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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再也不要死这么多人了,只见那下巴和胡须被来回嚼动。
飞鸟和李信密谈结束,喝了不少酒,折回到这儿借以打量光线下的老妪。只见那老妪皱巴巴的脸已经枯萎得只有桑叶大小,眉毛也脱落了,瘪着嘴,灰白的头发很长很垢,两只混眼角里藏着眼屎,浑身上下凑起来。也不过四五十斤,没有一点人样。但他此刻格外地坚定,为了保持这种坚定,他立刻收回自己的眼睛,在心里大叫:杀吧。杀吧。反正也是快要死的人了。饶了又怎样呢?
白燕詹被惊醒。站起来拱着他走了十几步,低声说:“谁也跟他们讲不清道理。主公先回去。免得沾到晦气。”飞鸟倒不怕沾染什么晦气,随口问白燕詹说:“他们的儿子怎么了?我听他们嚷……嚷了又嚷。”
白燕詹惋惜说:“听说两个都是孝子。硬是背着爷娘进山的。”他沉默片刻,又扭过头说:“可惜。还是光棍就死了。”
飞鸟猛地一个寒蝉,喃喃地说:“战死了吗?是和我一起打小霸王死的?”
白燕詹吸了一口气,跳蹋道:“这~?!我还没问过。”
飞鸟回头想指示史文清去问。却还是找了苗王大。吩咐说:“立刻去查。现在就去。”
苗王大没有头绪,也不想去。讷讷地说:“怎么查。人都睡了。”史文清也来见机讲情:“战死地人太多了,考虑也考虑不过来。有的人,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让苗兄弟怎么查?”
飞鸟心中像扎了根刺一样,极其不安,大步如飞地走着说着:“我不管。一定得查。一定得赶到天亮之前。不会查不出来,先找他们棚长,棚长不知道,总知道认识他们地人吧。再问总可以问出来。也不能让人弄虚作假,记着,口供要画押。”
苗王大“扎”地一声,和一个跟着飞鸟地弟兄走了。
史文清则扬手追上去,问:“难道主公想借这个机会赦免他们吗?战死的人太多了,家眷数都数不过来。”
飞鸟猛地停住一下,似想保证什么,却没有吭声又往前走。
白燕詹和史文清面面相觑。他们被拉到后面好远,史文清才激动地大喊:“主公。你是个好人,但你不是做大事的人。不管他儿子,不管他儿子怎么死的,都不能姑息。越是战死,越不能饶,越应该公开,这才能治得住得一点军功就专横跋扈的悍夫。不然,你以后还怎么号令你手下杀人如麻的将士。”
飞鸟在黑成一团地前头回头,眼睛亮亮的。
白燕詹只看到他伸出胳膊在指自己两个,连忙呵责史文清说:“你喊什么?”
史文清不消气地嚷:“我就喊。我喊了又喊。你不得徐青皮,徐青皮比你狠。必要时,他谁都可以杀。”
白燕詹连忙打断他的话,黑着脸说:“包括对他有恩的人,比如你!”
史文清气冲牛斗地说:“是。又如何?!哪个成大事的人不能心狠手辣的?你就是妇人之仁。我就不该放弃前程,留下来跟你鞍前马后。”
飞鸟想申辩,却发觉自己长篇大论的嘴巴微微发抖,什么理由都摆不出来,便更加恼怒,鼻子都气歪了,他猛地从脚上拔出一只鞋,猛地朝史文清头上砸去,咆哮道:“滚。你这个毒夫,给我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看到。”
鞋子“砰”地砸在史文清身上,白燕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连忙推史文清走,不料,飞鸟却又撵了几步,信手捞了另一只鞋往他屁股上砸。史文清走到了远里。还在大叫:“你这算什么本事?用鞋扔?你连杀我的狠心都没有。”不一会,他又在更远回头,喊:“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呀。”
白燕詹踉踉跄跄把他推不见,回来一看,飞鸟一边找自己的鞋,一边念叨:“这头犟驴子养不得。老子一定要宰了他。我地鞋子呢?不是把鞋子扔了,追上去定不让他嘴拧。”
白燕詹正要上前,感觉到脚下有物,一摸是只鞋。连忙藏到背后,说:“这家伙太不像样了。赶明当着大伙的面。狠狠再抽他嘴巴。”
“啊?!”飞鸟一抬头,反问,“为什么抽他?”
白燕詹愣了,问:“您不生气?”
飞鸟说:“我生的气多了。”他来到白燕詹身边问:“你藏了什么?以为我看不到么?”一摸,他摸出一只鞋来,胡乱往一只脚上一套。一高一低地往回走,说:“气得人多了。祁连这个该死地到现在还不回来。要造反么?他娘的,明早再见不着他地人,非定他延误军期不可。”
白燕詹相信这是被气糊涂了,连忙好心相劝:“祁尉那不是远么?”
飞鸟不讲道理地说:“什么远。他屁股痒痒……”
他打发去白燕詹,就这样穿着一只鞋,赤着一只脚回家。到了家门口,却又怕段含章看了笑话,便钻去泥水丁的舍房旁拿了一双刚打好的草鞋,左右比比。套到脚上,这才往里进。进去到路勃勃住的屋子看一眼,便给未睡的卓玛依要茶喝。卓玛依把茶水送到堂上,他已坐在几前,翻来覆去地看自己顺手牵羊的草鞋。
卓玛依放下茶水。席地坐在他地面前,眼睛闪亮。
飞鸟看看她,把草鞋交去另一只手,淡淡地说:“看看这草鞋,一个绳结,一个绳结。多不好编。”说完。他拿刀轻轻一挑,便把鞋子剖断。他让卓玛依看了一阵。装腔作势地摸摸对方地金发,颓然问:“他们都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就像我弄不明白你为什么长了这颜色地头发。”
卓玛依抿动嘴唇,涩涩一笑,好像一只瘦长地玫瑰在摇曳。
飞鸟告诉她说:“我知道你不懂。不懂才告诉你。这是最简单地方法。”他在木杯子里喝了一口,立刻说:“我不要茶了,去,拿酒。”
卓玛依连忙朝杯子指指。
飞鸟这才品味出里面是酒,他,‘啪’,地一推杯子,抱起酒樽呼呼地喝一气,又喝一气,喝着喝着悲声唱:“去年战,桑乾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烽火然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
他在牢房和李信喝,回来又喝得闷,不一会已醉态十足,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手抱樽,一手指卓玛依:“你喜欢打仗吗?”
段含章俏生生地站到了他面前,求饶一样说:“别耍酒脾气了好吗?”
飞鸟一挥手,说:“我喝完酒就能作诗,你信不?”
段含章胡乱搪塞道:“是,是。我信,卓玛依。来,帮我一把。扶他去睡觉。”
飞鸟猛地把她甩开,喝道:“我不去睡觉。”他问:“你打过仗吗?你知道那些年轻的战士们飞来飞去的么?”他手臂一阵挥舞,又说:“可他们都死了。连阿孝也不见了。可,可她还嫌不够,她可恨,可怜,说我不是个巴特尔,不嫁我。不嫁,就不嫁。我不为她打仗,我不为任何人打仗。可有人却为我打仗。我一声令下,他们就抱着木头向前冲……”
赵过也被人喊来了。
飞鸟看到了就用手指把他勾到身边,比划说:“敌人拿刀。他们拿木头。他们的命不是命?他们不是阿爸,阿妈一把饭一把汗地养十来年的……”
众人纷纷应承说:“是。是。”
赵过也连忙说:“是。”
飞鸟猛地一摔酒樽,咆哮说:“屁。他们都死了,为我而死,而留下的父母都饿得偷粮食。我要少打仗或不打仗。我就是妇人之仁。”他叫着喊着蹦着,陡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和马嘶,大步向外走去,又说:“我就让他们一个个蹲在我面前,抓肉吃,举酒喝。”
赵过气急败坏地说:“我明天还要带勃勃去花山。”
飞鸟连忙把手指头凑到嘴巴上,“嘘”地一声说:“别吵到勃勃睡觉。”他带着这样地想法,一挣一蹦地往院外跑,大概是要去远处嚎嚎。赵过正使劲地拽,搂,听到几声熟悉的声音,一时发愣,竟像坠在飞鸟身后的螃蟹一样挪脚。
刹那间,祈连领着的一个亮木头盔的武士猛地蹦上前,大叫:“阿鸟。”接着,又是一只耳朵的大汉挺立一旁,使劲地眨眼睛。段含章猛地跳出来,还来不及喝一句,刷刺刺的几声脚步响过,一个铜甲不解,护脸修长的华丽武人在众人让开的道路上走来。赵过朝他看了一眼,见他佩剑裹在拖在背后好长的披风里,银缨高卷,正要问谁这么兜风,不料没来得及吭,就听到那人刻意压低地声音:“去,掇桶冷水浇醒他。”
阿过大吃一惊,转身便跑。
飞鸟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蹦上去在那人的护脸上“嘣”地一敲,和那人身后的武士推攘时,点着手指头说:“这是那个他?”他一转脸,吼道:“铁头。他造着反,跑咱们这儿干什么?”很快,一个铁塔般的军汉站到那人身侧,沉声说:“主公来看你是不是长了能耐。”
段含章愣愣地站着,直到那个气势夺人的,脸都不露地气派将军信步走到她身侧,在她本能地避让时,站到廊下回头,用那种被刻意压低,古怪如女人的声音说:“鄙人感谢诸位兄弟,感谢你们照料这位阿鸟大爷至今。我不会忘了你们的。”
一院的人都木了,不知道他怎么这么自然地以主人的身份自居。段含章也张口结舌,瘪于一条条陌生军汉,站着,站着,直到看着她进屋,这才寻到张奋青身边问:“他到底是谁?”
张奋青苦笑,说:“我也想不到他会亲自来接你们。他们还在和官兵打仗呢。他说他要看看阿鸟的夫人,你千万不要得罪他。”
正说着,赵过已经嘿呀嗨呀地扛来一桶凉水,来了看那人已不在,立刻上前去,抡手敲张铁头地脑袋,恶狠狠地压低声音问:“为什么要带他来呢?这下可完了,你用水浇博格吧。”说完,他摸门外溜。张铁头却很委屈,怏怏似哭地抿着嘴道:“你们知道我们费了多大才去到他们那?什么气都朝我撒,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来?”
段含章恍然,笑道:“原来这就是你们提过地阿过的主人呀。怪不得他再没有今天这么听话。”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七章 银酢金瓢沙场尽;一夜风酣天下惊(3…8)
更新时间:2009…5…2 13:42:45 本章字数:7131
那人和一名细柳贴身去了屋里。
送到门口的黑壮军汉转过身,在带来的军士面前宣布负有值守职责的人名。
两个军士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先分别挺胸,答一声“有”,接着,按着剑鞘,疾步上前至廊下,在门前一步处左右分离把守。
这是一种经受过锤炼的有条不紊,使那位神秘来客的身价在无形中抬高。
那主人令人俯首贴耳的气质让平日大呼小叫,不修威势的博格相形见绌,也使一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奴婢有一种顶膜崇拜的冲动,甚至影响到段含章。
一种难以言明的失落感左右了段含章。她很难审视对方行为的对错,便紧紧地盯着门口。那儿,两个卫士有意无意地避开门内射来的灯火,如两柱尊神一样贴在与光亮相接的黑暗边缘。
和那客人一起回来的祁连忙于安顿人手。而张奋青需要代为表达对许多不周之处的歉意。拉扯飞鸟的只剩下张铁头和扈洛儿。他们拉不住飞鸟,只好任他一扭一晃地撞到院门外边。老老小小围上一圈劝他,被惊动的几个泥水丁也披着衣裳从舍房钻出来。
眼看飞鸟从别人手里捋了匹最骏的战马,蹬上一只脚,在人前打转,大伙七手八脚地扒去,把他拽回马下。飞鸟眼睛怒睁,手持一只鞋权为马鞭,每指谁鼻子威胁谁。外来的人不买他的帐,他只好和一酗酒的无赖无两样地打滚撒泼,嘶喊哭笑。
段含章站到院门口,眼里眼外那几个拉扯的身影变得模糊而含混,丑陋得让人记恨。
她曾经一心侍奉的男人被挫败,被粉碎,只剩下一身的酒气和暴躁。而另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男人却表现得雍容华贵,充满威势,且已经气定神闲地入室高卧。比较面前身后,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这样一个女人更心痛地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都别管他!”
人们愣了一愣。滚一身泥土的飞鸟已趁机夺回马匹,蹂身欲上。
那马性甚烈,不等他坐上马背,便已扬蹄振麓,竖成一人多高。近处的人在马蹄照着人脸时大叫抱头,远处的人则绕让退避,无不闭眼预料不详的后果。哪知再睁眼看,飞鸟已如攀上危山的灵猴。掀了天鹅背的海冬青一样,前俯后仰地随马背起伏。
马改用后蹄,刨了两蹄土往后踢,在两三个试图捋马的军士退让间冲出人圈。
它扎头,蹦跳,东走西甩。黑暗里传出一声