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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5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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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含章坐在灯下沉思,感觉到飞鸟回屋坐到身边,也没说一句话。飞鸟却把外面的事儿当好消息告诉她:“勃勃听不一会,就打了哈欠。再拿个玉佩在他眼前晃,他就慢慢,慢慢地睡着了。卓依玛真有办法。我还真没好好注意过她。你以后得对她好?!”他叹了口气,又说:“阿狗她母亲肯定也会,他乳娘说,阿狗现在一点也不听话,挨黑就呜呜叫,有时还含着人家的奶要咬咬。”
    段含章用手在额头上抹,似乎疲惫而无奈。飞鸟只好主动地揽她入怀,用手指轻轻掩过面庞地发丝,钻入她光滑的修颈。大概被摸热乎了,她释放了冷漠,翻转身儿,脸朝上问:“拓跋巍巍会打过来么?”飞鸟正是需要她的时候,胡乱推搪说:“打来就打来吧,总会有人死守作战的。韩复。我大哥,他们虽然分歧颇多,但在抗击北虏上,还是很一致……”
    段含章吃吃笑笑,以极诱人的模样问:“小仗可以守守,打打。
    可拓跋部虎视眈眈,终是大威胁。以中原人地软弱,一定不是对手。”
    飞鸟承认,尤其不看好朝廷兵力分布地现状。他猥琐地笑了几笑,不怀好意地说:“什么也不去管它。我天天都在想你。不让我和阿狗一样咬?咬看么……”
    段含章一下起身,问:“什么‘什么也不管,。拓跋巍巍一旦兵临县城,你想管也来不及管。不好好想想,就没有出路。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他要打也打县城,打不到我们。是,他打不着我们。可要是他有心不让你蹦醚呢?”
    飞鸟索然无味,淡淡地说:“你和我论起这个了。出路?”突然,他一下忧虑了,暗道:难道部下们都有这样的担心。他恢复正经,安慰说:“拓跋巍巍聚不起十万虎狼雄狮,绝不敢贸然挑起大战。一两年内,甚至十年八年几十年,陈州人也未必和他一条心。他,只能以扰战为主。即使打下县城,朝廷稍稍用兵。便又收了回去。你来我往地交锋,我这样的蕃臣就会得到重用,不好吗?”
    段含章单刀直入,问他:“你就一心跟着朝廷了。你忘了家中的血仇?你忘了你地父亲和叔叔?”这是飞鸟一直在逃避地。他只觉一身都被冷汗浸泡,忍不住大睁双眼往上看。说:“我……”段含章则严厉地说:“你坐好。”飞鸟犹豫了片刻,慢慢跪坐端正。段含章见他沉沉低头,默不吭声,大为放心,又怒冲冲地指责说:“你是不是得到了一点利益,就贪图安逸了?你说。说给你的阿爸听听。”在她地意料中。飞鸟一定会勃然大怒,要她“滚得远远的”。便心中有数地等着。飞鸟却没有骂她,喃喃地叫:“阿爸。阿爸。”他抿了嘴角,似笑非笑地站起来,用不整地衣袖往前一探,指向段含章说:“你被什么附了体了么?”他两袖猛地展摔,狂躁地旋转身体,高声喊道:“我是贪图。我不贪图我怎么办?”
    段含章轻轻地说:“我觉得,拓跋巍巍迟早要派人来游说我们的。要是他肯给我们更大地利益呢?我们不能没个打算?”她抬头望着飞鸟,发觉飞鸟在往门外逃,连忙站起来撵。飞鸟光着脚板逃进了院子,她却要摸鞋。她出来已晚了一阵,找来找去,在茅坑旁找到了,潜身看看,飞鸟竟窝成一团,以双手抱面。
    她确定是在哭。哭得虽无声,却抖得厉害。
    一刹那,她从身到心都有一种被骗的感觉,这就抽身悄退,暗道:我以为他是被长生天挑选的巴特尔,注定强大。我以为他深爱阿狗的母亲,可以不为她的死悲伤。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而今,他躲起来偷哭。有这一次,也一定不只一回。
    她心头再没有现在这么肯定:这是个很软弱地人。
    回到屋里,天气才开始冷得利害。她难以接受地坐进被褥发抖,还是咬着牙念叨:他很软弱,怎么办?这一刻,她也想哭,想靠哭来挽回一个男人的软弱。可哭能挽回么?她蒙头盖脑地躺下,躺了好久,外面,飞鸟用大大的嗓门叮嘱什么人:“你明天早一点叫我。我还要给大殿上顶。”
    这声音没有一点哭过的痕迹。段含章猛地坐起来,惊喜地问自己:难道我看错了。她又狐疑地躺下,等飞鸟回来。飞鸟进来了,一边打呵欠,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明天一大早,凡闲人都得跟着我盖新房。谁也逃不了。”他一步一步走近,却没有碰身边的人,又说:“不说那些了,啊。早点睡,明早起来盖房子。”
    段含章被被褥扬起来的风荡了一荡,知道他躺下了,却不依不挠地问:“那你也得想想,拓跋巍巍派人来游说呢?”
    飞鸟又说:“不说了。早点睡。我答应他们要一起盖房子。就一定得起的来。”
    段含章“好,好”了两声,说:“拓跋巍巍派人来游说,你也告诉他:不说了,早点睡。我答应什么人什么了……”
    飞鸟“嗯”了一声,魂不守舍地说:“我答应老爷子,答应我干娘,答应我大哥,更答应了我老师和我阿爸……就告诉他,老子要早点睡,明早盖房子。他敢放屁?他放他娘的屁,老子也闻不到。“他一蜷身,背着段含章躺下去。段含章心里又一寒,正要默默地去睡。他又猛地拥被坐起,激动地说:“拓跋巍巍来一次,我打一次,来两次,我打两次,来十次我打二十次。不是你掉完牙,就是我不长牙。看我怎么教你盖房子?!”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七章 银酢金瓢沙场尽;一夜风酣天下惊(3…5)
     更新时间:2009…5…2 13:41:53 本章字数:5256
    天也不过刚刚亮,几个文官已搂了衣裳等在门廊边。
    等起早了的飞鸟伸了一个懒腰出门,站于廊下,他们一下儿全围到跟前,问候起居。飞鸟打了遍招呼,一一把他们请进内堂入坐。刚刚落定,任断事官的道士贾就道出一件“刨田就食”案,同情地问:“有一对老夫妻,眼看着饿得不行了,挖山药进了人家地里,那姓白的老儿硬是要杀人家的头。难道非要杀头吗?”
    “是呀。谁能制得住饿呀。”一个激动的酸士附和说,“心里毒哇。要不是大伙都觉得太狠了,非要等主公裁决,他已让图里将军杀过人家头了。”
    这种事来得有点突然。虽然先前有过决议,践踏青苗者死。可白燕詹是司农官,即干涉不了断事官贾道士断案,也支配不了图里图利。他也是越了权的。飞鸟迷迷糊糊地理了一遍头绪,反问:“图里图利听他的?”
    史文清打心眼里佩服飞鸟的部下,佩服他们拉来五花八门的“人才”,倒支持白燕詹的“狠”,凑到飞鸟耳边说:“除了贾有道。别的人告状是嫉妒主公对司农令的另眼看待,借事揪错。实际上,司农大人也是出于无奈,他怕给饿极了的人开先例。”
    飞鸟算是完全睡醒了,清醒了,问:“那你怎么看?”
    史文清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说:“杀!”他抬头看看一簇簇目光淡淡的一笑,很像是轻蔑众人的短浅,解释说:“这是立衙门后的第一案,要立威,要给百姓立规矩,宜重不宜轻。最好公审公决。震慑百姓不法之心。”
    飞鸟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上的绒毛,踌躇地念叨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史文清点了点头。
    飞鸟觉得太狠了点,尤其是自己出口,当众宣布一对饿得快死的老夫老妻。他已经身临其境般地浮现了两张浮肿的老脸,没有明确地表示自己地意思,转而言它说:“我昨天夜里做了个怪梦。梦到井里开了一朵大花,几乎遮盖了整个井口。卧到井边的白鸟怕花凋零,顺着井沿往里拉屎,补粪。”他说着说着,转头到几个看自己的人脸上。喊了贾道士,又说了一遍。请求说:“你就是干这一行的,给我解一解。”
    贾道士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梦,有口难言,张口说:“粪。是吉兆……”
    史文清不看好贾道士的俗套,干脆清清嗓子打断他的话,严肃地说:“这个梦不祥。井中开花。是虚幻,是败落之象。白鸟往里拉屎,则暗示无论作何努力,都难以挽回。”
    飞鸟压制住心里的一丝惊讶,不形于色地说:“不会吧。
    白鸟心里想的我都知道,不会暗指我吧?要说败落,哪里会败落呢?眼下形势大好,农田即使没有好收成,我也可以用自己的土币兑换出金银,去外地收购粮食。”
    他笑笑。又补充说:“我看没什么。”
    一个老者假怒而笑,喝责说:“小史,你就是乌鸦嘴。”
    史文清摇了摇头,说:“不然。我确信这是忧虑入梦。”
    飞鸟很愁眼下地烂摊子,只是不承认罢了。心说:是呀。白鸟拉屎时的心情我还记得,它一个劲地拉,拉不完,因为拉不完,很担心自己地肠子会一同落到井中。他抿着嘴,怅然笑道:“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想有。有了才知道这里面的难。有谁能为我分忧呢?”
    众人脸上无光。一时哑然。贾道士则觉得飞鸟暗指自己添乱,温温吞吞地说:“饿了的人刨吃的。定点大的事,我不该什么都来说。”
    飞鸟说了句“也不小”,摆手站起来,告诉大伙自己昨晚地许诺,便在留客吃饭后自行出门。走出来抬头,对面大殿上头已经活跃了几个,敲铆钉的大工。工地上被刻意压低的响动传到后院一团含糊,已经和清晨的天籁难分彼此,入耳极为和谐。飞鸟听到它就感到舒心,他不顾众人的劝阻,一意孤行地踏过大殿宅根,来到前头泥水地头,更多的人在那儿和泥,编草,装青砖,打泥砖,敲棱石……他的官员还想知道吃过早饭要不要召集文武聚头,不料他这么撒手走了,便坐成一堆议论。
    赵过把着宽裤子跑得飞快,从门口冒一冒头,确定飞鸟已经起了,便叫嚷说:“起不过阿鸟了。”大伙喊他“阿过统领”。他也没回头。有个上年纪的老头开他玩笑,说:“人有三急,上茅房呢。”
    史文清倒知道赵过是去卫队的舍房催军士集合练兵,随口说:“衙门就要立起来了。咱们老这样没个正经可不好。赵统领是忙着主公交给他的职责,去营舍走走,开得着玩笑吗?”他觉得自己以自己地见识来要求乡下老农太过苛刻,缓和地笑了一笑,又说:“聚议已经定到今晚上。你们都想想要要说什么。主公不在的时候,咱也遇到了一大堆事。
    除了这个刨田,总也得先看看哪些该说。要不记下来?”他又征求了一下大伙,便找出两个年轻的读书人,发下笔墨东一句西一句地记录。
    突然,一个很不高兴的女声从门口传出来,问:“他真去团泥巴啦?”史文清一扭头,才知道段含章俏生生地站在廊下。
    “弄一身泥巴多不好。夫人快去劝劝他。”有殷勤人敲着手叹息说,“我们都不顶用!”
    段含章冷言冷语地说:“谁能劝得住呀!”继而,她又用慵懒不屑的腔调说:“咱是辛劳命,光说不想操心,也得能不操心呀。你们有什么事说给我也好。”
    于是,贾道士很给面子地又讲了白燕詹要杀人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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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鸟被工地上劳作的**浸染,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轻轻吐了去,笑了。被他惊动的人无比地兴奋和惊愕,却又都不肯让他在自己身边动手插脚。他走了好一圈,凡看了什么想摸一摸,眼前已经被人赶一步摸着。不但没找到活干,还让人更慌更忙。终于,他死缠烂打说服把头匠,到抄泥刀的岗位上左顾右盼地模仿数步外的垒砖人,似模似样地垛泥砖,敲敲打打。他也虎头蛇尾地搭过房子,的确不容易让人看出破绽。可过不一会,还没有人来得及赞叹,他便嫌墙前地墨线绳碍事,一把拽断了去……
    这就是自称七八岁就跟着老师学“筑城”地“将作令”。
    他的天才在这大伙都愕然地一刻显露。厚着脸皮装样:“垒城墙垒惯了。那个绳都是牛皮做的。不拽拽不知道拉紧了没有。难道这个不能拽吗?”
    这话一时半会能唬人,大伙又任他忙了他的。
    他越干越有意思。弄一身泥巴不说,连吃早饭也不肯回去吃,随口喊后到工地乱趟的赵过几个去弄饭,与人分食。吃过之后又忙。一直忙到中午,他有了自信,洋洋得意地教赵过说:“盖房子和打仗是一样的道理。等你学会了盖房子。打仗时再调度军士就轻而易举了。”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便带着学生阿过顺架爬梁,坐到大殿顶从上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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