起来,大声问,“你怎么知道?”
飞鸟默默地爬起来,看着也庆阿,也看着也埚,而后牵起自己的马,一声不吭地往坡下走。他走下山坡,眼泪已经下来,可仍然使劲含着,含着,挪着两条腿,向南走了又走,直到感觉两只脚上沾满雪,才摇摇晃晃上马。
正走着,背后传来“噼啪”的马蹄声。也埚拖了两只死羊,像是被北风刮来,撵上他,越过他,站住了看他。两人就这般沉默地对视,热泪挂在脸上,被吹得翻舞的雪花糊上。他们先后下马,紧紧抱在一起,而后手牵手走到山后,对天发誓,永世不相为敌。
也埚揉着眼睛叮咛说:“往西百里有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